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連鳳樓傷得不輕, 半路上就撐不住了開始昏睡不醒。阿霁很将顧枕瀾的吩咐放在心上,一直跟着蘇臨淵回到院子裏,跑前跑後地幫忙。他還尋了不少靈丹妙藥,挑出一瓶幽蘭生,交到了蘇臨淵的手裏:“蘇師兄,我也不是很通醫術。不過我從小受傷生病,師父都給我吃這個的。”
蘇臨淵将布塞子□□, 湊在鼻子底下聞了聞,訝然道:“受傷生病全吃這個?阿霁,顧前輩待你真好, 要精心養大你可也是下了血本兒了。”
阿霁聽得似乎十分高興。
蘇臨淵看着他們師徒父慈子孝、其樂融融的模樣,心裏十分羨慕。想他自己幾年來一直追在連鳳樓後頭,想重回他門下都不得,跟小阿霁一對比, 簡直凄慘得像只喪家犬。這麽一想,蘇臨淵忽然就有點不太想看見這小子了。他随口扯了個借口, 說道:“我這邊自己照料他就好,你也辛苦了一晚上,快回去歇着吧。”
阿霁點了點頭,乖乖離開了。
阿霁回去之後, 将自己的一身狼藉收拾幹淨,又替顧枕瀾準備了熱水,這才爬上床,放松地躺了下去。他的身體很累, 可是卻怎麽也睡不着;心裏一直為了剛才蘇臨淵的那一句“顧前輩待你真好”而興高采烈着。
寤寐思服,輾轉反側。
可想而知,阿霁越輾轉就越睡不着,最後幹脆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來,決定再去看看那位善解人意的蘇師兄,有沒有需要他搭把手的。
然而阿霁卻沒想到,他這麽一去,卻看見了不得了的一幕。
話說阿霁怕打擾到連鳳樓休息,所以推門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盡量不發出一點聲息。可巧,蘇臨淵正全神貫注地照顧着連鳳樓,沒什麽精力注意外頭的動靜。因此,直到阿霁悄悄推開門,走進房間去的時候,蘇臨淵竟還沒有看見他。
——彼時,蘇臨淵正俯下身,輕輕地将嘴唇印在了連鳳樓的額頭上。
蘇臨淵吻得那樣虔誠、那樣小心翼翼,以至于阿霁的腦海裏完全沒有出現“冒犯”、“以下犯上”等種種字眼。他就那麽呆呆地瞧着,直到蘇臨淵不滿足地讓唇舌漸漸下滑,直落在了連鳳樓殷紅的嘴唇上。
連師叔的唇應該很軟吧,阿霁忍不住這樣想道。蘇臨淵的動作那麽輕,那樣淺嘗辄止,卻能将他的唇壓得嚴絲合縫的。
比起他夢中的顧枕瀾,好像也只差了一點。
阿霁的腦海中“轟”地一聲炸開了煙花。
阿霁也知道非禮勿視,他一時撞破還能說是偶然,可要是一直厚着臉皮看下去,可就真的是冒犯了。于是他手忙腳亂地轉過身,正打算落荒而逃,卻不慎撞在了桌子上,發出“咣當”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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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蘇臨淵剛剛意亂情迷,還沒聞着味兒就被吓了一跳。
他緩緩回過頭來,同阿霁四目相對,尴尬極了。蘇臨淵抽了抽嘴角,阿霁的神色有些飄忽:“那個、什麽……我就是想過來問一句,你、你要熱水嗎?”
蘇臨淵神色木然,毫不客氣地說道:“要。”然後他狐疑地打量着阿霁:“可是水在哪兒呢?”
只見阿霁一臉後知後覺的恍然大悟:“嗯?嗯!你要的話,我、我就去給你燒一點……”
他們這場雞同鴨講且毫無營養的對話,一直持續了好半天,最後以阿霁的落荒而逃而告一段落。
可憐阿霁滿眼淚花,這樣的蘇師兄真是太可怕了!
