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應對

用過晚飯後,蕭晚之與肅王去了前院的書房,鄧師爺與福伯已等在那裏。

平時負責打理書房的小厮上過茶,就退了下去,北山與西海守在了門口。

福伯從懷裏掏出張紙遞給蕭晚之,說道:“果然在侯爺書房裏的架子上搜出了這個。”

蕭晚之來回看了看手上的紙,上面是一封北戊王廷四王子圖禮寫給蕭正一封問候的信,大致內容是與蕭正認識多年,問候他最近好不好,北戊王廷與他合作多年一直非常愉快,希望一直能保持朋友關系,并送上無數的金銀珠寶,當做節禮。

信紙還特地做舊了,蕭晚之抖了抖,面不改色的将信遞給了肅王。

肅王看後,神情冷峻,見鄧師爺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信,便随手遞給了他。

“福伯發現了我爹的書房被動過,我昨日出門就是想回侯府去看看。”

蕭晚之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見鄧師爺欲言又止,便對他說道:“鄧師爺可是有話要說?”

“王妃,我對這些做舊書籍的事一直有些興趣,這封信做得非常逼真,但是真正的行家還是看得出來,我相信蕭侯爺一生為了大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絕不會像是信中所說那樣與北戊王廷有牽連,這個人放這封信的目的,我一時難以想通。”鄧師爺說道。

“瓜田李下,将神仙拉下神壇,還有觊觎蕭家的銀子。”蕭晚之簡單的說道。

“今日我見到王府門口有人大叫肅王要登基時,就覺得不對勁,于是通知了福伯派人去了侯府,找出了這封信。

事情緊急,只得匆忙找人上了公堂,希望将水攪渾,一是拖延時間,二是我賭聖上會不會壓下這場鬧劇,幸好我賭對了。”

蕭晚之還是有些後怕,要是她沒有叫福伯加強侯府書房的防衛,也多虧事情一出接一出,對方的後招還來不及放出來。

“崔昉一直在府衙對面的茶樓裏,要是魏王沒有跳出來,按照他的安排,我猜下一場應該是有人要将我爹抛出來,然後一步步将我爹引到與北戊王廷有牽連的事情上來,然後這封信也會浮出水面,将我爹的罪名坐實。”蕭晚之沉聲道。

“聖上可是明君。”鄧師爺蹙眉道。

“這一場戲,我想對方真正的目的,就是在聖上心中紮下一根刺。”蕭晚之淡淡答道:“還有,一張白紙潑上了墨水,再怎麽洗也洗不幹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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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一時沉默。

福伯狠狠的道:“可恨,侯爺都為大周捐軀了,他們還不肯放過。”

“福伯,你別生氣,這是人之常情,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只要你比對方更強,讓他們無計可施就是了。”蕭晚之微笑道。

她的運氣一直很好,遇到了廣濟大師,遇到了福伯他們。

崔昉聰明絕頂,可是他遇到的是豬隊友。

“今天王爺走這一圈,人心總算有了。就算許大牛那一鬧,也不礙事。”鄧師爺得意的撫着下巴的胡子說道。

“無辜的百姓因此喪命,我今天做的,是我應當做的本分。”肅王神色嚴肅的說道:“鄧師爺,我永不會拿人命換人心,這是我的底線,也請你記牢了。”

蕭晚之略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心裏微微觸動。

鄧師爺臉上浮現了羞愧的神色,忙叉手施禮道:“多謝王爺提醒,是某張狂了,忘了本心。”

肅王看了屋內的幾人,情緒低落的說道:“一将功成萬骨枯,這一條路又何嘗不是如此。興許最後落得個粉身脆骨的下場,有時候心軟就是對自己人的心狠。

可是,我還是做不到踏着無辜生命的鮮血前行。”

蕭晚之伸出手,輕輕的碰了碰他的手臂。

“不會的,因為我們是人。”

肅王看着手上纏着白巾的蕭晚之,她的目光既溫和又堅定。

他心中又暖又軟,亦伸出手悄悄拍了拍她的手背。

幾人又商議了一會,福伯和鄧師爺離開後,蕭晚之與肅王又說了一會話。

雖然他萬般不舍,見到蕭晚之疲憊至極的神色,還是将她送回了正院歇息。

………。

“殺掉許大牛一家,殺掉很簡單,殺完後呢?栽贓給肅王?”崔昉冷冷的看着白師爺,神色非常不耐煩的說道。

魏王咳嗽一聲,有些尴尬的說道:“這個也是我想到的,跟白師爺商量了一下都覺得此計不錯。”

“商量?王爺如今懂得商量了?”崔昉冷然的盯着魏王說道。

這個蠢貨,他費心布置的後手,全被他生生攪黃了。

“你!”魏王驀地站起來,指着崔昉,狠聲道:“你這是什麽态度?別以為我非用你不可!”

白師爺忙站起來,紮着雙手勸道:“王爺息怒,崔大郎君也是為了您好,咱們可千萬不能自己人先打起來。”

魏王見崔昉漫不經心的自在喝着茶,心裏的怒氣高漲,一腳踹到矮幾上,咚的一聲大響之後,是清脆的茶杯碎裂聲。

“豎子!你算什麽東西?爺是看到你爹的面子上高看你一眼,你還真當自己是不出仕的曠世之才了!”

