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甘
秦嬷嬷與月白她們留下來收拾行李,蕭晚之去廣濟大師那裏,跟他打了招呼後才回去王府。
肅王今天在宮裏忙碌脫不得身,安排了北山特地來接她,回到王府已近未時。
馬車在二門停了下來,蕭晚之下了馬車,坐上由粗壯婆子擡的軟轎,朝居住的朝晖院行去。
朝晖院是由幾座小院組成的院落,正院五間正房兩邊連着耳房,東西廂房各兩間,建築舒朗開闊,看起來既氣派又通透。
進到屋內,裏面卻冷如雪洞,炕頭冷冰冰不說,連口熱茶都沒有準備。
秦嬷嬷瞧了一眼正在四下打量的蕭晚之,低聲對錦繡說道:“先去廚房要些吃食熱水來,讓人來先把炕燒上,這個天氣還不得凍壞人。唉,王爺不掌家不管後院,他哪裏懂這些。”
錦繡應聲下去,過了好一會她身後跟着個粗使的丫環,兩人提着食盒熱水走了進來。
月白整理好了行李,見錦繡回來,忙過來幫着倒水給蕭晚之洗漱。
提起銅壺将水倒進盆裏,水上面油花花的一片。
月白忍不住叫道:“打來的熱水裏都是油,這怎麽能用?”
蕭晚之正站在多寶閣邊看上面擺着的各種擺件,聽到月白的話,走過去掃了一眼飄着油花的熱水,又轉身看了看秦嬷嬷打開的食盒,見裏面是幾碟煮得軟爛的青菜,一碟上面覆着油塊的肥肉,一碗糙米飯。
這就是孫側妃的手段麽?
蕭晚之想了想,開口道:“秦嬷嬷,先別去管那些東西。錦繡月白你們也過來。”
幾人依言走過來在她身前垂手站定,聽她問道:“這個院子裏面有沒有小廚房?”
秦嬷嬷回道:“有是有,我們去了莊子大半年,以前也用得少,怕是一時難以準備好。”
蕭晚之笑道:“有就好,錦繡,你先跟許大嫂合計一下,将廚房急着要用的拟個單子,交給福伯去采買回來,晚上咱們的小廚房就可以開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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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聽後忙去了小廚房,蕭晚之手指點了點冰冷的炕沿,笑了笑。
“月白,把食盒送到北山那裏去,問他府裏為什麽這個時節還沒有燒炕。”
月白聽後嘿嘿一笑,摩拳擦掌去找北山麻煩了。
秦嬷嬷有些擔憂的看着蕭晚之,見她與王爺和好自己自是開心。
可是她的性格這樣要強,要是普通的大戶人家,她這樣的強勢,掌一個家一個族都沒有問題。
可是肅王是皇子,是大周最最尊貴的那幾個人之一,夫妻之間一旦強強對上,争個頭破血流還算是好的。
“王妃,要不我去找府裏的鐘大管事,您讓月白去找北山,不就等于直接去找王爺麽?這樣讓他的臉往哪兒擱?”秦嬷嬷斟酌後說道。
蕭晚之明白秦嬷嬷的憂慮,她微笑着道:“嬷嬷,我知道這些不關王爺的事,孫側妃在掌中饋,是她要給我下馬威。
可是,孫側妃不是他的心頭寵麽?
我沒有出手打過去就是給王爺面子了,可我也不能吃啞巴虧,一定要明明白白告訴他,我吃虧了,這一次我忍了是給了他面子。
要是孫側妃下次還敢作妖,那王爺就不能怪我沒有給過她機會。”
正好,蕭晚之也可以借這個機會,看看孫側妃到底在肅王心底有多重要。
秦嬷嬷細究了一下,也是這麽個理。
“嬷嬷,從莊子帶回來的人,你看着安排到廚房、門房這些地方去,切記這些地方當差的,一定要用可靠的人。
府裏随我陪嫁來的,有能用的你也挑過來,朝晖院,一定要像攬月莊一樣,是屬于我們自己的地方,一定不能讓外人插手進來,哪怕是王爺的人也不行。”
秦嬷嬷得令出去忙碌,不大一會月白甩着手回來了,她身後跟着親自扛着柴火的北山,端着炭盆的西海。
他們見到蕭晚之微笑着站在廊下,忙放下手裏的東西叉手行禮。
“北山西海,辛苦你們了。”蕭晚之笑道。
北山自攬月莊那晚之後就對蕭晚之心存懼意,西海一見她的笑,在萬通錢莊受的傷仿若又開始隐隐作痛了起來。
兩人嘴裏忙道不敢,西海将炭盆擺在屋裏,飛快的竄了出去。
北山親自去引柴燒炕,只是他手下不熟,柴火怎麽都點不燃,弄得院子裏都是煙。
月白蒙着鼻子揉着眼睛,怒氣沖沖的道:“你這是燒炕還是放毒啊?你連燒個柴都不會麽?”
北山也被煙熏得雙眼通紅,強忍着道:“大姐,已經快燃了,您就別嚷嚷了行麽?”
“大姐?你叫誰大姐?你也不瞧瞧你那張臉,老成那樣子了還有臉叫我大姐!”
