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志願

“這一題劉媛上去寫。”

随着這個頗為不可愛的聲音，根據孫昭的提示，得知了要演板的題目，我走上了講臺。

許是這幾日拼了命般的複習，我還算不太尴尬的在臺上把這道題目的結果演算了出來。感覺……還是蠻驕傲的。

黑板上的題目講的差不多以後，下課鈴也響起來了。正當準備拿出另外一張卷子時，孫昭把我的手臂一聳，我擡頭，接着就乖乖地站起來跟着三木老師去辦公室了。

桌面上滿積着今日交上來的作業，又厚又高，卻是老師們每日的必經流程。三木老師從她桌面的一角拿起了那骨瓷杯，押了一口，就擡眸了。教育我的時間到了。

“劉媛啊，今日上課你怎麽又走神了呢？”這語氣太為親切，讓我忍不住抖了三抖。

我想回答，今天是星期六！星期六來了就意味着黎寧要去我家玩，不，是幫助我照看花草啦。

可實際上我卻說的是：

“窗戶外面飛進來了一只蜜蜂，飛到我附近。”再也不敢嘲笑黎寧她騙人技術之差，我和她明顯不分上下……還是我是下吧。

三木老師以你當我傻嗎的眼神看着我，這種情況發生的結果，一般都是全班一起走神，而非我一人。還好她也沒有繼續詢問這件事，只是說：

“最近你學習很認真，我和其他老師都有目共睹。”她停頓了一會，“老師也很欣慰，你能把我上次說的那番話聽進去。以你現在的成績，考上個985，是沒有問題了，你想要考取哪一個呢？”

啊，我忘了，三木老師是我們的副班主任。我也忘了，臨近五月，馬上就要模拟填寫志願了。

那所大學的名字在我腦海裏轉了又轉，轉了又轉，可我就是開不了口。985和985也是有着天壤之別的，我自知自己的成績最多就能考上一所中等偏上的985高校。還是在剩下的一個月不間斷的努力，考試不能發揮失常的充分條件下，才能得到的結果。

可我就是那麽、那麽的希望能上那所學校。那所頂尖的學校。

三木老師看着久未發話的我，嘆了口氣，只是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骨瓷杯。然後站起身，對我說：

“不要太累了，适當放松一下吧。”就這樣讓我走了。

在回班的路上，在坐在座位的時候，三木老師的那句話就像是開啓了循環模式，在我的腦海裏不斷浮現。

“你想要考取哪一個呢？”

是啊。

“黎寧，你想要考取哪一個呢？”

人生倘若真的有時光機，我一定要告訴當初的自己不要放棄；什麽時候也不要放棄；不到最後一秒，不看到最後的結果，一定一定不要放棄。

就像假如當時不論怎樣也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在未來的某一天可以伴黎寧同行，是不是現在的成績也能達到那所學校的要求？是不是可以和黎寧在未來，一起踏入那所學校的大門？

我判斷的太早，卻失去了最好的機會。

也或許我也不應該那樣想。人生總有着自己的軌跡。

假若我就那樣回到從前，改變了自己的軌跡，付出的代價會不會是我壓根就沒有接觸黎寧的機會呢？改變了的曾經，怎麽會擁有一個明确清晰的未來。

也許少想一點未來的事情，活在當下，随遇而安，在一起的時光才會延長一秒。

想法太過悲觀的時候，總要找些對立的說法安慰安慰自己，維持着日常生活的正常行進，這是我在無數晚上得出的道理。

所以一點也不喜歡夜晚，夜色一點也不溫柔。

當放學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昏黃的光似是給每一個人都打上了一層濾鏡。走出了班級的門，黎寧就在門口，沒有像以前那樣眺望着遠方。

而是在我出來的一剎那，她看到了我，我看到了她，四目相接，我觸到了她眼底的溫柔。

她手上拎着一個包，看起來鼓鼓囊囊，比較笨重，我伸出手去接那個袋子，黎寧也沒有推辭，就遞到了我手上。出人意料的是看起來重，實際上沒多少斤，輕得很。讓人懷疑裏面到底是裝了什麽東西。

