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牧蘇洋與白悠果高中的時候就認識了,白悠果學習好,考中了重點高中。牧蘇洋家世好,低空掠過加上掏了點兒錢,也進了同樣的一所高中。兩個人同班同桌,白悠果陰郁話少,牧蘇洋陽光話痨,看上去怎麽都不搭調的兩個人竟然關系還不錯。
白悠果高中畢業雖然簽了藝人合同,但是卻按部就班的上了大學。而牧蘇洋卻考中了燕戲,成了一名專業人士。
不過牧蘇洋初中就開始演戲,算是半個童星出身,早就學會了管理自己的表情和語言,對外他就是個陽光小王子,也只有熟悉他的人才會明白他只要張開嘴,想讓他閉嘴是一件多難的事兒。
牧蘇洋叽叽歪歪了一個多小時,把手機都要打沒電了,忽悠白悠果搬家未果,只能托人把自己給白悠果帶的禮物送去了長盈。因為來的人是個新助理,長盈也沒認出來這其實是當紅辣子雞的助理,十分順利的把人送了進來。
“白先生,這就是蘇蘇給您帶的禮物。他說您如果有什麽心事別憋在心裏,他的電話随時能接通。還說您如果在這邊住的不習慣,一定要去他那邊住。對了,蘇蘇過幾天會去參加一個綜藝節目,白天或許沒有辦法接電話,但是只要您打電話過去,他有時間一定會回過來的。
牧蘇洋送來的是一大箱子的零食,還有紀念品和幾件T恤。現在正值夏日,這幾件T恤質量相當不錯,似乎也是個名牌。原諒白悠果身體裏的老靈魂對名牌什麽的實在看不懂,他櫃子裏大多都是自己從超市買的衣服,或者母親偶爾寄過來的衣服,要麽就是制服。對他來說地攤上十塊錢一件的T恤和那些專賣店幾百塊的T恤穿在身上都是一個樣,他可沒有當冤大頭的習慣。
當然,也有一個理由可能是因為窮。
徐柏青的靈堂十分簡單,來的都是常年在一起的同事。周莫寒站在遺體旁邊已經哭得泣不成聲,好端端的大小夥子紅腫着眼睛,作為他唯一的一個衣缽弟子給來獻花的同事領導鞠躬。
白悠果把白菊花放在自己的遺體上,他的身上蓋着國旗,臉上沒有一點兒血跡——應該是被修補好了,上面塗着厚厚的脂粉一樣的東西。
沒想到臨死還能化個妝。
他想笑卻笑不出來,因為他看見了自己的母親。
他的母親是個自由的畫家,而且特別喜歡鮮豔的衣服。在他的記憶中,母親一直都是張揚的漂亮,走在流行最尖端的那種成功女性。可是這一次,母親是坐着輪椅出現的。她變得十分瘦弱,雖然頭發烏黑,但是并沒有一點兒亮澤。雖然化了一點兒淡妝,但是仍舊掩蓋不住臉上的蒼老與疲憊。
一名年輕的姑娘推着輪椅走到徐柏青的遺體面前,母親顫抖着手輕輕碰觸自己兒子的臉頰,淚水大顆大顆的滾落,最終變成了無聲的痛哭。
白悠果從兜裏掏出一包紙巾遞過去,母親結果紙巾,聲音沙啞的對他道了聲謝。他這才發現母親在炎熱的六月份竟然穿了一身密不透風的風衣,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而且手指蒼白,上面血管根根綻露,有幾處針眼清晰可見。
從靈堂出來的時候,白悠果趁着那名姑娘要去開車,連忙過去道:“你好,我能問一下,徐警官的母親是生的什麽病嗎?”
姑娘嘆了口氣道:“是癌症,已經末期了。其實方小姐撐了這麽多年真的很不容易,當初在治療的時候聽到徐先生去世的消息就差點兒沒撐過去,如今……方小姐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她資助了那麽多困難的人,為什麽自己的命卻這麽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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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悠果有些驚呆了,他完全沒想過竟然是這樣的一個原因。當初他責怪母親在父親去世的時候沒有回來看,卻沒想到母親在那個時候竟然已經病了。
十多年的病痛将那個在他記憶力風華正茂美麗時尚的女人折磨成了枯瘦的老人,卻還要經歷如此喪子之痛。
他覺得自己渾身都在顫抖,淚水也止不住的落了下來。等他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已經走到了母親身邊。
“徐警官是為了追查我父母死亡的原因去世的,對不起,害您失去了孩子。”
母親擡起頭看他,往日美麗的眼睛變得渾濁,裏面滿是淚水,“孩子,別這麽想。他是他的使命,他在自己最愛的工作中離開,就如同他的父親一樣。我想他唯一的遺憾應該就是無法再幫助你了。”
白悠果噗通跪了下來,将頭埋在母親腿上,哭道:“若是您不介意,我願意喊您一聲母親。我,我也沒有媽媽了,我……”
方燕榕摸了摸這年輕漂亮的孩子,道:“可是我也活不了多久啦,你若是喊我母親,反而會讓你經歷兩次喪母之痛,還是算了。孩子,你要好好的活着,替他活下去,知道嗎?”
