第12章 威脅

攬月莊迎來了個不速之客。

其實也算不得不速之客,自從威吓楊榮之後,按照蕭晚之對楊氏的了解,她來問罪是遲早的事。

楊氏三十出頭,膚色白皙,桃腮杏臉,額頭貼着金牡丹花钿,鳳眼明眸,端的是豔麗無雙。

她身形微豐,外披缂絲紫貂裏鬥篷,妃色繡牡丹上衫,衫裏面着月白抹胸。下身系一條同色寬幅長裙,頭發挽成高髻,上面戴着飾有金銀珠玉的花冠,左右兩邊還各插着一柄鑲嵌着貓眼石的金梳。

蕭晚之到的時候,見楊氏正站在待客的花廳裏,嘴角微撇,挑剔的四處打量。

“大嫂最近可好?”蕭晚之曲了曲膝,微笑着問道。

楊氏既不避開也不還禮,而是冷着一張臉上上下下仔細将她打量了一番,才譏诮的說道:

“聽聞四弟妹最近被老四趕到這個莊子來,每天去福安寺裏清修,看你這樣子,是得了菩薩點化,準備出家了?”

她捂着嘴輕笑,繼續道:“也是,不出家能有什麽法子,既不得夫君的寵愛,又沒有娘家兄弟撐腰,連個蛋都下不出來,光抱着個指婚的旨意又有什麽用處?”

“我明白了,魏王妃的意思是看不起太後娘娘的指婚,秦嬷嬷備車,咱們進宮去問問貴妃娘娘,這指婚的懿旨還算不算數,要是不算,咱就自請下堂,也以免阿貓阿狗都上門來取笑一番。”

秦嬷嬷大聲的應道:“王妃放心,奴婢馬上去準備!”

楊氏怔住,忙道:“哎呀四弟妹你真是,嫂子跟你開個玩笑,你怎麽就當真了?”

“哦,大嫂原來這是跟我開玩笑啊?我還以為嫂子是看不起太後娘娘呢!既然是個誤會,秦嬷嬷你就先別去了,等嫂子什麽時候當真了什麽時候再去吧。”

楊氏臉色鐵青,勉強扯出一絲笑道:“四弟妹真的是個容易認真的人,就像我那弟弟,平時多有禮多膽小的一個人,見到四弟妹,覺得大家都是親戚,想打個招呼親近親近,卻被四弟妹認為他有別的心思,一出手就差點要他的命!”

她想到楊榮躺在床上,吓得好幾天都不敢出門,心痛的眼角含淚。

蕭晚之盯着她頭上不斷晃動的珠寶,她的哭哭笑笑真真假假,簡直嘆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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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跟你弟弟開個玩笑,大嫂怎麽會認為我有要他命的心思?我一個弱女子,要他的命做什麽?”蕭晚之笑了,攤攤手道:“何況他的命又不值幾個銀子。”

“你!”楊氏鳳眼圓睜,拿着帕子的手一甩,臉色沉了下來。

“蕭晚之,我是看在你還是老四的王妃面上才跟你說這麽多廢話,既然你要裝瘋賣傻,那就休怪我不客氣!”

“那你要怎麽個不客氣法?”蕭晚之笑意盈盈的問道。

楊氏嘴角挂着一絲譏笑道:“既然大家是親戚,你去向我弟弟道個歉就算了。你也知道,我那弟弟是我娘千辛萬苦生下來的,我自小都當眼珠子捧着顧看着,就算是他掉了跟頭發,我都心痛得不得了,如今他受了那麽重的傷,這口氣,我是如何都忍不了的。”

“如果我不去道歉呢?”蕭晚之仍是笑問道。

“那就不要怪我不念親戚情分了。”楊氏的神情陰狠,對旁邊的貼身嬷嬷道:“張嬷嬷,我們走,沒得白白沾染了一身晦氣。”

楊氏唱作念打威脅辱罵一通,又匆匆離開了。

蕭晚之沉着臉,對秦嬷嬷道:“嬷嬷去将福伯叫來,要快。”

福伯跟着秦嬷嬷很快來到花廳,路上他已經聽到秦嬷嬷氣憤的講了大致情形,擔憂的看着蕭晚之,見她神色還算平靜,提着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福伯,莊子裏一定要加強防衛,楊氏這個人,絕對不是你我看到的那樣蠻不講理。她只是瞧不上我,連裝都不屑裝罷了。”

蕭晚之皺眉沉思了一下,繼續道:“你看魏王府裏被她打理得如銅牆鐵壁一般,可有什麽魏王府裏不好的消息傳出來過?外人一說魏王府,都稱贊魏王妃雍容大度,妻妾和合。

這妻妾真要和合,魏王妃也是那樣大度的人,四個側妃都生不出來孩子?

魏王長年在西北,身邊難道沒有人伺候?可是離這麽遠,魏王府還是沒有庶出的孩子。

楊氏,怕是個極狠的角兒。”

福伯眉頭也皺了起來,秦嬷嬷也憂慮的道:“這後院女人在一起,哪能真正和睦,妻妾和和美美,那是臭男人的癡心妄想!”

