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顧枕瀾看着葉鶴年的妻子, 有一瞬間的恍惚。這對新婚夫婦疑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葉鶴年趕緊拉着妻子對顧枕瀾道:“看我這腦子,怎麽忘了前輩還沒見過她了。阿岚,來見過顧掌門。”

關岚對顧枕瀾施了一禮:“前輩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葉鶴年聽着妻子替他道謝,頓時忍不住露出了一臉得意洋洋的小模樣;叫顧枕瀾直懷疑他要是長了根尾巴這會兒估計已經開始甩了。

整個禮堂忽然彌漫起了戀愛的酸味,顧枕瀾默默挪開眼, 跟小夫妻喝了杯酒,便毫無存在感地縮成了一團,只間或跟身旁的連鳳樓說幾句話, 就這麽一直坐到筵席結束。

葉鶴年的婚禮一結束,連鳳樓片刻也沒耽擱,連夜離開了葉家。蘇臨淵自然還要跟着連鳳樓的,他在正堂外, 沖着顧枕瀾抱了抱拳,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前輩,後會有期。”

顧枕瀾笑眯眯地點點頭:“閑來無事可去天機山小住,漫山遍野就我跟阿霁兩個人類,有時也很是寂寞。”

觀善真人從他們二人身邊經過, 不冷不熱地沖顧枕瀾點了個頭,又挑刺地打量了蘇臨淵一番。不過最終他什麽也沒說,一臉嫌棄地走開了。

次日,顧枕瀾起了個大早去向葉龜齡告辭。葉龜齡客套地再三挽留, 顧枕瀾一再謝絕,他才依依不舍地同他告辭。

臨行之時,葉龜齡親自将顧枕瀾送出葉家大宅十裏開外。家主親自出行,旁人自不可能不動身,于是送行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延綿出一裏多地去。本也打算今日離開的觀善真人趁着葉家傾巢出動,帶着他那回去即将面臨着長達百年的閉關思過的弟子裴東行飄然離去。

分別之際,葉龜齡只帶了長孫葉鶴年一人,将顧枕瀾讓到道邊的長亭裏,低聲道:“你救了鶴年的命,就是救了葉家幾千年的傳承。大恩不言謝,你拜托我的那件事,我必将竭盡全力為你辦到,就算搭上我老頭子的修為和壽元也在所不惜。放心吧,不日四方石将由鶴年親自送上天機山。”

顧枕瀾一驚,忙道:“那石頭也算不上什麽十分要緊的東西,您若是有辦法修複自然好,千萬莫要勉強,橫豎我就是帶出來碰碰運氣。”

葉龜齡笑着搖搖頭:“四方石有多要緊,恐怕我比你還要更清楚些。既然它兜兜轉轉又回到我手裏,就是天命,總之此事既然已經交給了我,你就不要管了。”

顧枕瀾不知道他那句“兜兜轉轉又回到我手裏”是什麽淵源,他心裏忽然有些不安起來。葉龜齡顯然不願說破,只安慰道:“放心,我随口一說而已,什麽石頭要以人命為祭?你們天機山自古就沒有這樣的邪物。”

顧枕瀾這次回天機山,并不準備多在路上耽擱。他沒打算騎馬駕車地作妖,而是老老實實地選擇了“禦劍”這種在修士中最為普遍的出行方式。

不過因為他們早上在葉家耽擱的時間長了一點,所以天黑之前沒能趕回天機山。顧枕瀾還保留着做凡人時候的習性——天一黑,又是荒郊野嶺的,他就不願意趕路了。

“師父,前頭好像有個村子,咱們不如上那兒去借宿一晚吧。”阿霁手指着西南方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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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枕瀾點點頭:“好。到了村子附近我們下來走過去,省得從天而降擾到村民,他們再來跪拜仙人可就不妙了。”

阿霁:“……”他覺得他的師父偶爾總犯些思路十分清奇的被迫害妄想症。

事實證明,确實是顧枕瀾多慮了。因為這村子別說沒有跪拜仙人的人,就連人都少見。他們進去的時候正是夕陽西下,本該炊煙袅袅雞狗相聞時,可這村子卻安靜得近乎詭異。

顧枕瀾從村頭開始,挨家挨戶地敲過去,基本上十室九空。後來終于有個牙齒都要掉光的老爺子打開了一條門縫,往外看了一眼。結果顧枕瀾還沒說話,那位老人家就從喉嚨裏發出了恐懼的“嗬嗬”聲,“砰”地一下甩上了門。

顧枕瀾:“……”

他有些郁悶地回頭問阿霁道:“我長得很吓人麽?”

