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利弊
錢幾道的奏報傳回了朝廷, 他去到兩湖道不久,就将當地的災民妥當安置,災後防疫也因施行恰當, 水災後沒有出現瘟疫。
聖上接到消息, 總算龍顏大悅, 他看着錢幾道的救治措施, 不斷的拍案叫絕。
錢幾道在戶部多年,對兩湖道的鄉縣戶民數了若指掌, 等到了當地,确切得到受災鄉縣地方,核算常平倉裏的存糧數量,從富人家裏等征得糧食,招來民工修築被損壞的官道與城牆房舍, 根據每地人員多寡,設置多個發放糧食的點, 每日規定了災民領糧食的定額,大人每日一升,孩童減半。
災民只能在本鄉領救助,不得跨鄉領, 男人能連續兩日來領糧食, 隔一日必須由婦人來領糧食。
這樣的措施,杜絕了婦人在災害中被舍棄掉,也杜絕了災民變成流民,兩湖道受災雖然嚴重, 局勢卻很快安穩了下來。
當然更重要的是當地官員的配合, 這些離不開聖上給了他能臨時調動兩湖道廂軍的權力。
徐仲甫提高對海船賦稅的措施也得到了初步成效,國庫總算逐漸充盈了許多。
恰逢中秋, 今年宮中舉辦的盛典格外隆重,除了封賞,徐仲甫入了政事堂,錢幾道因這次赈災有功,理所當然的成了新戶部尚書。
幾家歡樂幾家愁,魏王一直處于震怒中,沒想到到手的相位飛了。
現在政事堂五位相爺,三位支持肅王,剩下的兩位說是支持他,可他們經過此次選相,似乎又開始了作壁上觀。
崔昉自從黃夫人去後,就一直郁郁寡歡,安靜的在家裏守孝。
蕭晚之沒有去崔府祭拜,只在黃夫人出殡那天設置了路祭。
蕭正的離去聖上是幕後主使,崔齊卻也是幫兇,看在崔昉的情分上,她考慮了下才做出了路祭的決定。
楊氏上次被姚淑妃掌掴,在家裏躲了許久,見魏王不但沒有替她報仇,還同樣被姚淑妃訓斥,回去後魏王又對她發了一通大火,加上最近魏王諸事不順,對她也越來越不耐煩,中秋宮宴時楊氏十分安分守己,連對福王妃都客客氣氣,再也見不到以前的嚣張。
宮宴後,聞貴妃将蕭晚之留了下來。
“聖上又提起了你府裏子嗣的事,你與老四究竟是怎麽回事?”喝完茶後,聞貴妃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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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晚之心底嘆息,聖上終是不會放過她。
“上次王爺回來也跟我說過,只是孩子的事,急也急不來。”蕭晚之歉意的道。
聞貴妃眉心微蹙,仔細的打量了她一番。
“我也不瞞你,反正瞞也瞞不住,聖上不止一次跟我提起鄭相的外孫女,前幾次我都擋了,可是現在再裝糊塗可不成,今日聖上喝多了幾杯,将鄭相叫了去,親自跟他提了。然後鄭相告訴了林老夫人,林老夫人又過來探過我口風。”
蕭晚之笑了笑,在滔天的富貴權勢前,就算是鄭相與林老夫人那樣睿智的,也會動心。
“現在府裏只有一位側妃,按照規制還能進三位,不知道娘娘還有沒有合适的人選,幹脆一并選齊吧,多納幾個為王爺開枝散葉。”
聞貴妃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半晌将茶杯狠狠的掼在了案幾上。
“糊塗!”她恨恨的說道:“我以為你是個聰明的,沒想到是聰明過了頭。鄭相女兒嫁給了極清貴的何家小兒子何四郎,他考取進士後先在翰林院,後外放為官,現在蘇城任知府,歷年來考績為上等,怕是很快就會調回中樞。你以為何氏孫氏會像孫氏姜氏那樣,随意就能打發了?”
“那能怎麽辦呢?”蕭晚之自嘲的笑了笑:“沒有鄭相的外孫女,還會有司相的孫女,其他權貴家的女兒。”
聞貴妃默然,凄涼的笑了笑。
“做女子的,誰不想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我們這些人,出身高貴嫁入權貴,這些只能是癡心妄想。”
“那些個小戶人家,遇到豐年多收了幾鬥,也會想買個丫頭回去暖被窩。”蕭晚之淡然的說道。
“也是,得到多少失去多少,這富貴自有天定,老天看你這裏多了些,就要把你別處減去些。”聞貴妃自嘲的笑了笑:“你倒比我看得開,是我着相了。”
聞貴妃又将韓老夫人叫進了宮,跟她說了何家女兒之事,讓她出面去說這個媒。
韓老夫人聞言大驚,滿臉的不同意。
“你糊塗!蕭丫頭你也看到了,她的手腕狠絕,你是要讓老四以後後宅不寧麽?”
聞貴妃輕輕笑了笑道:“既然想要榮華富貴,那就各憑本事了,榮華富貴是那麽好得的麽?”
韓老夫人一頓,接着問道:“蕭丫頭同意了?”
