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連鳳樓根本還沒醒過來, 怎麽能赴葉龜齡的邀約?蘇臨淵皺了皺眉,葉老爺子不是個強人所難的人,他明知連鳳樓受傷,若是沒有十萬火急的事,萬不會開這個口。
可是葉龜齡尚在,葉家能出什麽事?
蘇臨淵百思不解,搖了搖頭:“這恐怕不成。前輩傷重, 至今未醒。”
那弟子看起來便有些為難:“這、這可如何是好?”
蘇臨淵道:“你先別急,葉老爺子還在,誰敢在葉家撒野?不如同我說說發生了什麽事, 或許沒有你想得那麽嚴重,用不着我師父親自過去。”
阿霁忍不住詭異地打量了蘇臨淵一眼,不明白這人是怎麽毫無壓力地說出“師父”兩個字的。
葉家那小弟子大概也是抱了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無奈道:“那行, 我便先跟你說一說。只是我輩分小,所知的事情也不過皮毛, 說得不對師兄也莫要見怪。”
小弟子嘆了口氣:“今天一早,幾位前輩和師兄帶回了引魂丹,我們全家上下都很高興。長老們拿了顧前輩送來的引魂丹去救鶴年師兄,師祖将他請到內室長談。本來相安無事的, 直到剛才……”
阿霁一聽此事竟好像與師父有關,忙豎起耳朵,緊張地盯着那小弟子。小弟子被他看得直發毛,忙道:“師兄別急, 現在誰也沒事,只不過起了些沖突而已。”
蘇臨淵忙問道:“沖突?是顧前輩和老爺子嗎?怎會如此?”
小弟子連連擺手:“不是的,顧掌門同師祖是老交情了,從沒紅過臉。何況今日他幫了我家這麽大的忙,師祖和長老們怎會和他起沖突?”
蘇臨淵松了口氣,又安慰阿霁道:“這下你可放心了吧?在葉家,老爺子不發話,沒人敢為難你師父。”
阿霁還沒來得及松口氣,那小弟子便繼續道:“師兄誤會了,葉家上下皆對顧掌門感激有加,誰會為難他?與顧掌門起沖突的,乃是另一位貴客。那位前輩脾氣不太好,我家師祖也拿他沒辦法,這才遣我趕緊來請連師叔的。”
葉龜齡都拿他沒有辦法的貴客,這等身份的活人屈指可數。而葉老爺子急着找連鳳樓,大抵也是因為此人與他關系匪淺的緣故。這麽一想,那人的身份幾乎呼之欲出,蘇臨淵猜測地問道: “那位貴客可是位道長?”
小弟子連連點頭:“師祖的至交、毓秀山莊的那位真人就是了。”
阿霁因為之前那些事,對毓秀山莊素無好感:能教得出三才子那樣無恥之徒的師父,自己又能好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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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難以遏止地擔心起顧枕瀾的處境來。
蘇臨淵大概清楚天機山和毓秀山莊的過節,而且猜得到觀善真人一定已經跟顧枕瀾起了沖突,葉龜齡都調停不得。可是現在連鳳樓人事不省,又怎麽幫得上忙呢?
蘇臨淵思索再三,對那小弟子說道:“這樣吧,我先代師父去一趟,勞煩你在這裏等一等,如果我師父醒來沒有大礙了,你便對他提一提這事。”
說罷,蘇臨淵安慰地拍了拍阿霁的肩:“沒事的,我跟你過去看一眼。”
觀善真人百年不出毓秀山莊,此次來葉家,自然也是為了老友長孫的婚禮。恰好,葉龜齡因為葉鶴年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觀善真人便沒有打攪他,而是先去找了被自己派出來的兩名弟子。
結果,他發現出門時候好好的兩個人,現在還剩了一個半——躺在床上的裴東行,模樣凄慘極了。
然後幾乎毫發無傷的陸西城毫無懸念地被殃及了池魚。觀善真人一怒之下,二話不說就把他轟回山莊閉關思過去了。
……陸某人暗自表示求之不得。
陸西城走後,觀善真人幹脆利落地救醒了裴東行。裴東行一見師父,猶如歸家的幼兒,說起他在杜九封地宮中受傷的事,聲(颠)淚(倒)俱(是)下(非)地将連鳳樓、顧枕瀾甚至是陸西城挨個控訴了一遍。
觀善真人作為一位德高望重的名宿前輩,其人并沒有什麽太大的道德污點,唯一比較為人诟病的一點就是——護短。在聽了裴東行的控訴之後,他琢磨着陸西城已經被自己打發走了,連鳳樓是他一向欣賞疼愛的,那麽算賬就只能找顧枕瀾了。
卻說在葉龜齡的書房裏,觀善真人和顧枕瀾一左一右地坐在主位的葉老爺子手邊,相互不肯多看對方一眼。
一個老友,一位恩公,誰也不肯退讓一步,真叫葉龜齡左右為難。老爺子悄悄擦了把汗,苦口婆心地勸說道:“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動手,傷了和氣?”