白悠果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方燕榕頓了頓,又道:“努力的做個好人,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就算對得起他的死亡了。我聽說你是個藝人,希望你能用你的影響力讓更多人得到力量,得到更多的鼓勵。白先生,你是個優秀的孩子,請多加油。”
姑娘把方燕榕推上了車,又跑過來塞給白悠果一個電話號碼,“方小姐說,請你不要再難過了,這幾日她會留在國內處理她兒子的事情,你如果有什麽事可以打電話給她。等過些日子她就要出國了,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白悠果哭的不行,完全沒辦法開車回長盈。周莫寒原本想要送他,可是自己的爛桃眼睜開都困難,更別說開車了。于是只能叫同事把白悠果送回去。
那名同事也是徐柏青的熟人,今年剛三十,手底下辦過不少案子,算是個相當不錯的刑警了。他看着後面悲傷難過的白悠果,為難的張張嘴,努力想要活躍氣氛,“白先生別哭啦,你哭的都不漂亮了。”
白悠果并不想搭理她,甚至想給他扔幾個白眼。
同事又道:“老徐應該不希望這麽多人哭着送他,按照他的話說,與其有力氣哭,不如留着那股子精神頭去破案呢。哎……”
這确實是他經常挂在嘴邊的話,破案這兩個字可以随時根據情景替換成活下去,努力等各種适合的詞語。只是有句話說得好,傷口沒出現在自己身上就不覺得疼,勸人的話說的再多也勸不了自己。
他之所以難過的難以自抑并不是因為自己的死去,而是因為對母親多年的誤會以及母親即将離開的這個現實。
得而複失比真正的失去要難過多了,他其實都做好這次也不會見到母親的準備,可是誰知道竟然是如此大的打擊。
他沒有辦法真正的喊方燕榕一聲媽媽,方燕榕也不會認他這個身體當做自己的兒子。那是一個堅強而且感性的女人,他當初離開自己的父親不是因為不愛,而是更愛自由。只是沒想到自由的代價竟然會如此之大,讓她接二連三的失去了兩個生命裏最愛的人。
這對活着而且重病的方燕榕來說,是多麽的悲傷啊。
自己死了卻活在白悠果的身體裏,他也希望自己的父親現在也活在別人的身體裏,努力而且快樂的生活。母親也是……死亡其實并不可怕,而絕望的死去才是真正的折磨吧。
白悠果回到長盈的宿舍,樓道裏來來往往不少人,原本想要打招呼的看見他紅腫的眼睛也都閉上了嘴,默默地繞開走了。只有一個胖乎乎的小姑娘将自己手中沒有打開的礦泉水遞了過去,悄悄的說了聲加油。
白悠果接過水,低聲說了聲謝謝。
他忘了這個小姑娘是誰的助理了,其實這個公司大多數人的名字他還沒有和臉對上,十分模糊。
“錢小寶你怎麽回事?還不趕緊過來!”不遠處電梯旁邊傳出不耐煩的聲音。小姑娘連忙應了聲,急匆匆的跑了過去。
那人道:“以後少跟晦氣的人說話,染上了晦氣傳染給我怎麽辦?你今天別跟着我出去了,去廟裏拜拜去去身上的晦氣吧。”
不少人都聽到了這番話,不由自主的看向白悠果。白悠果回頭看過去,那是個同樣個頭高挑長相不錯的男人,當然,在這裏想找個長得醜的那也有點兒困難。根據他得到的資料,這個人可算得上長盈的搖錢樹之一,如今燦星辦的什麽練習生比賽前十,能唱會跳,還跟牧蘇洋炒過CP,好像叫管子軒。
當然,也是因為長盈到處都貼着他的海報,白悠果才會有這麽深的印象,并且能把名字和臉對在一起。
他沒搭理這個人的茬兒,對他來說管子軒也就是二十來歲的小年輕,比自己小十多歲,跟他計較真的是拉低自己的智商和心智。
管子軒一拳頭打到了棉花上,更加不爽了。他原本還想說些什麽,可是想到白悠果畢竟母親去世。他又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人,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拿着這種事給人添堵,增加自己的黑點。
他只是看不慣白悠果這個人,一個草包美人兒,還是個媽寶,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平時又不愛說話,看見誰都愛答不理。別說他了,怕是整個公司能喜歡白悠果的人都沒有一兩個。
這次公司拿到《偵探時間》的邀請其實有考慮過讓管子軒去,但是管子軒卻不敢冒這個險,萬一沒整好不但影響他在練習生裏的名次,備不住還會讓他的演藝生涯從此結束。他不是沒想過通過這個綜藝大紅起來,但是這個綜藝就是一把雙刃劍,不到最後一刻,你完全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捅死。
但是白悠果就完全沒有這個顧慮。他不紅,就算被黑也不用怕什麽,大不了繼續做平面模特。若是紅了按照他不會唱歌不會跳舞的那個草包德行,也完全撼動不了自己的位置。
而且就算是紅了,頂多只能當個綜藝咖,跟自己也不會有太多交集。
只是,他真心從裏到外讨厭白悠果,恨不得這個媽寶趕緊從公司裏消失,再也不要出現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