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尊者
“尊者，我一定會付錢的。”
黑栗擡起頭來，深藍色的眼睛裏滿滿的真誠。
年輕的尊者看了看手掌心裏的蟠桃核，笑着收進袖中。“這個就夠了。”
“不不不，該多少就多少。”黑栗心裏有些擔心，萬一這尊者給他做一條劣質假腿，那他可得不償失。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對方忽然問道。
“嗯？”黑栗歪着頭，心裏還想着怎麽搞來一筆錢裝腿的事兒。
“你為什麽要叫我花和尚？”年輕尊者笑着問道。
“咦……”黑栗頓了頓。雖然現在他已經獨立了，可是他并不想出賣他曾經的主人。于是他眨了眨寶石藍的眼睛，說道：“嗯，我聽別人這樣叫的。”
好在尊者沒有問他這個‘別人’是誰，而是問他，“你知道別人為什麽這麽叫嗎？”
黑栗一本正經地蹙起眉頭，作沉思狀。
其實他問過神王這個問題的。
“你別看那家夥雖然是個和尚，這四海八荒至少有他十七八個相好。那些女妖精見了他都不用他做法，直接拜倒在他的袈裟下臣服歸順了。而且他這人動不動就愛賜緣分，時常借着化緣的由頭下界去跟人做露水夫妻。可是六界出了名的花和尚吶。”
神王當時繪聲繪色的講了這青音尊者的故事，黑栗也是從那個時候知道，原來神仙們可以這樣操作。所以後來當知道神王寧遠去跟一個普通人結緣，卻不能賜他一段露水姻緣時，他才會那麽傷心難過。
不過此時此刻，黑栗覺得有幾分尴尬。
至少這個眼前的青音尊者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陛下描述當中的那個樣子。
青音尊者看起來很和善，他的眼睛裏似乎永遠都蘊含着溫和的笑意，即使他沒有笑時，也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聽人這麽叫了。”黑栗決定繞開這個話題。他擡起頭仰望着這聖潔空曠的梵天世界，發出真心的贊嘆，“尊者，您好厲害呀，我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這兒還是一個黑洞洞的天坑呢。好吓人。現在變得這麽漂亮了，真想讓人一輩子住在這裏，太幸福了。”
青音尊者倒也沒揪着先前的問題不放，問他，“那你想一輩子住在這裏嗎？”
黑栗想了想，道：“嗯，如果能讓我經常玩耍，不把我關在這裏的前提下。”
他被人關怕了。一想到那些禁锢他的籠子，他就心裏發寒，恨不得馬上逃離。
“這裏沒有人會關着你。如果你願意，可以把這裏當成是一個家。當你累了的時候，能夠回來休息。”青音溫和的說道。
黑栗幾乎感動的都快哭了，“你是說真的嗎？”
青音笑了笑，站起身來。捋了捋雪白的袍子，道：“我要去講經了，你自己休息吧。如果餓了的話，那邊的亭子裏有食物和水。”
說罷青音就離開了。
黑栗的确覺得有些餓了。他四下望了望，果然在蓮池中看到一處石亭。于是他勉強站起身，拖着一條腿慢慢走過去。
那亭子裏不知是一顆什麽樹，滿樹粉色的小花瓣。風吹過時，紛紛灑灑地落下來，在棕色的食案上點綴一串。
食案上一個青色的瓷盤裏裝滿了一顆顆白色的蓮子，旁邊是雕花精美的壺。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這食物也未免太清淡了些。
黑栗不由得憋了憋嘴。但他也知道，他早已不是天宮裏的金絲雀，青音也不會像神王那樣用大量的烤肉來喂他。
有總比沒有好吧。
黑栗坐下來，拿起那壺裏不知什麽東西，對着嘴就喝了起來。
咦，好甜。
黑栗砸吧嘴，不由得又喝了一口，細細品嘗起來。
是……梨子水兒？
黑栗蹙其眉頭。這時他瞧見盤子裏的蓮子，撚了一顆，滿臉嫌棄地丢進嘴裏。
嚼着還挺脆，味道鹹鹹的，怪好吃的。
于是黑栗一口梨子水兒一口蓮子，很快解決完了這僅有的食物。
看着那空空如也的盤子和一滴水都流不出來的壺，黑栗只覺得腹內空空，而且不停的泛酸水。
更餓了。
黑栗本來挺困的，但是實在太惡了。沒辦法，他站起身來，想着去找點吃的。