月白氣得跳腳指着北山罵。
北山長得忠厚,皮膚黝黑,見月白生氣,紅黑着一張臉不敢還嘴。
快燃的柴一下子又熄了,北山沒了主意,可憐兮兮的向月白求救。
“妹妹,我實在不會,要不您來?”
“誰是你妹妹?你可別亂叫。”月白翻了個白眼:“我是燒火的丫鬟麽?我怎麽會這些粗活?”
北山手裏拿着熄滅的柴火,杵在那裏進退不得。
蕭晚之在一旁看得捧腹大笑。
肅王一走進院門,就看到院子裏熱鬧成一團,還有笑得絢爛至極的蕭晚之,在宮裏的疲憊瞬時一掃而空。
他走到過去,對着北山笑罵道:“還不滾下去,去找個懂燒炕的婆子來,你這要弄到什麽時候去?”
北山如獲大赦,忙扔下柴火跑了出去。
“對不住,冬至聖駕要停宿大慶殿,這些時日要忙,沒有功夫來親自接你。你累不累?怎麽不歇息會?”肅王邁着大步過來,笑着對蕭晚之道。
“我不累,你忙你的,別操心我。”
待肅王攜着蕭晚之走進正房,見到屋內與屋外無異一般的冷冰冰,笑容一下僵在了臉上。
“對不住,都是我沒想到,讓你受苦了。”肅王艱澀的道。
他是真的沒想到,以前認為聰明能幹的孫側妃,會這般的蠢。
還有他的王府大管事,他的長史,都沒有提醒過他。
他一直以為自己禦下有方,王府井然有序,內外有別。
殘酷的現實讓他領悟到,自己這個王府,根本如一盤散沙不堪一擊。
數九嚴寒的天氣,肅王背後卻冒出了冷汗,既感到難過又覺得後怕。
………。
楊柳院。
孫側妃斜倚在軟塌上,高嬷嬷坐在她身後的凳子上,雙手揉着她的眉心。
“嬷嬷,那邊怎樣了”孫側妃眉心緊鎖,有氣無力的問道。
自打聽到蕭晚之要回府起,她的眉頭就再也沒有舒展過。
“碧荷去那邊打聽了,現在還沒有消息傳過來。”
高嬷嬷心底嘆息,她一直勸孫側妃不要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為難蕭晚之,她是這個王府的王妃,回到王府是遲早的事情。
再說蕭晚之能回來,肯定是得到了肅王的首肯。
孫側妃已經惹得肅王不快,這個時候還去觸他的黴頭,這不是自讨苦吃麽?
可是孫側妃卻打定主意要給蕭晚之一個下馬威。
她回想起與肅王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曾經的溫柔缱眷仿若還在眼前,他的寵愛,他的憐惜,怎麽做得了假?
他怎麽會真正的怪她?兩人之間不過是鬧個小別扭罷了,只要她再見到肅王,投入他懷裏哭一哭,一切都會回到從前 ,她還是他的心頭寶。
肅王掀開簾子,一股夾雜着濃濃熏香的熱浪撲面而來。
随即撲過來的是孫側妃,她纖細柔弱的身子如飛鳥投林,一下挂在了他身上。
“爺,您好久都沒來看人家了。”孫側妃擡起頭,杏核大眼汪着淚,既委屈又依賴的看着他。
肅王茫然。
蕭晚之的屋內,永遠氣息清爽,從沒有見她用過什麽熏香。
肅王也沒有見到她哭過,以前就算是他訓斥她,她也是恨不得沖上來跟他打一架,從沒有在他眼前紅過眼眶。
肅王心頭五味雜陳,面上卻十分平靜,伸手推開了孫側妃。
“你坐下,高嬷嬷也聽好。”肅王指着軟塌,對有些迷茫的孫側妃說道。
“從現在起,你就安心呆在院子裏,沒我的令不得出院子大門一步。待新年之後,你遷到莊子上去住,那裏什麽都不缺,能保你衣食無憂。”
孫側妃如遭雷擊,顫抖着嘴唇,哆嗦着道:“為什麽?爺,為什麽?”
“為什麽?你別忘了你的身份,一個側妃而已,你妄想的太多了。”肅王淡淡的道。
“是,我是妄想,可是爺,以前你對我的好,你迎我進門的時候,對我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麽?都是騙我的麽?”孫側妃淚流滿面,不甘心的哭喊着道。
肅王往外走的腳步一頓。
“高嬷嬷,看好她,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肅王冷聲道,擡起腳走了出去。
孫側妃癱倒在軟塌上,哭得撕心裂肺。
高嬷嬷站在一旁陪着流淚,心裏既酸楚又憐惜。
後院女子一生的辛酸榮辱,都挂在男人身上。
出嫁前靠父,出嫁後靠夫,老了靠子。
孫側妃現在是四下無靠,她還這麽年輕,以後要怎麽才能熬得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2020的第一天,祝你們心想事成。
新的一天一定要開開心心。
第一首:Joss Stone的Molly Town,雷鬼音樂節奏歡快,很适合今天聽。
第二首:馬友友的Libertango,大提琴低沉舒緩,探戈的欲拒還迎,也是值得單曲循環的一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