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懼內
蕭晚之與肅王剛走下樓梯, 便聽到大堂裏傳來一陣争吵叫罵聲,一群人圍在中間,還有人伸手推搡着被圍住的人。
“你算什麽東西?我叫你讓出來你就得讓出來!”男子的聲音極為刺耳難聽, 比他聲音更為難忍的是他話裏的嚣張。
西海已經機靈的擠了過去, 很快又回了過來, 低聲說道:“福王長子周昭早定了樓上的雅間, 準備帶弟弟妹妹看燈累了後到此歇息。恰好碰到了魏王的長子周景與楊榮也帶着花娘一起來游玩,周景沒有定雅間, 見到了周昭,就強壓着他将雅間讓出來。”
“豎子!”肅王恨恨的罵道,又轉頭對蕭晚之說道:“你且等等,我去教訓那個兔崽子。”
蕭晚之忙拉住他,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她微熱的氣息噴在他的耳邊, 讓他半邊的身子幾欲酥麻,耳朵紅得似要滴血。
肅王的手指動了又動, 才堪堪克制住沒有當場撓撓耳朵。
前面的叫罵聲哭聲越來越大,肅王終于回過神,快步過去,大聲道:“周景!”
與楊榮長得極為相似的周景一襲亮黃衣衫, 正将袖子捋到手肘, 跳得老高的在那裏指着周昭鼻子罵,突然聽到有人敢大聲直呼他的名字,立刻轉身過來,破口大罵道:
“是哪個不要命的敢直呼爺的名字?來人, 給爺拖過來, 爺要他好看!”
肅王緊繃着臉,直接過去抓住他胸前的衣衫, 将他提了起來,手下微微用力,一下将他扔出了大門。
砰的一聲。
衆人見到一團耀眼的亮黃砸到地上,一瞬間後大哭了起來。
“哎喲,好痛,爹啊,救命啊。”
随着周景出來的仆役小厮們連忙放開圍着的周昭兄妹,呼啦啦又奔到外面,圍住了周景,将他扶了起來。
“出息!”肅王看着哭得眼淚鼻涕糊滿臉的周景,嫌棄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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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這時才看清楚眼前的肅王,他的哭聲更大了。
“四叔,你欺負人,我要進宮告訴祖父,你打我。”
“你都議親了,還當街大哭,你丢不丢人?西海,去把他給我拖進來。”肅王眉心擰得緊緊的,在外他們都是周家人,周景這個兔崽子不嫌丢人,他還嫌丢人呢。
西海又沖過去,像提小雞崽子似的那樣将周景提了進來。
楊榮本來見到肅王出手時被吓了一大跳,這時他見周景哭得這樣傷心,立刻覺得自己的外甥被人欺負了,外甥被人欺負姐姐會傷心,姐姐對自己最好,誰讓姐姐傷心誰就是他楊榮的仇人。
“王爺怎麽啦?王爺就可以随意随意打人麽?我外甥他爹也是王爺呢,誰比誰了不起,啊?”楊榮嘶聲力竭的跳腳大罵,最後聲音拔得太高,一下走了音,像有人捏住了脖子的鴨子擠出了嘎嘎的叫喚。
西海手如閃電般,手一伸一縮,将楊榮抓了過來,一把匕首抵在了他脖子上的傷疤處。
楊榮的聲音戛然而止,熟悉的冰涼感覺讓他腿腳不争氣的發軟,他站立的地面上,一團水漬暈染了開來。
“大虎大獅,救命啊。”他顫顫巍巍的叫道。
大虎大獅早就被人制住動彈不得,哪裏能上去救他?
崔昉在樓上雅間聽到樓下的動靜,差人下來打探後,見到又是楊榮這個混賬東西在惹事,本不欲多管閑事,可此事又牽扯到了周景,福王雖不足為懼,可是福王妃娘家卻不容小觑。
他到底心底一嘆,走了下來,路過樓梯口時,見到等在一旁的蕭晚之,對她點頭微笑致意。
蕭晚之也對他颔首致禮,見他走了過去,眼睛微微眯了眯,也跟着走了前去。
“王爺,楊榮素來口無遮攔,又混不吝拎不清,還請王爺繞他一次。”崔昉叉手一禮道。
“哦,不知道你是以什麽身份來求這個情?”肅王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問道。
“當年楊榮的娘曾經與我娘是閨中密友,他娘早逝,我娘時常叮囑我,要多多看顧楊榮。今日見他這樣,我也羞愧,有負長輩所托,故鬥膽前來相求。”崔昉臉上帶着絲羞愧道。
“魯國公夫人沒了?”肅王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
楊榮一頓,立刻驚喜的追問道:“真的?”
崔昉咬緊牙關,很想一掌劈死這個混賬東西。
蕭晚之暗笑,同情的看着崔昉。
“崔大郎君曾兩次出手相救,王爺,既然他出口相求,你就且繞過他這一次。”蕭晚之說道。
肅王見她開口,豈有不同意之理。
“西海,放開他。”肅王說道,看着又一下似乎活過來的楊榮說道:“滾!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他又指着躲在一邊的周景罵道:“還有你,也一起滾出去!”
