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連鳳樓這一句話, 一舉多得地将在場衆人包括他自己在內,全都罵了進去。裴東行勃然大怒,陸西城頭痛欲裂,蘇臨淵則是一臉麻木,顯然是已經習慣了。

顧枕瀾對他們的窩裏鬥并不感興趣,聳聳肩就要着帶阿霁離開。裴東行卻毫不客氣地擲出劍鞘,顫顫巍巍地釘在了門框上:“姓顧的, 你殺了我三個師弟,難道就想這麽算了?”

顧枕瀾笑了,他眨了眨眼, 不緊不慢地說道:“這位道友,你今日究竟是要解決哪一邊啊?貪多嚼不爛可不好,何況以我看來,你這修為也不甚高明, 可能既打不過我,也不是連鳳樓的對手。”

一句話精準地戳中了裴東行的痛處, 他看起來氣壞了,要不是陸西城拼命攔着,他可能想要不顧一切地撲過來将顧枕瀾碎屍萬段。

……雖然他并不可能做到。

一時間,這院子裏認真要打架的, 想息事寧人的,以及致力于拱火的,亂成了一鍋粥。陸西城頭痛欲裂,心道他一定是命不好, 閉關好幾年沒出毓秀山莊,一出門淨碰上難纏的角色。

混戰一觸即發之時,鳳岐山的上空忽然響起了尖銳又急促的蜂鳴聲。

若是葉家的常客,一定聽得出這警報正是最急迫的那一種。陸西城卻因此松了口氣,在他眼裏現在已經沒有什麽事,會比他這個不怎麽交好的師兄更加棘手的了。

下一刻,院門被粗魯地推開,一個有些眼生的葉家弟子氣喘籲籲地對他們道:“各位貴客,望即刻往正堂去一趟,家主有要事相商。”

葉家的客人們熙熙攘攘地将諾大的正廳擠得滿滿當當的。顧枕瀾他們趕到的時候,葉家老爺子已經在那等候了。葉龜齡須發皆白,一身的仙風道骨,只不過他現在滿臉焦躁,竟是有些與他極不相稱的六神無主。

顧枕瀾和蘇臨淵對視了一眼,神色間漸漸有些凝重了。

此時,人已經差不多到齊了。

葉老爺子沖着人群中包括顧枕瀾、連鳳樓在內的幾人遙遙致意過,再對大夥兒拱了拱手:“倉促間将大家請到這兒來,實在無禮。只不過事出突然,老朽也是無可奈何,還望諸位海涵。”

要說在場衆人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葉家遣個名不見經傳的弟子,便将他們叫來,确實是有些失禮。只不過葉龜齡的身份更加貴重,他既肯先放低身段,這些人自然不能不加倍地還回來。

一時間,“葉老客氣了”、“折殺晚輩了”、乃至“赴湯蹈火”之類的話,在大堂之中響徹不絕。葉龜齡自是又好一番感謝,待聲音漸漸平息下去,他方說出了實情。

說來葉家此番廣邀賓客,乃是為了葉龜齡的寶貝孫子葉鶴年大婚之事。葉鶴年年方百來歲,遇見個情投意合的道侶,葉龜齡便恨不得昭告天下。哪知樂極生悲,此番出事的,正是這葉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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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葉龜齡焦急之下,連身份都顧不得了。

原來,葉鶴年近來人逢喜事精神爽,身邊那些不管真心還是假意的朋友們,紛紛聚在他身邊瞎湊熱鬧。葉鶴年本就随和,心情大好時更好說話,出事的那一晚他正好被人叫去請“仙人宴”。

說到這“仙人宴”,與凡人吃的宴席又略有些不同。不僅有美酒佳肴,更有些于修行大有裨益的靈丹妙藥,因此所費着實不菲。不過葉家家大業大,又只有葉鶴年一個少主,普通修士等閑消受不起的“仙人宴”,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麽。

起初一幹人等只是規規矩矩地喝酒玩樂,後來酒過三巡,這些平時不怎麽碰酒的年輕修士就有些醉了。有一位平素就愛放浪形骸的,不知從哪弄來了些凡人歌姬助興,這下,馬屁拍在了馬蹄子上,頓時就惹得葉少爺不樂意了。