崔昉從懷裏拿出帕子,低着頭擦拭身上濺上的茶水,擦完後将帕子随手扔在一旁,擡頭看着仍在暴怒中的魏王,微微一笑。

“不是我爹,我也不會在這裏。”

說完站起來走了出去,站在廊檐下,刺骨的寒氣襲來,讓他昏沉的頭腦有了絲清明。

他真是受夠了魏王的自以為是與蠢不自知。

被一個蠢婦人耍得團團轉,居然聽信她的枕頭風,去侯府放書信陷害蕭正。

放了也就放了吧,他正想利用此事設一個長局,可他們夫妻蠢得不分伯仲,好好的局面,唉!

崔昉從來不會看低女人,京城好多夫人娘子都精明厲害,像鄭相夫人林老夫人,韓老夫人,肅王妃。

想到肅王妃,他微微閉上了眼睛。

今天,他輸給了她。

與其說是與魏王在生氣,不如說是在與自己生氣。

他呆立半晌,終是轉身回了屋子。

屋裏白師爺剛剛勸好魏王,見到崔昉又重新走了進來,他忙熱情的招呼着他坐下。

換來小厮重新換上矮幾茶水,魏王的怒意雖未散盡,倒也沒有再罵。

白師爺說了一句話,讓他聽到了心裏去。

“如今他一心都是為王爺着想,又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王爺何苦現在與他生氣?等以後王爺坐上了那個位子,要怎麽處理他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

“許大牛一家不能殺。今天宮裏的李福出現在了公堂前,然後尹府尹突然宣告此案暫緩審理。李福是汪直的心腹,只聽汪直的話,而汪直,從來沒有自己的話,他的話都是聖上的話。

這表明這些你來我往的把戲都逃不過聖上的眼睛,聖上見太不像話,不想再審下去,白白鬧出熱鬧讓百姓看笑話。

殺掉許大牛一家,只會惹來聖上的厭惡。”

崔昉因為面對的是蠢貨,不得不放慢語速,仔細的解釋着。

魏王聽完臉色終究緩和了些,生硬的道:“不殺便不殺,你好好解釋不就得了,非得說話帶刺。”

“對不住。是我無禮了。”崔昉面無表情,對着魏王叉手施禮道歉。

魏王見到崔昉低頭,心裏舒坦極了。

“哈哈,不妨事不妨事。不過接下來我們又該怎麽做?”

“什麽都不做,好好的過節。”崔昉說道。

見魏王一臉不解,白師爺忙解釋道:“馬上就過節了,再鬧也不像話,等過了這陣再找時機。”

魏王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冬至各家夫人诰命都要進宮朝賀,王妃也要進宮,到時候王爺一定要提點王妃,不要去惹肅王妃,最好離她遠點。”崔昉淡淡的說道。

“為何?”魏王瞪着他:“難道還怕她個婦道人家不成?”

“王爺,你的人手折了那麽多在她手上,你都忘了嗎?”崔昉疲憊的閉了閉眼。

提起那些損失的親兵好手,魏王的怒氣又被提了起來。

“賤人!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她算了。”

唉,又是殺。

崔昉靠向軟塌上,淡笑道:“像王爺您說的,不過是個婦道人家,殺了她能起什麽作用?肅王到時候不過另娶一個出自世家的王妃進門罷了。”

“那就這麽算了?”魏王怒道。

“要殺也不是不可以。”崔昉淡聲道。

“不過要殺也要殺正主。肅王年後即将去江南道巡視,那裏可是王爺的地盤。”

………。

鄭相府。

每晚鄭相用過飯後,都會招來孫兒,問問學業,再跟孫女們說說話,做完這些之後他與夫人林老夫人不管刮風下雨,都會相攜着散步回夫妻倆住的院子。

今天街上的熱鬧,林老夫人也自是聽到了,夫妻倆邊走邊随意聊着今天的事。

“聖上派我去,是想讓我及時出手制止他們,唉,我卻從頭到尾沒吭聲。”鄭相感嘆道。

“你不出手肯定有你的原因,不過聖上能不能與你想得一樣呢?”林老夫人問道。

“聖上怕是生氣了。”鄭相想了想說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上次去找廣濟大師,在那裏遇到了蕭正的閨女嗎?蕭氏完全不是京城傳言中的那樣淺薄粗魯,能與廣濟大師交好的,就算她真如傳言所說,也是不同于尋常的淺薄粗魯。”

林老夫人笑了起來,嗔怪的道:“說得怪拗口的,淺薄粗魯就是淺薄粗魯,哪有什麽不同尋常的,真不同尋常,那就不是淺薄粗魯了,那叫藏拙。”

“是是是,夫人說的對。”鄭相笑了笑道:“我今天就是想看看,蕭氏會有什麽對策,她究竟有何不同能得廣濟大師的青眼。”

“那你看到了嗎?”林老夫人好奇的問道。

“看到了。”鄭相背着手,說道:“聖上放任他幾個兒子互相争搶,他肯定想不到,最肖像他的,卻是這個兒媳婦。”

“你看準了?”

鄭相拍拍老伴的肩膀,微笑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浪跡江湖,有人寒窗苦讀

有人阿谀奉承,有人早已麻木

有人嫌貧愛富,有人唯利是圖

有人精打細算,有人滿不在乎

歌詞是趙钶所唱的《有人》,對前面幾句特別喜歡,像極了文中各方人的反應。

但是,不管面對何種境地,也應該有底線。

今天女主算是有所觸動了,變得會柔和溫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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