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殇
小朝會上, 聖上力排衆議強硬下旨,後方由徐仲甫與錢幾道調度糧草,由邊延年率冀北路大軍到北疆, 迎戰北戊王廷。
魏王不顧聖上的臉色, 當場大叫道:“爹, 您這是要亡我大周麽?”
“混賬東西!”聖上氣得大口的喘氣, 指着他道:“給我拖下去,馬上将他給我綁回西北。”
侍衛上來正要動手, 魏王剜了一眼旁邊安靜的肅王,一甩手道:“我馬上走,省得在這裏擋了某些人的道!”
魏王黑着一張臉沖了出去,差點将慌張趕來的李富貴撞了個趔趄,他勃然大怒罵道:“狗東西, 難道你也要來與我作對麽?”
李福貴忙閃開不住的施禮告罪,魏王将他一掌推開, 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往外而去。
汪直見到門口的動靜,見李福貴不斷的向他使眼色,便向門口走去,他側耳一聽,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淑妃娘娘沒了。”
……………………………..
姚淑妃喝完藥後, 不大一會後肚子開始隐隐作痛,接着越來越嚴重,直痛得五官扭曲,在塌上不斷的打滾。
武嬷嬷吓得魂飛魄散, 整個宮裏的宮女小黃門跑來奔去亂做一團, 太醫正一路跑着奔來,姚淑妃嘴角挂着血跡, 身子已開始變僵硬。
楊氏呆呆的站在一旁,血腥味沖進鼻子,她低下頭,臉上閃過得意的笑容。
不一會楊氏擡起頭,冷汗不住從慘白的臉上滴下來,像是被姚淑妃的慘狀吓住般,不住的顫抖流淚。
“淑妃娘娘已經去了。”太醫正號了號脈,搖搖頭說道。
“怎麽可能?”武嬷嬷尖聲道:“早起的時候娘娘還好好的,說見今日天氣好還想出去走一走,我說藥已經熬好,喝完了再出去散步,也算消消食。”
她像是想起了什麽,猛地一下站起來看向一旁的楊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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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楊氏特別的勤快,武嬷嬷親自盯着熬好藥,再親自端來放在案幾上,走過去将軟墊塞到姚淑妃腰下,再回身過去端藥時,見她已經将藥遞了過來。
武嬷嬷又恨又悔,恨的是楊氏如此歹毒,悔的是自己對她沒有防備,自己百防千防,卻沒有防過這麽一個毒婦,居然讓她如此容易的就得了手。
楊氏見武嬷嬷狠毒的眼神,心裏一抖,使勁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像是從驚吓中突然醒神那般,撲過去跪下失聲痛哭。
“娘娘,您怎麽就這樣去了,您讓王爺與我怎麽活啊。”
聖上與聞貴妃沒過一會也前後腳匆匆趕了過來,聞貴妃見宮裏亂成一團,忙将擠在屋裏的人喝退,吩咐童嬷嬷道:“叫內尚書省的過來準備後事。”
聖上胸口悶悶的疼,難以置信的看着面目全非的姚淑妃,他已認不住她的模樣。
“究竟是怎麽回事?”聖上冷冷的問道。
太醫正恭敬的上前,略遲疑了一瞬,低聲道:“臣初步判定,娘娘是中了巨毒。”
聖上眼前一黑,蹬蹬後退了幾步,聞貴妃忙上前扶住他,關心的叫道:“聖上,您自個可得千萬保重。”
“給我查。”聖上回頭看了聞貴妃一眼,拂開她的手,轉身走了出去。
事情很快查清楚,姚淑妃喝了楊氏遞過去的藥後不一會就發作了,楊氏的手指甲縫裏還有些許的烏頭殘留。
聖上接到消息更是怒極攻心,當場又暈了過去。
魏王哭天搶地的進了宮,跪在姚淑妃的靈前直哭得天昏地暗,他是真真切切的難過,還有沒來由的恐慌與害怕。
一直溫溫柔柔站在他身後的娘沒了,以後他在聖上面前犯了什麽錯誤,再也沒有了能替他求情的人。
當聖上告訴他是楊氏下毒時,他喃喃的說道:“什麽?爹您說什麽?”
“你去見見她吧,十幾年夫妻,你們還有孩子,等過些時日再悄悄送她上路。”聖上疲憊的說道。
………………………。
聞貴妃宮裏。
聖上慢慢的走進來,聞貴妃驚了一跳,忙站起來迎上去曲膝施禮。
“你們都下去。”聖上看了一圈屋內的宮女嬷嬷們,淡淡的說道。
童嬷嬷一臉擔憂的看了看聞貴妃,她不動聲色的對她使了個眼色,屋子裏的人很快退了出去。
“我剛要去您那裏讨個主意,姚姐姐去了以什麽份位下葬。”聞貴妃臉上浮起些唏噓,傷感說道。
“就以貴妃份位吧,跟你現在的封號一樣。”聖上面色平靜,像是極為随意的說道。
聞貴妃垂下眼簾,恭敬的應是。
“你可滿意了?”聖上神色突變,伸出手狠狠掐住聞貴妃的脖子,雙眼通紅帶着無盡的恨意道:“她哪裏礙着你了,你個毒婦要下如此的毒手?你別跟我說楊氏,沒有人慫恿她想得到那兩個偷偷在她面前講那些的宮女,不是你指使的還能有誰?!”