阿霁直到進去送熱水的時候,心裏還覺十分有壓力。不過好在這一回,蘇臨淵只是端坐在連鳳樓的床前,并無什麽越矩的行為。
阿霁這才松了口氣。他左手一盆溫度适宜的水,右手一壺滾茶,一齊放在蘇臨淵的手邊,道:“剛才忘了問蘇師兄,你是要喝的還是用的,所以便各準備了一份。”
蘇臨淵微微颔首:“多謝。都怪我沒說清楚。我師父現在也喝不下去什麽,我便想着好歹先替他擦擦身子。免得他醒來之後又要擺臉色給我看——潔癖,麻煩得佷。”
蘇臨淵抱怨的樣子十分特別,因為透着一臉略帶甜蜜的謎之優越感。阿霁覺得這話聽着真是暧昧——擦身子呢。真是讓人滿腦子都是遏制不住的想入非非。
阿霁送完了水,就再沒敢湊上去讨嫌了。他乖乖回去房間調息打坐,直到天色再次擦黑,他才終于又到院子裏坐了一坐。
他要等顧枕瀾。
阿霁在院子裏坐了沒一會兒功夫,恰巧蘇臨淵出來。阿霁下意識地趕忙低下頭,就好像不小心窺見了大秘密的孩子。蘇臨淵卻笑了:“你緊張什麽?我都還沒有不好意思。”
阿霁沒想到他居然這麽直白,不出所料地更加緊張了。
阿霁其實很想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但是蘇臨淵卻顯然不大想給他這個機會。他搭着阿霁的肩膀,按着他坐了回去,低聲道:“我其實有件事要拜托你。”
阿霁連忙點頭:“好。”
要說蘇臨淵才是那個難以啓齒的,可是阿霁的樣子卻叫蘇臨淵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忍不住調侃地對阿霁道:“難道你都不問問我有什麽事兒嗎?”
他看着阿霁有些慌亂的臉色,又笑了:“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是想請你別将剛才的事說出去。”
阿霁看起來松了口氣,連連點頭:“那是自然。”
蘇臨淵見他這麽痛快就答應了下來,心中莫名地又有些遺憾。他遲疑了半晌,最後道:“其實你若是憋不住,跟一二密友說一說也可以,就是……就是,別傳到我師父的耳朵裏。”
阿霁目瞪口呆:“你你你、連師叔!你們……不是?”
盡管阿霁這話語無倫次的,但是蘇臨淵還是聽懂了。他有些落寞地搖了搖頭:“不是,只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罷了。我剛才……是情不自禁,唐突了他;我不怕別人說我欺師滅祖,我只是怕他知道了,就再也不理我了。”
那一句“一廂情願”,很是觸動了阿霁的心思。他的神色一下子就變得跟蘇臨淵一樣失落了。阿霁試探地問道:“那你是準備永遠都不讓他知道了嗎?”
有那麽一刻,阿霁無比清晰地體會到了“同病相憐”這個詞的含義。他們各自懷着一份不敢為外人道的隐秘心思,也許永遠沒有重見天日的那一天。
阿霁同情他,也同情自己。
蘇臨淵卻笑了:“那自然不會,如果他永遠不知道,我豈不是要永遠這麽偷偷摸摸下去?”
阿霁頓時瞪大了眼睛。
蘇臨淵揉了把他的頭發:“等到時機成熟了,我必得叫他知道的。否則我這一生啊,枉懷情深似海,卻除了感動自己之外,毫無意義。”
說着,他揶揄地瞥了阿霁一眼,道:“你問的這麽詳細做什麽,難不成是想……取經麽?”
阿霁的臉色頓時變了。他飛快低下頭,以掩飾自己不争氣地變得通紅的臉頰。可蘇臨淵何等機敏,只一眼便瞥見了端倪。他低聲笑道:“不會吧,小阿霁也動了凡心麽?”
阿霁毫無底氣地反駁道:“師兄不要亂說。”
蘇臨淵眼睛一亮,登時将自己的煩惱抛諸腦後,不依不饒地問道:“亂說?我行走江湖這些年,你這種凡事寫在臉上的小雛鳥,我十只有九只都不會看錯!有心上人麽,有什麽不好承認的。雖說你年紀尚幼,可放在凡人裏,大概也已經為人父了。跟我說說你那心上人吧,不會是……”
阿霁心裏有鬼,趕緊矢口否認:“不是!”
蘇臨淵狐貍似的摸了摸下巴,暗忖,阿霁何必将這秘密捂得這樣嚴實?
弄得他愈發好奇地琢磨起對方的身份來。
天機山上統共就只有他們師徒兩個,而阿霁一直跟在顧枕瀾身邊,根本沒什麽機會接觸外人。那麽,難道說——
蘇臨淵促狹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驚嘆道:“壯士啊。”
阿霁的臉已經紅得不能看了,他不想再同他深談,硬生生地掰回了之前的話題:“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那個‘成熟的時機’永遠都不會有呢?”
蘇臨淵一笑:“那有什麽?沒有時機就去創造時機啊,事在人為。”
事在人為……麽?阿霁心跳如鼓——有那麽一刻,他覺得自己都快要被蘇臨淵說動了心。要不要試試看,若是真的有萬一呢?嚴防死守的閘門一旦開啓,那誘惑就絕了堤。然而事實是他并沒有多少想入非非的功夫,小院的門被突兀地推開,一個穿着葉家弟子服飾的青年急匆匆地說道:“連鳳樓連師叔可在這裏?我家師祖有急事請他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