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事急從權

單縣城門口,縣令熊廣德接到肅王前來赈災的消息,早帶着縣丞等官員等在城門口,見到肅王一行打馬而來,忙迎了上去。

“下官熊廣德見過肅王爺。”熊廣德叉手施禮道。

肅王翻身下馬,看着白白胖胖一團和氣的熊縣令,說道:“諸位無需多禮,熊縣令,你遞上了上報災情的折子,聖上十分重視,你來說說,你制下哪些地方災情嚴重,死傷百姓多少?房屋倒塌多少?”

熊縣令一愣,沒想到肅王一開口就問了公務,忙說道:“王爺,您們一路辛苦,還請随下官去到縣衙,用過酒飯後修整歇息後,下官再具體給您禀報。”

肅王目光銳利的盯着他,淡笑道:“熊縣令,酒飯就不必了,你還是準備好我剛才所問的問題吧,我在縣裏同福客棧等你。”

說完後肅王翻身上馬,一行人朝着縣裏而去,留下一衆官員面面相觑。

熊縣令回過神,沖着随從憂心忡忡的道:“還不把轎子擡過來,跨快快,跟上去。”

肅王進了客棧,北山他們早已前行趕到将客棧包了下來,見到他進來,立刻将他迎了進去,送了熱水到房間,伺候他稍作洗漱後下樓,見熊縣令他們也趕到了。

“王爺。”熊縣令見到肅王下來,忙上前說道:“下官已将縣內的一些受災嚴重的村子做了個暫且的估算,此次受災最為嚴重的,當屬青山村,青山村背靠小青山,那裏冬季本就嚴寒,雪也下得比別處大,青山村一共有一百八十戶人家,此次,怕是,唉。”

熊縣令臉色慘白,有些說不下去了。

“青山村離縣城有多少裏?”肅王皺眉問道。

“青山村離縣城差不多有四十裏,只是大半都是山道,大雪已封道,外面的人已無法進去進去。”熊縣令答道。

“熊縣令可有派人去過青山村?”肅王盯着他道。

“下官曾派衙役去過青山村,不過去到半路一半衙役就轉了回來,說是山路上都是雪,人進不去。”熊縣令答道。

肅王沉吟不語,随行的鄧師爺摸了摸嘴角的鼠須,問道:“那其他村子呢?城裏的百姓都沒事麽?我們一行到了縣城,在這裏沒有見到流民,也沒有見到救災的粥棚,難道那些災民去了別處?還是村子裏有好心人救助了他們?”

熊縣令臉上浮起尴尬之色,好一陣子才嗫嚅着說道:“下官見王爺要前來單縣,哪敢讓那些災民在城門口駐紮,沒得沖撞了王爺。城裏的百姓也怕他們帶來隐患,所以下官逼不得已,将他們統一安置在了縣城外的西北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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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王嘴角扯出絲譏諷的笑,淡淡的道:“那真要謝謝熊縣令的好意了,不過,我不怕沖撞。西海,備馬去西北處。”

熊縣令低着頭,臉色青紅不定,又聽肅王道:“熊縣令要是怕沖撞,還是回你的縣衙為好。”

西海已經牽來了馬,肅王大步走出去翻身上馬,護衛小厮與鄧師爺們嘩啦啦的跟在了他身後,熊縣令耷拉着腦袋也忙不疊的跟了上去。

到了縣城西北處,肅王騎在馬上,見到眼前的情景,忍不住心下大恸。

眼前所見之處,與人間煉獄幾無差別。

皮破爛爛的窩棚随意搭在雪地上,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或縮在火堆前,或蹲在窩棚裏,目光呆滞的盯着他們。

人群中偶爾傳來幾聲稚童有氣無力的哭聲,婦人低聲哄着稚童,然後稚童的聲音沒了,婦人撕心裂肺的大哭傳了出來。

但是呆望着他們的災民,對此仿若未聞。

“咚。”窩棚裏的人手腳僵硬的縮成了一團,就那樣倒了下去。

窩棚不遠處,無數俱軀體就随意堆在那裏。

肅王閉了閉眼睛,沉默的翻身下馬。

“熊廣德聽令,馬上将衙役招來,連夜給我搭窩棚,粥棚也給我搭起來,馬上給我熬粥!”肅王沉聲下令道。

“王爺,可是糧從哪裏來?”熊縣令為難的道。

“開倉放梁,你可別說縣城糧庫一顆糧都沒有。”肅王緊盯着他道。

“糧庫的糧又是有,可是也撐不了兩天,王爺您看,這些僅僅是幾個鄉的災民,要是其他地方的災民聽到了,一窩蜂的湧過來怎麽辦?”熊縣令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忙說道。

“這個你無需擔心,你只要将縣城糧庫的糧拿出來便可。”肅王黑沉着臉說道。

熊縣令忙點頭應下,對身邊的縣丞施了個眼色,兩人一溜煙的往城裏跑去了。

肅王看了眼西海,他忙綴在兩人身後跟了上去。

不多時,西海回來了。

“王爺,那熊廣德與縣丞在低聲商量,去城裏的糧商那裏讓他們先拿出糧食來煮粥,待事後再與他們結算銀子。”西海低聲禀報道。

“該死的熊廣德!”肅王咬牙怒罵。

“咳咳王爺,您先別氣,先讓熊廣德将糧食拿出來,以後您再跟他算賬也不遲。”鄧師爺忙勸解道。

肅王冷着一張臉剛要說話,只聽到前面傳來了老袁大着嗓門的吆喝:“讓一讓,讓一讓,熱湯面來了咧!鄉親們,快過來排好隊,來領熱湯面啊,老人孩子婦人在前,男人們靠後啊!要是敢擠敢搶的,別怪我老袁不客氣啊!”

