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節日

整個新年, 不是去進宮領宴,就是赴各家吃年酒,肅王府辦年酒, 蕭晚之迎來送往, 忙得一刻不得停歇。

幸得秦嬷嬷好了起來, 有了她的幫忙, 再加上又從外面鋪子調了幾個管事嬷嬷進來做幫手,福伯也頂上了王府大管事這個缺, 她才得以輕松了許多。

元宵一過,肅王與聞承就要啓程去江南道巡查,這些時日蕭晚之幫忙着收拾随身要帶的物品,就算精簡了再精簡,那些藥材還有随身的衣物, 也裝了幾大馬車。

這些都還算小事,最重要的是, 他們這一行艱險重重,随行人員還有布防才是頭等大事。

這天蕭晚之與肅王商量過,叫上了聞承等人,又叫上了鄭大, 一起在書房商議了許久。

鄭大這個人, 對那些下九流的行當,還有見不得光的手段尤為熟悉與精通。

肅王與聞承,包括福伯,都太過規矩, 不比鄭大靈活豁得出去。

但是太過靈活沒有約束也不行, 蕭晚之考慮了一會,對鄭大笑着說道:“上次你說的你那個兄弟, 你到時候叫進來讓王爺瞧瞧,要是行的話,等春闱過後,就讓他跟在王爺身邊,做個随身師爺什麽的。”

鄭大眼睛一亮,臉上的喜悅怎麽都掩飾不住。

“多謝王妃,我馬上回去就跟老賀說,您放心,老賀那個人拎得清,也夠忠心,定不會讓王妃失望。”

蕭晚之笑笑,看着肅王說道:“到時候主要是王爺看,要王爺也得看上眼才成。”

肅王忙說道:“王妃看中的,我自然也看得中,等我從江南道回來你帶他來便是。”

鄭大眉開眼笑的回去了,聞承他們也離開了書房,肅王看着蕭晚之的一臉倦色,心疼的道:“你要不要去歇歇,這些日子你都沒有好好歇過,我這邊沒有什麽要緊事了,我陪你過去。”

蕭晚之輕輕搖了搖頭。

“等下我還要去各家鋪子看看,尤其是王府的那些鋪子。”

唉,看了王府的那些鋪子的賬本,她真的很想甩手将這些都還給肅王,賬目不明不說,居然一大半的鋪子都可以說血本無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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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擠出時間,讓萬通錢莊的老萬将新的做賬方式教給了肅王與聞承他們,自己嫁妝鋪子的賬房都懂這種做賬方式,賬房倒好說,随便一個鋪子裏都可以派個賬房去到王府的那些鋪子做個總賬房,可是掌櫃這一塊的人選,還是有些棘手。

王府鋪子的那些夥計,背後的關系同樣盤根錯節,懂得經營的掌櫃還是太少了。

“我陪你去吧,正好我也從未去那些鋪子看過。”肅王說道。

蕭晚之見肅王一臉的期待,想到這都是王府的産業,讓他去看看也好,省得到時候她動了,他心裏會有什麽想法。

肅王也不騎馬了,擠上了蕭晚之的馬車,一同出府去看那些鋪子。

蕭晚之沒有下馬車,在一些鋪子門前停了下來,撩起車簾看了看就吩咐離開,有些鋪子甚至停都沒停。

肅王見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禁急着問道:“怎麽,有大問題麽?”

“王爺是做大事的,自然不會在意這些小事。”蕭晚之斟酌了一下才說道:“你看,這條巷子,周圍住的都是些平民百姓,你在這裏開一家賣绫羅綢緞的鋪子,這些老百姓買得起麽?”

“我們剛才在榆林巷點心鋪子前停下來的時候,你有沒有看出什麽不對的地方?”蕭晚之見到肅王眉心擰成了一團,又笑着問他。

“旁邊海州張家餅店的門前排起了長龍,點心鋪子卻一個人都沒有?”肅王困惑的說道。

“王爺眼睛真厲害,一下就說到了點子上。”蕭晚之先不由分說誇了他一通,再說道:“海州張家的餅全京城都有名,點心鋪子開在他家的旁邊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不愁沒有客人上門,壞處是,張家餅店的餅做得極好,點心鋪子的點心除非能做得色香味俱佳,有獨到之處才能吸引到那些客人。”

“可是餅與點心不是一樣的味道,那些人不能兩樣都買麽?”肅王不解的問道。

“餅的價佃可比點心低多了,一小盒點心就可以買好幾大張餅。再說你看餅店的那些夥計,穿得齊整清爽不說,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笑容,熱情又周到。你再看看點心鋪子那些夥計,懶洋洋的靠在門口,身上穿的絲綢長衫,看起來哪裏像夥計?人家還以為是哪家的官老爺呢。先敬羅衣後敬人,這些買餅的可敢進去鋪子?我停車的那一會,就見到好幾個客人在門口張望了一會,最後都搖搖頭走了。”蕭晚之耐心的解釋道。

“該死的,這些殺才将王府的銀子撈進了自己的腰包,還充起大爺來了。”肅王怒罵道。

“王爺倒不必生氣,哪家沒有這樣的事,背靠大樹好乘涼麽,有王府這塊招牌在,至少這些鋪子到沒人敢上門敲詐勒索。”蕭晚之笑着安慰他道。

肅王想起去過的奇珍閣鋪子,鋪子裏面的夥計舉止大方,逢人先露三分笑,不管你買不買,只要進去的客人都一視同仁,招呼周到。

“又要讓你費心了。阿蕭,我覺得自己一直都在說這句話。”肅王臉上是濃濃的自嘲:“我自以為不可一世,沒想到,被下面的人玩得團團轉,做了睜眼瞎還不自知。”