這梵天境內裏到處一片空曠，也沒個人影。不像神宮裏，時時都有仙子伺候着。
黑栗只能朝着有聲音的地方走，于是他走着走着，就瞧見一片華光之中，一群和尚坐在蓮池裏念經。
青音坐在最高的那臺蓮座上，正在一本正經的講課。他瞧見了黑栗，不過也沒什麽反應。只看了一眼，便又将注意力放到滿座羅漢裏了。
黑栗不敢打擾他，自己找了個花壇坐下，無聊地瞧着池子裏的蓮花。
這時他瞧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在水底下一晃而過，黑栗喜上心來，盯着片刻，伸手一抓，抓出一條青色鯉魚來。
“哈哈！”
黑栗想着，這下我的飯有着落了。張嘴正要吃，忽然聽見有人喊：“小黑将軍，嘴下留情！”
黑栗一頓，愣愣地回過頭，就見青音匆匆下了蓮座，朝他走過來。
滿座羅漢也看向他。
黑栗有些緊張，他猜想自己可能闖禍了。是了，這裏是梵天世界，這裏的子民都是蓮花化身，更別說這池子裏的魚了。
“我錯了尊者。”黑栗趕緊認錯。
青音神色凝重地從他手中拿過魚，小心翼翼地放進了池子裏。
“尊者，我再也不敢了。”黑栗這下知道害怕了，跪在地上一直磕頭：“您饒了我吧。”
見那魚平安無事地潛進池底，青音似乎松了口氣。他回過頭來，對衆人道：“今日先到此為止吧。”
然後他對着黑栗輕聲道：“你跟我來。”
黑栗緊張地跟着青音一路走出了梵天境，當他站在那條離開此地通往外界的天橋上時，再也忍不住地小聲抽泣起來。
“你怎麽了？”青音回過頭來，不解地看着他。
“嗚嗚……”黑栗抽抽搭搭地，哭的喘不過氣，“我，我知道錯了……求求你不要趕我走……”
青音望着他半晌，聽清他的話後，莞爾一笑，“誰說我要趕你走了。”
“诶？”黑栗揉着眼睛，雖然很沒面子，可是已經哭成這樣了，再裝也無濟于事了。他看了看兩人已經走到天橋的這一頭，回頭指着梵天境，“那你……”
青音笑着道，“你沒吃飽吧？跟我來。”
他廣袖一拂，招來一片雲彩。黑栗小心翼翼地站上去，由于風太大，吹的他褴褛的黑衫更加遮不住身體。
黑栗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因為青音一直瞧着他看。
“尊，尊者……”
“嗯？”青音應了一聲，仍然看着他。
“您……能不能別看我。”黑栗小聲說道。
沒想到青音卻問，“為何？”
“……”黑栗竟不知怎麽回他，只慢慢的臉紅了。
這時青音卻笑了，“原來小黑将軍也知道害羞了。”
黑栗恨不得變成孔雀身把腦袋藏進翅膀低下，他咕嚕道:“哪有您這樣盯着瞧的，而且我現在也不好看吶……”
後半句話已是沒了底氣。末了嘆息一聲，心想看吧看吧，反正我如今就這樣了。也不怕這點出醜了。
正這麽破罐子破摔時，忽然感覺身上輕輕一重。一看，一件黑色的袍子已披在他身上。
“光有人形還不夠，最重要的是修習人的品格。仁義禮智信，忠孝廉恥勇。小黑将軍頗有慧根，方才已然有了羞恥心，離人更進一步了。”
青音笑着說道。
黑栗啞然，忽然覺得腦內閃過靈光，心內浮起一絲悸動。可緊接着又蹙眉:“尊者，做人要學這麽多東西啊。好辛苦啊。”
“并沒有那麽辛苦，只要你在那個環境裏，自然就學的會。”
“那您可要多教教我。”
“沒問題。”
二人在一處市集落下。
黑栗一般都是自己飛很少坐雲，此刻有些暈。等他擡起頭來時，忽然看到青音不見了，而身邊是一個白衣黑發的公子。
“诶？尊者人呢？”
黑栗沒看那公子一眼，以為青音扔下他走了，趕忙到處找。
“小黑将軍。”
那白衣公子連忙拉住他，有些哭笑不得，“我就多個頭發，你就不認得我了嗎？”
黑栗這才仔細看了這白衣公子的臉，摸着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我……”
“走吧。”
青音在前領路。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困了困了，沒有留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