阿霁趕忙将頭搖得波浪鼓似的。

顧枕瀾無法,只得帶着阿霁繼續找個肯收留他們的人家——沒辦法,當了二十多年遵紀守法的好公民,顧枕瀾對“擅闖民宅”還是有些心理壓力的;沒人住的民宅也是民宅。結果這一個村子三四十戶人家顧枕瀾敲了個遍,除了一開始的那位老人外他再沒得到過任何回應。也也不知道是真的沒人,還是沒有人敢給他開門。

“走吧,這村子也不小,總該有個宗祠什麽的。”顧枕瀾無奈道:“反正就留宿一晚,湊合湊合也就過去了。”

這村子的宗祠是整個村子中最氣派的建築物,應該不久之前剛剛修葺過,并不破敗。然而,等他們走進去一看,院子裏雜草叢生,房梁上結滿蛛網,供桌上的灰塵積了幾寸厚,也不知道多久沒人打掃過了。

阿霁趕緊動手收拾出來一塊能待人的地方,又鋪上幹淨的稻草,點好火堆,這才讓顧枕瀾進來坐下。顧枕瀾上下打量着這處地方,自言自語:“這祠堂應該是修葺之後不久就沒有打掃過了,可這村子裏的人究竟是怎麽想的?明明已經是不準備用了的地方,還翻修它做什麽?”

阿霁趁着顧枕瀾沉思的功夫,又不動聲色地往他身邊挪了挪,此時兩人之間就只剩下了幾寸的距離。而阿霁見好就收,什麽人也沒有一口吃個胖子的本事。

反正夜還長得很。

可是夜雖然長,屬于顧枕瀾和阿霁兩個的夜卻馬上就到此為止了。祠堂的門被人粗暴地一腳踹開,将正在想入非非的阿霁吓得一個激靈,抓着劍就跳了起來。

可是走進來的,卻只是個衣衫褴褛的老乞丐。

那乞丐雖老、衣裳也破,膽子卻大得很。他瞥了一眼阿霁的劍,一點都不害怕。不僅如此,他還氣勢洶洶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中氣十足地吼道:“你們兩個小崽子居然來跟你爺爺搶地盤,嫌命長嗎!”

敢情這是把他們倆當成了搶地盤的同行了。

顧枕瀾哭笑不得:“老人家,我們路過此地,想在這借宿一晚,絕無冒犯的意思——您看我們穿戴的可像是乞丐麽?”

老乞丐見他們倆一個比一個長得好看,身上的衣服他是看不出貴賤,但是打理得纖塵不染,确實不太像自己的同行。

于是老爺子被掩蓋在一片污濁下頭的臉色,似乎緩和了些許,人也朝個相反的方向走去。可他還沒走兩步,忽然又神經質地回頭大喊了一聲:“你們騙我!”

顧枕瀾莫名其妙,就聽那老乞丐冷笑道:“你們這樣的,是剛剛打算進這個行當,還沒拾掇好的!哼,我老頭子活了這麽多年,什麽沒見過?”

顧枕瀾:“……”

老爺子看他不說話,愈發得意了起來:“還想蒙混過關?門都沒有!老子警告你們兩個小白臉,要讨飯滾到前頭鎮子裏去,這飛凰山只能有我一個!”

顧枕瀾哭笑不得:“老人家,我們真不是跟您搶飯碗來的,阿霁。”

阿霁會意,從錢袋裏抓了一把碎銀和銅錢,遞給那老乞丐,道:“我們也不常住,這點錢給您,我們只當住店了,你看可好?”

老乞丐狐疑地接過銀子,當着顧枕瀾的面就毫不客氣地拿他新得的銀子挨個試了遍牙口,又小心翼翼地收進懷裏。然後這老乞丐才勉強地可惜道:“花也花不出去,還不如給我些幹糧。算了,讓你們休息一夜也無妨。只不過明天一早,不管你們是不是同行,都得趕緊滾出去!”

顧枕瀾含笑應下,又讓阿霁拿出帶的食物,雜七雜八地煮了一鍋東西。那老乞丐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那鍋東西,枯瘦的喉結十分明顯地滑動了一下。

于是顧枕瀾只留下了一碗,剩下的全讓阿霁給那老乞丐端了過去。

老乞丐吃人嘴短,對他們的态度來了個一百八十萬大轉彎,非但不再趕他們走,還絮絮叨叨地科普了半天這附近哪裏可能要到飯,誰家心地最好等等。

顧枕瀾對要飯攻略一點興趣也沒有,他找了個機會,打斷了老乞丐的話,問道:“您可知道這村子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人幾乎都走光了?”

一聽這個,老乞丐便嘆了口氣:“是啊,好好的一個村子,現在就剩下我們這些走也走不了的老骨頭了。還不是因為最近這飛凰山招了個厲害的妖怪,一言不合就要取人性命;非但如此,他還命令村民每隔三天拿一個幹淨的活人給他上供!你說說,這世界上哪有這樣的道理?誰不怕這事輪上自己,但凡能動的可不是全都跑啦。唉,再過兩天又到了上供的日子,這回可不知那老裏正準備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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