蕭晚之看着肅王身上的落寞,心裏輕嘆,這個男人身為這個帝國最為尊貴的那群人,他高高在上,同樣也寂寞無比。

他站得太高,沒有低頭的習慣,也自然看不到下面人的動作。

可是他還算能聽得進意見,拉得下身段自省,并且在不斷的改正調整自己。

最最重要的是,就算他自知前路血腥萬分,他那顆心,還是沒有被争權奪勢所蒙蔽,還有作為一個人的仁慈之心,像廣濟大師說的那樣,他至少算半個人。

他也許算不得一個好夫君,可他如果為君,至少可以稱得上一個明字。

蕭晚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

“這些都是些市井小事,你無需在意。”蕭晚之微笑道:“我們回去吧,我到時候跟你講講這其中的門道,挺有意思的。”

後來蕭晚之又去鋪子轉了轉,回來之後就下定決心,将各個鋪子大刀闊斧做了變動,改換現有的經營貨品,解雇調換人手,有兩家暫時安排不好的幹脆轉手了出去,王府只管收鋪子的租子。

轉眼間元宵節就到了,正月十四聖上禦駕巡幸五岳觀,賜宴群臣,到十五日時,從禦街府衙搭建的山棚那裏起,街邊兩廊下,表演奇術異能的,歌舞百戲的等等,一片連着一片,絲樂聲人語聲嘈雜喧嚷,街頭巷尾密密麻麻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到了晚上,從宣德樓開始的燈山一齊點亮,金光燦爛交相照耀,錦繡流彩輝映其間。

各家的小娘子們也一齊出動,由家裏的仆婦小厮圍着,呼啦啦的一大群人走上街頭賞燈看熱鬧,那些在私下議親的正好借此相看。

肅王早就對蕭晚之囑咐了又囑咐,她一定要等他回來,他會接她一起去街頭游玩看燈。

按例他要去宣德樓陪聖上,不過這燈聖上也年年看,每年聖上也只呆一小會便會借故離開。

蕭晚之也許久沒有真正游玩過了,想起中秋時在京城的品新酒玩樂日子,那些時日真是美好得不似真的。

“我在豐樂樓等你,你從宣德樓出來到那裏沒幾步就到了。”蕭晚之想了想道。

“好,你一定要等我啊。”肅王又啰嗦道,使得蕭晚之很想給他一個白眼。

到了晚上,蕭晚之一出門,就被街上撲面而來的熱鬧鎮住了。

馬車到了禦街附近就無法再前行,蕭晚之下了馬車,身邊跟着秦嬷嬷錦繡,由護衛護着,一行人慢慢的穿過禦街,看着街邊的百戲,直看得眼花缭亂。

她最迷的是街頭各種賣小吃的吆喝,打擂臺似的互相比賽着吆喝,一個聲音比一個大,抑揚頓挫跟唱戲似的。

待到了豐樂樓,去到樓上早已留好的雅間,才坐下一盞茶都沒有喝完,肅王便趕到了。

蕭晚之站起來,還沒有說話,便聽他連聲說道:“等久了吧,十分對不住,聖上今晚多坐了會,又多說了幾句話,就拖到了現在。”

“我也才到,街上熱鬧極了,我也多看了幾眼。”蕭晚之笑道。

“禦街上的燈你都看過了?萬盞燈火你也看過了?棘盆呢?”肅王有些失望,他來遲了。

“剛才只是囫囵看了下,沒有看仔細,要不我們再去看看?”蕭晚之觑着他的神色,微笑道。

“好,我再領你去看看,每年的燈會雖說都沒什麽大變化,但是從宣德樓上看下來,與下面看上去完全不一樣。我帶你去看宣德樓上的燈好不好?看完我們再去游金水河,金水河兩邊挂滿了各種各樣的燈,比禦街上的燈靈活有趣得多。”

肅王興奮得眉毛都飛了起來,擁着蕭晚之往樓下走去,一邊走一邊笑着道:“你不知道,金水河上才是真正熱鬧之處,河邊上停滿了畫舫,京城各家的頭牌都出來了,哪家畫舫最大最亮,那今年的行首非她莫屬。”

“那畫舫上熱鬧嗎?”蕭晚之側頭微笑着問道。

“那我哪知道啊?”肅王頓了頓,然後立即否認,見到她盈滿笑意的雙眼,舌頭打結,又轉說道:“其實吧,也就以前年少不懂事時去過,去得也不多,也就那麽兩三,”

他見到蕭晚之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又忙改口道:“七八次吧,不過我不喜歡這些,都是聞承好這個,我都是被他硬拉着去的。”

蕭晚之忍俊不禁,終是噗呲笑了出聲。

肅王臉熱了起來,不過見到她笑了,倒是也幹脆光棍的陪她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棘盆:禦街上用棘刺圍繞起來一段距離,裏面設置兩根幾十丈高的長杆,用五彩的布裝飾起來,杆上懸挂着紙糊成的百戲人物,随風擺動宛如飛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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