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山崩地裂,連天仿佛都要塌下來。
脆弱的宗祠早就碎了;不遠處的樹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大片大片地枯萎;剛剛還不可一世的魂沼已經十分識時務地縮成了一小團。
這樣的場景比任何一步末日影片都更讓人有身臨其境之感。若是讓置身大銀幕之外的觀衆看到這樣的“特效”,恐怕會興奮地二刷三刷。可惜顧枕瀾置身其中,感受到的是實實在在的恐懼,稍有一步行差踏錯,便有性命之虞。
顧枕瀾腳下的地面飛速塌陷粉碎,他不得不憑空躍起三丈高,這才堪堪躲過了被活埋的命運。
雖然暫時逃過一劫,可他臉上的表情卻不見輕松分毫。
顧枕瀾眼看着魂沼越縮越小,直到後來困在裏頭的四個人都被抛了出來。不過這無心插柳也沒什麽值得高興的了,在這種情況下,被困在裏面恐怕還要更安全些。
顧枕瀾一邊避着飛沙走石,一邊慢慢地往阿霁身邊挪。離得近了,他才發現阿霁一臉驚慌失措,滿身滿手都是血。
顧枕瀾一下就急了:“這是怎麽回事?”
阿霁修為不夠,此時被吹得面部肌肉随風搖曳,連說話都困難。他好不容易才艱難地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身後,顧枕瀾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得大吃一驚。
蘇臨淵躺在一塊尚算完整的石頭上,血人似的,不省人事,俨然是出氣多進氣少了。顧枕瀾的眼皮跳了一跳,餘光瞥向三才子,只見山萃子面色沉痛,道:“顧掌門,蘇世侄因賢徒傷重至此,您倒說說,這可該當如何啊?”
他這話掐頭去尾一推二六五,倒也果決,與網絡黑人掐架頗有異曲同工之妙。顧枕瀾沒吃過豬肉也見多了豬跑,哪能被他忽悠?他冷笑了一聲,道:“如何也不如何。倘若蘇臨淵真的是我徒兒打傷的,我便殺了你二人滅口;倘若不是,我便殺了你們替他報仇。”
山萃子和靈修子全被這強盜邏輯驚呆了,顧枕瀾斜睨了他們一眼:“本座用不着你們教我如何管教徒弟,誰想頭一個死,盡管繼續聒噪。”
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那二位俊傑遇上這蠻不講理的邪魔歪道猶如秀才遇上兵,一個字都不敢說了。
顧枕瀾看了躺在地上的蘇臨淵一眼,不住搖頭:他傷得太重了。說來也怪,別的地方都崩塌得一塌糊塗了,可蘇臨淵身邊卻風平浪靜的,顧枕瀾往他身邊一站,腳底下居然踩着了一塊穩穩當當的實處。于是他将阿霁往前一推:“去把蘇公子扶穩當了。”
說罷,他連着将七道真氣打入蘇臨淵靜脈的要緊處;又拿出一顆丹藥,徑直推到他嗓子眼。蘇臨淵傷口的血漸漸止住了,臉上終于也有了些許活人的顏色。
顧枕瀾忙着救人,卻沒發現随着蘇臨淵的傷勢漸漸好轉,外面似乎也稍稍安定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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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外頭,當動蕩漸漸平息,堪堪能讓人站穩時,山萃和靈修便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這一日一夜過得委實太過詭異,看樣子這回他們無論如何是讨不到好了。他們丢了人質,又各自傷痕累累,哪還有餘力對付那大魔頭?
于是山萃子微不可查地點了個頭。
這時,見蘇臨淵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阿霁才拽了拽顧枕瀾的袖子,道:“師父,您可不能放那二人走。剛才在魂沼裏,他們不但想要我的命,還想殺死蘇公子呢。”
那兩人正打算悄無聲息的離去,忽地一把劍飛過來,直直插、在了他們面前。他們回過頭來,只見顧枕瀾不知什麽時候已到了他們身後。他似笑非笑地問道:“二位道友,這是要去往何方逃竄啊?”
山萃子仿佛聽不出他話中的嘲諷,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道:“貧道正準備去殺了害死鹿家寨全村人的兇手。”
顧枕瀾嗤了一聲:“此事尚無定論,你們這會兒倒不怕錯殺無辜了?哦,倒是本座糊塗了,兩位可不是一般的名門正派,為了留住那點兒早就在我天機山上掃了院子的顏面,可是連世交子弟都不惜害死的人呢!”
山萃子臉上一僵,繼而道:“此事全是誤會,待蘇世侄醒來自會與你解釋清楚。顧掌門,貧道見那魂沼已然入魔,必要為害人間。趁着它今日虛弱,我們不如聯手将其除去,以絕後患。”
這人竟能放下一條人命的仇怨,不動聲色地謀求合作,可見是個人物。顧枕瀾雖然死看不上他,可也不得不說他這一點着實令人嘆服。他依舊準備例行冷嘲熱諷幾句,那邊的女妖卻按捺不住,争辯道:“鹿家寨的人不是我殺的,他們的魂魄也不是我的魂沼打散的!”
靈修子冷笑一聲,顯然不信。顧枕瀾卻連看也沒看他一眼,轉身對女妖道:“不用對他們分辨這些,全是對牛彈琴。我既答應了你,你這便去吧。至于‘你的’魂沼……”顧枕瀾發愁地頓了頓:“它都已經反噬了,姑娘哎,你也長點心吧。”
靈修子看起來還有話說,卻被山萃子一把攔下,只好眼睜睜地看着那女妖離開了。
說到絕後患,顧枕瀾倒是殺心已起。可惜他今日已是強弩之末,不宜動刀,只好暫時先放過那二人。
何況,他還有件更要緊的事亟待求證:當時蘇臨淵重傷瀕死,這世界都險些崩潰,此事是巧合的可能性,又有多少呢?
想到這,顧枕瀾只覺得自己的不甚光明的自救之路上又蒙上了一層陰影。如果有可能,他真想穿回寫架構的那一天,将電腦前的自己毆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可他不行,他只能憂愁地看着阿霁,道:“把這姓蘇的帶上,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