觀善真人慢條斯理地吹了吹冒着熱氣的茶,冷笑了一聲:“我大弟子險些被他害死,我做師父的來讨個說法、求個公正,有什麽不對?”
顧枕瀾皮笑肉不笑:“前輩聽人一面之詞,早已先入為主地認定了是晚輩的不是,還有什麽‘公正’可言?”
葉龜齡一看這二人好不容易坐了沒有一柱香的功夫,就又要掐起來,連忙左右安撫,心裏則認真考慮起定一條“毓秀山莊與天機山不得同日為客”之類的家規。
正在這時,蘇臨淵帶着阿霁到了。
阿霁心焦得不行,除了師父誰也看不見了。他将顧枕瀾打量了個遍,确認了他确實沒受傷,這才松了口氣,規矩地站在了師父身後。
蘇臨淵則對觀善真人施了個全禮,觀善真人很是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是你?”
觀善真人對他的态度,跟此前的陸西城如出一轍:隐白堂的棄徒,還要成日裏賴着連鳳樓,八成別有用心。
蘇臨淵暗自嘆了口氣。想來自己還是連鳳樓的得意門生時,觀善真人也曾愛屋及烏地對自己和顏悅色,甚至還誇贊過他“前途不可限量”之類的話。而現在,今非昔比,他趕鴨子上架似的貿然前來,也不知道會不會适得其反。
不過,蘇臨淵人已經來了,就算無功而返,也不能什麽都不做。
他對觀善真人道:“前輩,您若是為了地宮中發生的那事而來,可否聽我一言?”
觀善真人畢竟自持身份,不好親自跟個毛頭小子置氣,于是他哼了一聲,道:“你說。”
蘇臨淵恭敬地拱了拱手:“是。”
于是蘇臨淵原原本本地将事情的來龍去脈敘述了一遍,尤其是最後連鳳樓和裴東行雙雙重傷究竟是因為什麽,條理分明邏輯清楚,跟某人那一番颠三倒四的抒情一比,高下立判。
觀善真人聽完,疑惑地看了裴東行一眼,問道:“可是如此?”
裴東行心知他若是認了,他師父定不會再幫他出頭,他自己的重傷、師弟們的死可就全讨不回了;不僅如此,他回去山莊之後可能還得受罰。觀善真人護短不假,可是要跟連鳳樓比起來,他們師兄弟們全得靠邊站。
簡直要讓人疑心連鳳樓是他的私生子了。
于是裴東行矢口否認:“他信口雌黃!”
蘇臨淵充耳不聞,對觀善真人道:“您若是還有疑慮,待我師父醒來,您自可向他詢問。”
觀善真人的臉色本來已經緩和多了,可是蘇臨淵百密一疏,一句“師父”又惹了禍。
只見觀善真人整個人似是霎那間蒙上了一層寒霜,他不悅地輕聲道:“師父?”
蘇臨淵暗道糟糕,卻也坦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雖将我逐出師門,我卻會終身把他當師父孝敬。”
觀善真人冷笑一聲:“我看鳳樓這些年就是被你這些花言巧語蒙蔽的!他心地純良,哪裏是你的對手?蘇臨淵,你倒是留不得了!”
說罷,他居然不顧身份地站起身來:“蘇臨淵,你若能在我手下撐過一柱香的功夫,我今日便饒你不死!”
他根本沒有給蘇臨淵考慮的功夫,悍然一掌拍出,直取蘇臨淵心髒的位置。
觀善真人這一掌看似平平無奇,卻封死了蘇臨淵所有退路,逼得他不得不接。可是蘇臨淵又怎麽會是他的對手?別說一柱香的功夫,只怕蘇臨淵連一招半式都過不去。
裴東行雖然有些遺憾被他師父遷怒的不是顧枕瀾,不過這姓蘇的小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死掉也算給他出了口惡氣。他兩臂交疊,臉上的神色頗有些快意的樣子。
哪知,接下觀善真人那一掌的,卻是顧枕瀾。
顧枕瀾出手如電,将蘇臨淵推出丈許開外,與觀善真人手掌相抵,一觸即離,飄出好幾步遠,總算化掉了這一掌的力道。
概因觀善真人只運了五成真元,顧枕瀾化解起來才不算吃力。他對觀善真人一笑,道:“前輩也太不自矜身份了,竟為了個無謂的稱呼,便要殺人麽?可是,人家師徒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您操心得也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