待兩人都被小厮護衛擁簇着滾了,崔昉也對肅王施禮道謝後離開了豐樂樓。
肅王看了看擁在一起的周昭兄妹幾個,心裏嘆了口氣。
“阿昭,你看弟弟妹妹們都累了,你且帶他們上樓去休息洗漱,我等會派人送你們回去好不好?”
周昭走上前禮貌的叉手施禮。
“多謝四叔。”
肅王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和的說道:“去吧,別怕。”
待看着周昭兄妹幾人上了樓,肅王才對蕭晚之歉意的笑了笑。
“本來想早點與你出來一起去逛逛的,沒想到遇到了這等事。你看都這麽晚了,相國寺前的燈看不到了倒不可惜,可寺前的萬姓交易倒值得一去,裏面可以淘到不少的好東西,要不我們直接去相國寺?”
蕭晚之見肅王一臉的懊惱,忙笑道:“那可得去看看,說不定可以淘到個寶貝呢。”
一行人又去了相國寺,路上人流如織,好不容易趕到了萬姓交易處,裏面就算有好東西,也早被識貨的淘走了。
肅王一臉失望,蕭晚之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在一些攤子前翻來覆去的看那些做舊的物件。
“你看,這本書,紙張,還有筆墨,看起來像不像有一定年份的書籍?”蕭晚之拿起一本攤主口中吹噓的前朝珍品書籍,問道。
肅王接過來看了看,又聞了聞,書籍散發出陳年的墨香,還有久放的淡淡黴味。
“我不懂這些,這個要是假的,未免也做得太像了。”
蕭晚之放下書,與肅王繼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笑道:“上次我爹書房發生事後,我就對這些有了些興趣,找行家詢了詢。這本書做得很像,可是紙張卻做不了假,真有一定年份的書,極難保存,墨香書味都有不同,這個得靠自己去辯解了。”
肅王目光一直追着她不放,眼角眉梢的笑意擋都擋不住。
“你平時那麽忙,怎麽還有空閑去學這些?”
“每天只要将十二個時辰做出個規定,什麽時辰做什麽事都預先想好,如沒什麽突然冒出來的事,就有空閑去學這些了。”蕭晚之笑着說道。
“這樣子好,阿蕭你還學了什麽,都講給我聽好不好?”肅王伸出手虛扶着她,低頭笑看着她道。
兩人邊說話邊逛,從頭逛到尾,又從尾逛到頭,也沒有淘到什麽寶貝。
肅王直到上了馬車還有些遺憾,他想到了淘寶貝的趣事,轉瞬又眉開眼笑的道:“真有那敗家子把傳家寶偷拿出來賣掉的,不過都要憑運氣才遇得上。上次舅舅,就是聞承他爹,在那裏淘到了本前朝虞大家的字,喜得他逢人就說,聖上知道了還酸了許久。結果敗家子的爹知道是舅舅買了,就找上了門來,求着我舅舅還給他。
舅舅好不容易得來的字,正當個稀世珍寶挂在書房裏,每天早晚都要去看幾次,他哪裏肯還。那人就每天來國公府門口守着,見到舅舅就撲上去抱着他大腿哭。”
肅王一邊說一邊比劃:“你不知道,那人一哭,鼻涕眼淚跟下大雨水道通水來不及似的,不停的向外翻湧,糊了舅舅一身。哈哈哈哈,就那樣舅舅還是舍不得還。”
蕭晚之也笑,極為捧場好奇的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啊,”肅王撫掌大笑,好一陣子後才說道:“舅舅受得了,舅母卻受不了了,将舅舅趕出了正院,說他每天鼻涕眼淚抹一身的回來,太髒了,什麽時候他身上幹淨了再回正院。舅舅無法,只得忍痛将那幅字還給了那人。真是忍痛啊,外婆後來說,舅舅傷心成那樣子,以後她去了,舅舅有那樣半成的傷痛,她就滿足了。”
蕭晚之捂着嘴笑:“舅母威武,不過外婆也威武。”
肅王也笑,他的頭湊近蕭晚之耳邊低聲道:“你不知道,別看舅母平時溫溫柔柔的,可是她一旦發起脾氣來,舅舅絕對不敢與她頂撞。外婆說啊,別看舅舅平時耀武揚威的,其實就是個懼內的,還有聞承也是,聞家男人都懼內。”
蕭晚之又笑了起來。
“那外公懼內嗎?”
“也懼內。”肅王飛快的答道:“外婆說了,一個好媳婦三代好兒孫,媳婦如若是真正聰明的,男人懼內才會家族興旺。外婆還說了,另外幾個王爺,就福王算是娶了個好妻子。”
蕭晚之點頭微笑,韓老夫人算得上是真正的聰明人,看人看事都通透。
肅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慢吞吞的說道:“我娘是聞家人,我也算半個聞家人吧。阿蕭,我也懼內的。”
蕭晚之瞪大眼看着他,随即哈哈大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聞承:将我祖父我爹還有我都出賣了,來讨好你媳婦,你臉呢?
肅王:追妻路還長着呢,再說臉是什麽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