老袁身後跟着一群人,推着板車,板車上拉着柴火吃食還有大鍋。

面色麻木的災民們這時臉上終于有了些表情,互相扶持着圍了過來。

縣城惠豐樓小二與廚子們,在護衛的幫助下,很快架起了竈點燃柴火,大鍋架上去,本就在店裏燒開的湯漸漸滾了起來,廚子手腳麻利往鍋裏揪着面片,又撒上了多多的胡椒粉。

香味在雪地裏蔓延開,捧着破碗的老人将碗遞過去,小二拿起大勺,舀了滿滿的一勺面片湯倒在他碗裏,老人捧起碗,顧不得燙,埋頭稀裏嘩啦啦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老袁插着腰站在一旁不停的吆喝:“哎,那個人高馬大的,我說的話你沒聽明白麽?排後面去,不會差你這一口,要是你再不聽,老子揍你了啊。”

他說着挽起了袖子,那個插隊的見他兇神惡煞的模樣,吸溜着口水怯怯的溜到了隊伍後面去。

“唉,老袁。”鄧師爺靠過去,捅了捅他的腰,疑惑的問道:“這都是哪裏來的”

“惠豐樓啊,你沒見小二胸前都寫着麽?怎麽,不識字?”老袁極為鄙夷的斜了他一眼,不客氣的說道。

“哎,你這人,”鄧師爺見老袁又要噴他,忙說道:“我說是,這都是王妃出的銀子?”

“惠豐樓是王妃的嫁妝啊,當然是王妃的銀子,不過呢,這些銀子以後都要找熊廣德算。”老袁坦白極了,袖着手眯縫着眼睛笑得十分開心。

“你要得回來?”鄧師爺斜着他說道:“那熊廣德可是有名的熊摳摳,只出不進。”

“這不是有王爺嘛,王爺開了口他敢不吐出來?反正王妃王爺是一家,他熊摳摳敢瞞下王爺的銀子?”老袁毫不在意的說道,然後他嘿嘿的笑了起來,頭靠近鄧師爺,低聲道:“他熊廣德後院堆滿了貌美如花的小妾,要是他不吐出銀子來,老子跳進他的後院,将他那些小妾全部抓出來賣掉!”

“你!”鄧師爺失笑:“你這個強盜,王妃允許你這樣做?”

“王妃說了,要是熊廣德不出,就将熊廣德偷捆了,剝光了挂在城門上,然後呢,再去将他的金銀珠寶全搶過來。”老袁笑嘻嘻的說道:“可是我想了想,誰稀得看熊廣德那個白面團,還是他那些小妾值錢,都是瘦馬啊,一個都要五千兩銀子,五千兩啊!”

“咳咳咳。”鄧師爺一下被嗆到了,無語的看着老袁,這強盜,還有主仆相承的麽?

老袁見鄧師爺的一臉不贊成,鄙夷的說道:“我說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是書讀多了讀迂腐了。那熊廣德是什麽人?等他開倉放糧救災?只怕這些人早就凍死餓死了。

你等了這麽久,他們的糧呢?建窩棚的衙役呢?事急從權懂不懂?非常時期就得用非常辦法。”

鄧師爺一臉若有所思,沉默不語,肅王也立在旁邊,神色前所未有的冷峻。

“對付流氓強盜的辦法,就是你得比他還要流氓,還要強盜。”老袁喃喃的說道,也不理立在那裏的肅王與鄧師爺,走到人群中又吆喝了起來:“大家都吃飽吃暖沒?吃飽了啊,不用謝我,要謝就謝聖上,謝肅王爺。

好了好了,不要磕頭了,快起來。男人們都出來,跟我去旁邊的小樹林裏砍樹,咱們大家齊心協力,互相搭把手,把窩棚搭結實點,不透風,也能暖和一些是不是?”

災民群中的男人們吃飽了,身上也暖了起來,見到真有人來救助他們,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充滿了幹勁跟在了老袁身後向不遠處的林子裏走去。

死寂的雪地裏人聲鼎沸,災民們如同躍入水的魚兒,逐漸鮮活。

肅王背着手立在那裏,餘光中瞄見三三兩兩散漫着走來的衙役,吩咐鄧師爺道:“你在這裏守着,西海,跟我回縣衙。”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是不會吃虧的,要救人,但是也不會聖母,不會便宜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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