聞貴妃雙手拼命想抓開脖子上手,可聖上像是用盡了全力要她的命,雙手如鐵鉗一般掐在她脖子上,她的臉色漸漸發青,雙手也慢慢垂了下去。
突然砰的一聲,聖上直直的倒向軟塌,涎水慢慢從他嘴角流了出來。
聞貴妃脖子上一松,她本能的張大嘴大口呼吸,空氣一下嗆進去,她彎下腰痛苦的咳了起來,好一陣後才直起身,撫着脖子拭去眼角的淚水,冷冷的看着倒在那裏不省人事的聖上。
這就是自己陪伴了幾十年的帝王。
她輕蔑的笑了笑,看,姚氏是他的心頭肉,他能做的也不過如此。
他為了大周江山,就算姚氏死了,他也不能給他個後位,他有許多種方式要自己的命,可是他不敢,後宮不能連續死兩個妃子。
“來人呀,快去叫太醫,聖上傷心過度又暈過去了。”聞貴妃等了好一會,才尖聲喊道。
童嬷嬷與汪直聽到喊聲忙跑進來,汪直沖向聖上,輕輕搬動他的手腳,将他在軟塌上放妥當,又擦拭幹淨他嘴角。
“聖上龍體有恙,此事不宜聲張,還請貴妃娘娘看管好宮內之人。”汪直擡頭看向聞貴妃,眼神在她脖子上掠過,像是什麽都沒看見那般施禮請求道。
“汪少監盡可放心,這裏的人都是嘴嚴的,斷不會出去亂說。”聞貴妃淡淡的回道。
太醫還沒趕到時聖上就醒了,他示意汪直扶自己站起來,身子晃了幾晃,汪直忙上去想扶住他,他推開汪直的手,自己緩緩走了出去。
“娘娘,您脖子,您這是……..”童嬷嬷見聖上人走遠了,才忙奔到聞貴妃身邊,扶着她坐下來,看着她脖子不斷的垂淚。
“嬷嬷別哭,我死不了。”聞貴妃笑了笑說道:“給我備些領子高的衣衫就是。”
“聖上好狠的心。”童嬷嬷拿來藥膏輕輕的塗到聞貴妃脖子上,哽咽着說道:“姚淑妃去了他傷心,難道你去了他就不傷心了麽?”
“姚淑妃去了他傷心會多那麽一點點。”聞貴妃伸出手指頭比了一點點道:“也就這麽一點點,再多就沒了,所以生了女兒,千萬不能貨與帝王家。好了別哭了,快去快去,那些命婦們要進來哭靈了,我得去看看。”
…………………。
楊氏被關在一處偏僻的宮殿裏。
她背靠在牆上,愣愣的看着窗棱出照進來的那束光線,無數的塵埃在光中飛舞,她一點都不後悔自己毒死姚淑妃。
她只是後悔自己心太急太慌亂,以至于忽略了自己手指甲內的毒藥,她本來也可以像那些塵埃般自由自在,還是高高在上享盡榮華富貴的王妃。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魏王逆着光線站在門口,見到角落的楊氏,大步走過來,擡腳用盡全力踢過去,将她踢得在地上滾了好及滾。
魏王猶不解恨,奔過去又一把抓起楊氏,揚起拳頭如雨點般砸在她身上,直到自己累得氣喘籲籲才停了下來。
楊氏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血從她的口鼻中汩汩外流,癱倒在地上悄無聲息,雙眼微睜着,失神的看着前方。
魏王鼻子驀地一酸,渾身的怒火一下散得無影無蹤,他邁着沉重的步子走過去,在她面前的地上坐了下來。
“為什麽?”魏王凄涼的問道。
楊氏想笑,扯了扯嘴角卻笑不出來。
“你,為什麽?”她吃力的斷斷續續的道:“你說要護我寵我…。一輩子,你與她們…我恨。”
“可那是我娘!”魏王痛苦的怒吼道:“那是生我養我的娘!”
“你娘,見不得我們…。好。”楊氏聲音微弱,喘了好一會才又繼續道:“你是我的…你說要一輩子的,不能像我爹娘那樣…..”
魏王怔楞的看着她,初見楊氏,是在大相國寺,楊氏恭敬的跪在菩薩面前,嘴裏念念有詞求着什麽。
她虔誠祈求的模樣一下撞進了魏王心底。
後來魏王問楊氏在求什麽,她告訴他自己在求能遇到一個白首不相離的良人,沒想到菩薩那麽靈,居然讓她求到了。
自那時候起,楊氏每年都給大相國寺捐大筆的香火銀子,每年都在他們相遇的那天去做道場。
楊氏劇烈的喘息起來,嘴角的血越流越多,像極了姚淑妃大口大口往外吐血的樣子,她用力的擡起手伸向魏王,他顫抖着也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
楊氏的手瘦骨嶙峋,再也不似記憶裏的豐潤柔軟,他低頭看去,短短的時日她迅速蒼老消瘦了下去。
握住的手漸漸冰涼,魏王呆坐在那裏,直到天全黑了,外面的內侍不放心打着燈籠走進來,他才放開楊氏,動了動僵直的腿腳站起來,啞聲吩咐道:
“王妃生急病沒了,找人來裝殓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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