葉鶴年目下無塵,對道侶抱的是忠貞不二的心,哪容得這等事?他當場跟那個“朋友”翻了臉,被諸人好一番哄勸,才平息了下來。

歌姬自是留不住了,衆人更因為這事大為掃興,不多久便散場了。

葉鶴年回到葉家時人還好好的,可到了半夜,他忽然就出了事。

葉鶴年這事出得十分低調,乃是在睡夢中氣息漸弱,魂魄出竅。這本來沒什麽,可問題是有人在他身上放了魂蠱,正虎視眈眈地等着吃他脫離了肉身的三魂七魄呢。

葉龜齡嘆道:“我那孫兒一向喜靜,大婚前夜又要跟道侶分房睡,真要被那邪物吃了魂魄,到明日一早再被人發覺,那可真是回天乏術了。”

人群中便有人奉承道:“這等雕蟲小技,自是瞞不過葉老的。”

葉龜齡心有餘悸地搖了搖頭:“非也,此事本來天衣無縫。只是鶴年小的時候,先天不足、魂魄不穩,是以在他房裏,向來就擺着安魂的陣法。虧得如此才拖延了時間,叫我覺出了異常。唉,饒是如此,他也已被那魂蠱吞下了胎光,命懸一線。”

胎光主生命,少了是件挺要緊的事。若是找得回來還好,歸位之後靜養些時日便無妨了;可若是找不回來,人就只能吊着一口氣,只比死人新鮮熱乎些罷了。

這得是多大的仇,才能下這種毒手?一時間群情激奮,有不少人都嚷嚷着要找出兇手,替葉鶴年報仇,給葉家出氣。

葉老爺子示意大家安靜下來,道:“此事是誰做的,我心中已大概有數;待鶴年醒來,自行處置便是。我今日請諸位前來,乃是有個不情之請。”

衆人忙道不敢。

葉龜齡籲了口氣,赧然道:“此事有些兇險,我且一說,諸君聽聽便是。離鳳岐山三百裏處,有一處魂修的地宮,步步機關。據說那魂修的死後,在棺中放了一顆引魂丹。要救鶴年,不得不用到此物。”

他頓了頓,有些為難地說道:“按說此事本不該勞煩諸位,可是葉家的長老們全都耗在了鶴年的定魂陣上。若是哪位高義,願意将它取來,葉家感激不盡。”

沒有人不知道葉家的“感激不盡”意味着什麽;可是也沒有人不知道,那處魂修地宮是如何兇險。雖說富貴險中求,可是求得來的富貴,也得有命享才行。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靜默了,正堂中鴉雀無聲。

這情形雖在葉龜齡意料之中,可他也難免有些失望。

就在這時,顧枕瀾平靜地說道:“我倒可以一試。”

顧枕瀾此次前來,本就有求于葉家;能幫上他們這忙自然再好不過。他心裏有分寸,不會勉強;若是最後實在拿不到引魂丹,也能全身而退。

葉龜齡一見是他,頓時眼前一亮。他對這晚輩一揖及地,真心實意地道了聲:“感激不盡。”

連鳳樓也不甘落後:“我也去。”

他是自剛才起就是一臉的躍躍欲試,只是礙于蘇臨淵一直拼命拉着他,以防他一時沖動。顧枕瀾這一說話,蘇臨淵被吸引了些許注意力,被他十分敏銳地鑽了空子。

連鳳樓除了修行,就剩喜歡挑戰各種鮮有人至的秘境,這是他漫長而枯燥的修士生涯中唯一的調劑。只不過這愛好有點冒險,很可能一不留神就丢了性命。

他話已經說出來了,蘇臨淵自然不可能叫他食言,只好道:“那我要跟前輩一道。”

卻說連鳳樓這一發聲,一向愛與他争強鬥勝的裴東行立刻就坐不住了。他頓時表示自己也要去,并挑釁地看了連鳳樓一眼。陸西城恨不得掐死他這個不省心的師兄,因為他出門之前,觀善真人一再叫他們“相互照應”。若是裴東行在他眼皮底下出了事,他師父必要怪罪。

于是跟裴東行拴在一條繩子上頭的陸螞蚱,也就不得不跟着了。

不說顧枕瀾和連鳳樓,就是裴東行的修為在這些賓客裏都是拔尖兒的。而蘇臨淵雖然年紀尚輕,但後起之秀的名聲由來已久。葉龜齡大喜過望,連忙親自将他們請進內堂。再三感激之後,他又詳細地跟他們說了種種法門。幾人回去各自收拾法寶家什,約定兩個時辰後出發。

當然了,如果葉老爺子知道這幾位高手各懷心思,聚在一處不知是相互幫襯多些、還是難免相互扯後腿,恐怕就不會這麽樂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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