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jjwxc 獨家發表

顧枕瀾之所以一眼就認出了戴姑娘, 實在是因為她喬裝得太不走心了。

一般人喬裝都是怎麽低調怎麽來,她可能也是這個初衷——從她那一身不打眼的灰衣上就能看出來——只可惜事與願違。

戴姑娘的胸應該是裹過了的,但是裹得不甚成功,還是微微聳着;她頭上罩着幂蓠,白紗垂到下巴尖,風一吹就能露出小半張白皙的臉頰。

一看就是個女扮男裝的。

顧枕瀾難得看見這麽欲蓋彌彰的喬裝,少不得就多看了兩眼。一看才知道, 喲,這不是天機山上那個待自己徒兒十分不一般的姑娘麽。

顧枕瀾知道她在阿霁那裏地位非同一般;她既然出門了,阿霁可能也在不遠處。再聯想起前些日子那說書人的話, 顧枕瀾猶豫了一下,便不遠不近地跟了上去。

戴姑娘對自己洩露了行跡被人跟蹤一事顯然毫無知覺。顧枕瀾徑直跟着她出了城,在個茶棚裏坐了一陣子;又跟着她翻過了一座山,眼看着她進了一個破廟。

顧枕瀾自然不好再進去, 四下打量,相中了離那廟不遠不近的一棵樹。顧枕瀾跳上樹, 坐在樹叉上,借着枝葉的遮擋窺探着裏面的一舉一動。

戴姑娘安分得很,在院子裏頭放了把煙火,又生了堆火, 就安安靜靜地打坐起來。

倒是将顧枕瀾看得都要瞌睡了。他心想阿霁身邊的人果真都學得同他一樣,什麽時機都要抓緊來修煉一番。

不多時,正主登場了。

那位傳言中英明神武明辨事理的天機山新掌門,循着煙火彈找來了這裏。戴婷趕忙迎了上去, 沈霁連寒暄都沒有,開門見山地問道:“都打探清楚了?”

顧枕瀾聽得直搖頭。老實說,他不太關心阿霁讓戴姑娘去打探什麽,卻是想起阿霁小時候的一樁舊事。彼時阿霁還是個軟萌可人的小少年,顧枕瀾像所有惡趣味的大人一般,逗他說起長大後娶媳婦的事。阿霁卻一本正經地搖頭道:“我不要什麽道侶,我一輩子都要陪着師父。”

如今看來,阿霁固然不能一輩子都陪着師父,可那句“不要什麽道侶”恐怕卻要一語成箴了。不用先問問姑娘累不累、辛苦不辛苦麽!這樣不解風情,長得再帥有什麽用,碰不見眼瞎的,還不是要注孤生!

顧枕瀾真想将現世裏那些情感博主的撩妹手冊拍他一臉。

可惜他在這剃頭挑子一頭熱,兩個當事人卻渾不在意。戴婷對阿霁點點頭,道:“一切如您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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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枕瀾:“……”怪不得站在院子裏就敢談機密啊,敢情這打啞謎似的外人壓根聽不懂!

不過阿霁下一句話,卻說得再明白不過了。只見阿霁微微颔首:“休整一晚,明日就上毓秀山莊去。”

戴婷低聲應諾。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蹲在樹杈上的前任掌門有些抓耳撓腮地坐不住了。前一秒還在擔心徒兒注孤生的顧枕瀾,現在卻開始憂心裏頭那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同處一室,可不會出什麽事吧?

可他又不能進去,連靠近些觀察也能,只好焦急地腦補着裏頭一對郎才女貌,在黑夜、燭火、深山破廟這一絕佳的助攻組合裏,血氣方剛、郎情妾意、幹柴烈火……

顧枕瀾那顆塞了一堆黃色廢料的腦子裏思緒亂作一團,一沒留神,竟從樹上掉了下去。

顧枕瀾:“……”還挺疼呢。

然而他已顧不得疼了,因為不遠處那破廟裏,沈霁已緩緩睜開眼,沉聲問道:“何人造訪?”

他的聲音不大,可方圓數裏卻都能清清楚楚地聽見。

顧枕瀾僵在原地,沒動。

他現在有點糾結要不要跑。跑吧,顯得做賊心虛,不那麽理直氣壯;不跑吧……他也确實沒什麽可理直氣壯的。

幸虧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個男聲替他解了圍:“掌門。”

顧枕瀾循着聲音看去,只見與他相隔數裏的另一個方向,三個禦劍而來的男人剛剛落地。

阿霁什麽也沒說,顧枕瀾莫名地松了口氣。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顧枕瀾都非常小心。一直等到天亮,沈霁一行五人從破廟裏出來,一路往毓秀山莊的方向去了。

顧枕瀾氣得頭皮發麻:那混小子居然只帶了那麽幾個人,就敢上毓秀山莊作妖?那觀善真人雖然老邁,可也不是吃素的!