她斜了福伯一眼,恨恨的道:“男人大多都蠢,哪裏懂後院女人那些彎彎繞繞勾心鬥角。”

福伯被秦嬷嬷看得渾身發冷,幹笑道:“老秦你說楊氏就說楊氏,你看我做什麽?我單身光棍一條,這些與我有什麽相幹?”

秦嬷嬷沖他翻了個白眼道:“我是讓你長個心眼,以後別打那些紅袖添香的主意,你那身老骨頭怕是經不起折騰!”

福伯無辜被牽連,只覺得冷汗都冒出來了。

“好了好了,”蕭晚之忙替福伯打圓場:“這段時間福伯你多用些心,莊子周圍出現了生面孔一定要多加防備。秦嬷嬷你也要辛苦了,莊子裏的婆子丫鬟都多敲打敲打,別當值偷奸耍滑。”

秦嬷嬷忙應承下來出去忙碌了,福伯留了下來。

“萬通錢莊的老張來報,說是王爺身邊的小厮西海去錢莊賬房偷了本賬冊,本來西海逃不出去的,統領護衛的老王認出了那人是西海,才放了他一馬。

老張還記得您上次說過那句萬通錢莊姓蕭的話,他将老王臭罵了一通,押了他來向您請罪,又不敢直接來找您,只先找了我,現在他們還在我那裏,您看這要如何處置?”

蕭晚之想到了那張表格圖紙,沒想到肅王如此重視,居然去萬通錢莊直接偷賬冊。

說起來他也是笨,她書房書桌上就有賬本,他直接搶一本就是了,他用得去偷麽?

“護衛有沒有受傷的?”

“弟兄們都不過破了些皮,西海聽說受了些小傷,他雖然身手不弱,只是護衛的那些兄弟們都是死人堆中爬起來的,要不是遇到老王,嘿嘿西海可就慘了。”

蕭晚之微微一笑道:“既然沒有吃虧,那就算了,不過老王不得不罰,就罰他兩月月例吧。聽說老王家裏妻子身子不好,孩子又小,家裏就靠他的月例過活,你私下填補他一些,別讓他生活沒了着落。”

福伯稱是,蕭晚之拿來莊子的圖紙,正與他商議莊子各處的巡防,月白進來禀告肅王來了。

“福伯你先下去忙你的,我這邊沒問題,不用擔心我。”蕭晚之見福伯臉上神色憂慮,忙安慰他。

福伯遲疑了一下道:“王妃您別與肅王動怒,以免氣壞個自個的身子。”

“我不會的,你放心。”

福伯見蕭晚之面帶笑意神色平靜,才放心退了下去。

不大一會,肅王就來到了花廳。

蕭晚之曲膝福了福,淡淡的道:“王爺來這裏有何貴幹?”

肅王仔細打量了蕭晚之的臉色,才從懷裏摸出賬冊遞給她。

“你別生氣,我只是想看看錢莊裏面的賬冊是怎樣記賬的,派了西海去取,一時沒說清楚,西海他,唉,你知道吧,西海那個人腦子一根筋,一點都不知道轉彎,讓他去取他就直直跑到賬房去取,你說他怎麽能那樣,對吧?”

肅王在蕭晚之清亮的目光注視下,突然結結巴巴了起來,再也說不下去了。

“不告而取是為偷。”蕭晚之淡笑道。

“所以我罰了西海,重重的罰了他。西海後悔的不得了,他本來想來親自請罪的,我覺得他親自請罪哪裏夠,我這個主子也有錯,要請罪也只能我自己來。”

“好了,我原諒你了。”

肅王怔怔看着微笑的蕭晚之,他的來意還沒有說呢,她這樣讓他怎麽說接下來的事?

“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先告退了。”

蕭晚之福了福,就要向外走。

“哎,你別走。”肅王忙拉住她,從荷包裏拿出塊溫潤的黃玉印章:“你一直喜歡印章,這塊石頭是我在馬行街珍奇閣無意淘來的,只是上面的字刻得不太好,你別嫌棄。”

蕭晚之接過印章,見上面刻着個篆體憲字。

憲是她的字,不知道是不是蕭正早就預料到自己的結局,早早的就給她取了字。

她手指摩挲着那個字,擡起頭真誠的道:“多謝您。”

肅王忙道:“不過是個不值錢的小物件,你還喜歡什麽?我都不知道你喜歡什麽,首飾你喜不喜歡?衣裙呢?奇繡莊的繡工精巧,宮裏的娘娘們都去那裏采買四季衣衫。”

“奇繡莊是我的嫁妝。”蕭晚之微笑道:“我什麽都不缺,無需你費心。”

肅王愣了下道:“看我這腦子,我都忘記了,珍奇閣,奇繡莊都是你的嫁妝。”

蕭晚之燦然一笑:“你平時公務繁忙,不記得這些小生意小事是正常的。”

她頓了一下繼續道:“不過要說缺什麽,我還真是想起來了。”

肅王眼睛一亮,只聽到她緩緩的道:“王爺可否将我每月應得的月例發放給我?我從進王府起,可是一個大錢都沒有見到過。”

半晌,肅王的臉漸漸由黑變紅,又由紅變黑,簡直精彩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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