“娘您真是,她沒同意我敢跟您說麽?要是她一刀将人殺了,這不是結親,這是招仇呢。”聞貴妃沒好氣的笑道。
韓老夫人可不放心,出了宮又急急忙忙的去了肅王府。
她一見到蕭晚之就劈頭蓋臉的問道:“肅王納側妃是你親口答應的?你傻不傻?”
蕭晚之看到韓老夫人怒容滿面的樣子,心中一暖,抱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軟塌上坐下來,又親手給她沏了杯茶,才笑盈盈的說道:“外婆先別氣,喝口茶咱們再說話。”
韓老夫人見她輕松自在的模樣,心中提着的那口氣終于松了些。
蕭晚之可是尋常人,從她臉上可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是她能笑着這樣說,那大半是她親口應了下來。
要是她們這些算是來往甚密的親戚,都不站在她這邊,那她才會真正生氣。
“鄭相林老夫人都是那睿智之人,教出來的女兒定會不錯,女兒教出來的女兒也查不到哪裏去,王爺能得到這樣的助力,那是天大的好事。”蕭晚之俏皮的眨了眨眼道:“再說了,哪個男人不想夜夜新郎?”
韓老夫人嘴裏含着的茶噗呲一下吐了出來。
蕭晚之忙拿起帕子遞給韓老夫人,她接過帕子擦了擦嘴,嗔怪的道:“你這個促狹鬼,還有心情講笑話,我都為你愁死了。”
“愁什麽啊,以後還會有更多的人進來,肅王府這麽大,王府的鋪子現在進賬都還算不錯,再多也養得起。”蕭晚之笑道。
“悔教夫婿覓封侯。唉,要是當初将你說給阿承就好了,咱家沒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韓老夫人傷感的道:“也不對,阿承去得早,你說給阿承就要守寡了。”
蕭晚之的臉色也淡了下來,低低的說道:“有時候守寡也不算不好。”
“這人吶,難說,像黃夫人,當初那樣嬌俏可人的小娘子,就這麽無聲無息的去了。”韓老夫人感嘆了下,又譏諷的說道:“錢幾道升了戶部尚書,紀家先是生氣,跑來将紀氏好一通罵,我氣得當場把她們趕了出去。紀家又怕了,又想來賠禮道歉,借口紀氏快生了,送催生禮來,這次我連門都沒讓進,紀氏可經不起她們折騰。”
蕭晚之關心的問道:“紀氏怕還是會傷心,這些時日我讓老姜去你們府裏守着,可別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什麽差錯。”
韓老夫人眼睛一亮道:“有老姜在那就太好不過了,他醫術那可是一等一的好。”
老姜以前是随軍的軍中大夫,所有的救治技藝都是在戰場上實戰得來的,要論搶治救人,京城中的大夫沒人能跟他比。
“紀氏這次倒看開了,她娘還有她大嫂那樣指着她鼻子罵,她眉眼都沒有擡,該吃吃該喝喝。這骨肉血親吶,也經不起一次次折騰,再親的人也會變成仇人。”韓老夫人嘆道。
“紀氏能想開便好,本來這次我還有顧慮,怕她會受遷怒,要是影響到她肚子裏的孩子,那我可就罪孽深重了。”蕭晚之微笑着道。
“那哪能怪你,朝廷選官可是國之大事,她大伯與她大哥那樣的人,給了他們大官做,才是害了紀家,官小點能犯的錯也小點。”
韓老夫人與蕭晚之又說了會話,擔心家裏的紀氏,又急匆匆的趕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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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相府。
林老夫人看着老神在在的鄭相,生氣的說道:“你可別這樣子,你倒是說說話啊。”
鄭相拿起紫砂壺啜了一口茶,笑呵呵的說道:“說什麽?兒孫自有兒孫福,再說是外孫女,孫女前還有個外字呢。”
林老夫人氣得一掌拍到鄭相手臂上,怒道:“你少作怪,素娘自小被捧在手心長大,她那性子能在蕭氏手上走過半招,就算她何家祖墳開了裂。”
鄭相見老妻真生氣了,不再逗她,正色道:“蕭氏是厲害,可是她聰明着呢,素娘可是聖上親點的,她就是除掉素娘,還會有別的小娘子進府,她除得完?”
林老夫人一愣,點頭道:“那倒是,可是聖上百年以後呢?”
鄭相手拂了拂胡須,笑了。
“這一山難容二虎,等肅王體會到了一言九鼎的滋味,蕭氏的厲害就是她的罪孽。”
林老夫人神色悵然,無力的深深嘆息。
“蕭氏的能力手腕,遠遠強于肅王。不說別的,她有大慈,那些為棄嬰做的事,目光長遠,這是百年甚至是前年大計,不是那種只為博得一時的善名之人。”
“這個世間,難容她的大慈。她要是一直絕情狠戾,倒還能走得長遠些。”鄭相也嘆了口氣道:“最為無奈就是身在皇家,可人人都豔羨皇家人,你也別嘆息了,我們老了,後人總要搏一搏麽。”
作者有話要說:
唐宋八大家中曾鞏是實幹派,赈災措施借用于他的《越州趙公救災記》,建議大家去看看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