而且昨夜那三個新來的手下除了撐撐門面當個吉祥物,還有什麽用?

顧枕瀾十分不放心,趕緊小心地跟了上去。

不過阿霁十分懂得先禮後兵,叩門、遞帖、等主人答複,該有的禮數一樣沒少。不多時,毓秀山莊的大門再一次大開,觀善真人竟親自迎了出來。

總有百餘年沒見過面了,觀善真人的樣貌絲毫未變,可臉上卻不知怎麽有些憔悴。他看起來脾氣好多了,待阿霁也出奇地客氣。

顧枕瀾頗有些唏噓:人間百年,這些故人一個個都變了副模樣,唯獨自己好像還在原地徘徊。

顧枕瀾眼睜睜地看着毓秀山莊的大門在自己面前緩緩閉合,忽地覺得他家阿霁羊入虎口,十分危險。顧枕瀾頓了頓,也找了塊沒人看守的院牆翻了進去,幾個起落,光天化日地藏在了人家正堂房頂上、兩排石雕瑞獸之間。

他掐了個訣,将自己一身衣服變得與這屋頂一樣顏色,一時間倒也不甚顯眼。

觀善真人客客氣氣地将沈霁迎進正堂,沈霁也客客氣氣地跟他寒暄,進退有度,溫和有禮,一點也看不出是來砸場子的。

顧枕瀾看得啧啧稱奇:阿霁才不過百來歲,現在竟也有了跟觀善這種千年老不死分庭抗禮的架勢,真是……太成器了。

觀善真人明知故問:“沈掌門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貴幹啊?”

沈霁暗自冷笑,心道這些年給你修書多少,為的全是一件事,誰信你不知道!可面上可還是一派春風和煦:“便是久聞貴莊裴先生大名,想請他前去天機山做幾日客。”

話說裴東行自那一次闖下大禍,被他師弟師妹押回毓秀山莊後,直接被盛怒的觀善真人罰了百年禁閉。不過現在期限已到,觀善真人卻絲毫沒有松口要放他出來的意思,衆人方知那位大師兄,怕是要徹底失寵了。

不過觀善真人雖然對徒弟失望,可也不想叫他落在沈霁手裏。不管外頭傳言如何,可他們這幾個老相識誰不知道他記恨當年顧枕瀾之死,直到今日還耿耿于懷?

更何況現在的沈霁早已今非昔比,他那不長進的弟子給人家提鞋都不配,落在他手裏,還能又命在麽?

雖然觀善真人對裴東行早已失望透頂,可是畢竟師徒一場,他也不能眼睜睜看着裴東行送死。

于是觀善真人搖了搖頭:“不巧啊。裴東行犯了大錯,此時還未出刑期,恐怕不宜到別家做客。”

阿霁挑了挑眉:“哦?卻不知道裴先生犯了什麽大錯?真人,晚輩鬥膽做回和事佬:師徒如父子,一家人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得過且過吧。”

觀善真人暗罵得過且過就要把我徒兒的性命過到你手裏去了,臉上勉強挂着笑,生硬地說道:“本座會考慮的。”

阿霁也不強求,估計他也沒真想過自己能将裴東行順利帶走。于是他又笑了笑:“看來晚輩來得不巧,是請不到裴先生做客了。可是,晚輩遠道而來,您也不忍見晚輩空手而歸吧?真人,您便通融通融,且放裴先生半日自在,與晚輩見上一見,如何?”

觀善真人暗罵他黃鼠狼給雞拜年,安得準不是什麽好心。可是堂堂天機山掌門,已将身段放低了這許多,他卻也真不好再拒絕,那就顯得太不通情達理了。于是觀善真人略一思忖,想着左右裴東行在自己眼皮底下也出不了什麽大事,便點頭應允了。

不過觀善真人還是十分小心地留了個心眼,叮囑去通傳的道童,叫陸西城親自帶裴東行到正堂來。

老實說,陸西城十分不樂意領這個差事,但是師父發話了他也不敢不從。他那裴師兄自從被關得灰頭土臉的,就比原先更刻薄蠻橫了,見誰都是冷嘲熱諷的,上回竟還将柳師妹氣哭了。

陸西城真是想想就頭疼。他那師妹多麽霸道的一個人哪,竟給這混不吝的氣哭了。推己及人地這麽一想,陸西城覺着自己待會兒若是在衆人面前也給他這師兄氣哭了,那可真是不用做人了……

這麽一路擔憂着,裴東行嘲諷的話他也就左耳進右耳出,沒往心裏去。

而一進正堂,陸西城瞧見沈霁似笑非笑的一張臉,忽地心頭大定:沈掌門與裴師兄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時半會大概是殃及不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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