我就這樣引着黎寧來到了我們家，坐着電梯，看着電梯鏡子裏黎寧的身影，到達了相應的樓層。然後刷了卡，走進了房子裏。

裝修不是熱門的歐式風格，而是爸媽參照了我的意見後，在去年修成的極簡風格，也就是性冷淡風。

入目空間純粹明淨，以灰白顏色居多。我從鞋櫃找出了昨天特地在超市裏給黎寧買的拖鞋，就引她進來。把她的包輕輕地放在了客廳實木的桌子上。

黎寧對我們家的風格似乎不感到特別的驚訝或者好奇，只是随意環顧了一眼，就在我安排她坐的沙發上坐下了。雙手合十貼在大腿前端，優雅中又透露着一點拘謹。

一點都不像所謂的某些親戚來到了你們家，未經過允許就自動開始左摸摸右逛逛，把你每個房間看完後，看到你放在桌子上的本子都恨不得打開瞅兩眼是什麽內容。

像黎寧這樣的拘謹真的很容易獲得別人的好感。

我咳嗽了兩聲，然後打開了電視：

“黎寧你要是好奇可以自己随處逛逛。”

黎寧只是笑着看着我，搖了搖頭。

啊，心裏像是被丘比特的愛情之弓射中了十次。拿了兩只透明玻璃杯，在飲水機處倒了兩杯溫熱的水。又從廚房端出了早上就準備好的果盤。來到了黎寧面前，放在了桌子上。

我坐在了離黎寧不遠處，然後雙手合十貼在了大腿前端。啊，好緊張。當我在想要和黎寧說些什麽的時候，黎寧倒是先噗嗤一笑，這笑聲說來也怪，緩解了這稍稍尴尬的氣氛。

她從那果盤中拿出了一個橙子，細心的剝了起來，分給了我一半。我吃得開心，因為橙子算是我最愛吃的水果了。只不過因為我這人從小有個壞習慣，咬指甲，長大了也留不起來，所以橙子對于我而言太難剝了。因此我很少在外人面前吃，算是一個小秘密。

黎寧這随手一挑就挑到了我最愛吃的水果，真的很有緣分。

在我吃的差不多後，黎寧終于說了句話：

“劉媛，帶我看看吧。”

我就忙不疊的起身，先是介紹了一下父母的房間，她随意一掃，止步于門口。顯然是個很有教養的小姑娘。

接着我又帶着黎寧看了看書房，她進去以後，環顧了一圈，整個人就不動了，只是轉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神中滿是局促。

常言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我雖然不是智者，可過多的準備卻也忽略了一個地方。尴尬的看向了那個擺在最顯眼的地方，被一個玻璃框罩着的紅牛罐子，我……還是什麽都不解釋算了。

“我看這個罐子頗為眼熟。”含笑的聲音從我耳邊傳來，我回頭一看，黎寧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我的身側，她執起了我的手，“好似在某一個紀錄片中看過這類似的展覽，劉媛你不會也喜歡所以模仿了一個吧？”

這人睜着眼睛說瞎話，明明自己看出來了還要調戲我，所以我生氣了，準備調戲回去。

“是啊是啊，那部紀錄片可有意思了，尤其是那位設計師設計這個作品的緣故，”我頓了一下，意在提起黎寧的興趣，

“是為了某位他很喜歡、很喜歡的朋友。”

說完這話的時候，我着重喜歡這兩個字眼，內心已然是害羞的不行了，可還是固執地盯着黎寧看。黎寧也只是紅着臉瞪了我一眼，不置一詞，卻沒有撤開那與我相牽的那只手。

我又引着她參觀了一下我的房間，這回停留的時間比其他幾個房間之和都要漫長。

她用手拂過了我學習的桌面，卻像是拂過了我的心窩。然後就細細地盯着某個東西看了起來，我一看，只是昨天做卷子的時候配套用的草稿紙，沒什麽具體的內容。

結果黎寧用手一指其中的一個地方，一臉正經地告訴我，算錯了。原本是“1”不是“7”，我的心好痛，首先是我再算了一遍，果然是算錯了，其次是為什麽在這種時候還要算數啊！

我們的正事不是花花草草嗎？

所以現在我們站在陽臺上，黎寧指着一盆花一本正經地在那說，而我憑借做筆記時練就的超強手速，一本正經的記那些注意事項。例如山茶是陰性花木，在這種季節應該避免陽光直曬等。

黎寧說完後，又在有些比較不能直接理解的地方跟我演示起來。看來黎寧的“會”還是謙虛性的說辭，這算的上是精通了。

而且有些我的錯誤做法，她也直接根據植物的長勢猜測了出來。所以應當真的是喜歡養花，而且這習慣肯定伴随了她不少的時光。

就當她要給我講下一個的時候，突然一陣電閃雷鳴，大雨如注，這聲音像是在無望的深淵裏悲怆欲絕的嘶吼。

我在想，還好剛剛講解的時候，把那些嬌嫩、不宜生長在室外的花從花架中搬到了室內。這得多虧黎寧啊。于是我轉睛從屋外的大雨看向了黎寧。

她歪歪頭，疑惑的看着我。眨了眨眼睛，道：

“這麽大的雨，像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