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jjwxc 獨家發表

觀善真人已有幾十年沒有召見過裴東行了, 毓秀山莊上上下下皆默認他這真人座下大弟子已失勢失得覆水難收,人雖然沒走,茶卻已涼透了。且他一張臭嘴見誰噴誰,沒過幾年就把師弟師妹的情分也噴得渣都不剩了,所以平時也沒誰去探望他,以至于裴東行變得愈發不像個人了。

今日裴東行見竟是陸西城親自傳話,且要去的地方是山莊正堂, 不知怎的就有了種即将東山再起的錯覺。裴先生揚眉吐氣,冷嘲熱諷地叨叨了一路,陸西城則是一臉麻木, 本想好心提醒他“沈霁來訪”的話,也吞了回去。

因此裴東行一見沈霁就愣了。

其實裴東行起初并沒有認出阿霁來。一百年,阿霁的相貌雖然沒什麽變化,可通身氣度卻已天差地別。然而阿霁一見他, 臉上就毫不客氣地帶上了惡意嘲諷的冷笑,叫他一下子就想起了顧枕瀾來。

裴東行皺了皺眉:“阿霁?”

阿霁對他的态度與對觀善真人可謂是天差地別。他冷哼了一聲:“前輩, 您竟還認得出晚輩,可見傳言不可盡信——您這不是還認得人、沒全瘋麽。”

裴東行一愣,繼而怒火中燒:“你胡說什麽!”

阿霁挑釁地對裴東行一笑,竟不再理他, 轉而對觀善真人道:“如今我方才明白您的苦心。裴先生現在的情況……的确不太适合出來見人。”

他這番含混不清的說辭實在太有指向性了,明明全都對,可怎麽聽怎麽不對勁兒。觀善真人直抽嘴角,可偏又不那麽長于詭辯, 一時也不知該怎麽反駁阿霁。

本來脾氣就不好、而且早就被關成了半個神經病的裴東行登時大怒:“小子,你說什麽!”

阿霁聽得挺新鮮。大概怎麽也得有那麽幾十年,沒人敢這樣無禮地叫他一聲小子了——就連觀善真人,也要客客氣氣地稱一聲掌門。阿霁淡淡一笑,并不跟這神經病一般見識;他身邊的人卻忍不住了。

跟着阿霁前來的三個男人一直沉默地站在他身後,聞言一齊怒吼:“放肆!”

……顧枕瀾發現這三人修為雖然不怎麽樣,但是可能是修獅子吼那一派功夫的,一齊出聲可真是震耳欲聾,他旁邊的瓦都跟着抖了三抖。

裴東行一開始着實被這氣勢給驚得懵了片刻,待他回神過來,更為惱怒了。裴東行更是勃然大怒:他對阿霁的印象還停留在一百年前那個跟在顧枕瀾屁股後頭的小弟子上,覺得自己肯跟他好好說句話已是平易近人,卻竟被他手下人這樣呵斥,臉上焉能挂得住?

裴東行神色一暗,冷笑着活動了活動手腕。

阿霁只當沒看見,端起桌子上頭的茶,呷了一口。他這副輕描淡寫的樣子更加激怒了裴東行,裴東行厲聲吩咐道:“給我拿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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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東行這些年雖然一直待罪,早就失了勢,可他大弟子的名頭畢竟還在,底下的道童也不敢太過違逆他的意思,便要去拿劍。觀善真人終于有了動作,他不輕不重地一拍桌子,威嚴地說道:“給我站住。”

那道童立刻站定,不敢再挪一步;裴東行一臉訝然:“師父……”

觀善真人額上的青筋直蹦了兩蹦,心道他這大弟子真是越大越沒心沒肺了!如今的沈霁怎是他惹得起的,他還當人家是從前那任他磋磨的毛頭小子麽?

再說,這沈霁又安了什麽好心?一見裴東行,便拐彎抹角地拱火,分明是還記恨着舊事,來讨債的。

他這弟子活着幾百年,怎麽就不能長長腦子?

這麽一來,他又不由得羨慕起已故的顧枕瀾來。雖然天妒英才怪可惜了,可畢竟有個成器的徒弟;再想想自己,毓秀山莊好大的基業,可惜幾個弟子卻各有不足,也不知道待自己羽化登仙了,何去何從呢。

觀善真人這些年愈發感覺到自己修為停滞不前,連身體都大不如前了。他活了千把歲,早将生死看得淡了,對飛升也沒什麽執念,唯有他實實在在付出了心血的山莊和弟子,叫他割舍不下。

觀善真人這麽一走神,也不過片刻功夫,卻看見裴東行已将旁邊小道士的佩劍給搶了下來,沖着沈霁走了過去。觀善真人勃然大怒:“裴東行,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師父了!”

原來,阿霁身後那幾個随行的男人,剛才又趁機跟裴東行“眉來眼去”了一會兒,就差在臉上寫上“挑釁”二字了。裴東行又不傻,如何能忍?這才有了剛才觀善真人見到的劍拔弩張的那一幕。

顧枕瀾算是看明白了,阿霁帶着那三人,原來既不是為了撐面子,也不是為了做幫手,而純是搓火用的。

裴東行被他師父喝得十分委屈,卻也不敢違逆師父的意思,只好垂着手在一旁站定,只不過手中的佩劍可沒還給道童。觀善真人現在是多一眼也不想看見他,索性眼不見心不煩地轉過臉,專心同沈霁攀談起來。

阿霁應對得體,不卑不亢;可也架不住有人存心要挑錯處。他與觀善真人沒說幾句,便聽裴東行陰陽怪氣地說道:“如今這年頭,後生都這麽不知禮了?前輩客套乃是前輩的寬容,我們做晚輩的卻不該縱着性子來。”

他這話卻不是對着阿霁、而是對着陸西城說的。只見陸西城将頭垂得極低,根本不理他這話茬。

裴東行就有些尴尬;可沒想到今日的客人十分“體貼”,阿霁對尴尬的裴東行微微一笑:“裴先生,觀善前輩平易近人,願意與我論個忘年交,我又怎好拂他的一片好意?只不過這麽一來,怕是要委屈裴先生喊我一聲‘世叔’了。”

阿霁臉皮上的功力更在顧枕瀾之上,不過天機山與毓秀山莊如今分庭抗禮,阿霁修為又高,與觀善真人平輩論交雖然不敬,卻不牽強。裴東行可氣壞了,他二話不說,已一把将劍拔了出來。

觀善真人出手如電,一彈指又将那劍彈了回去。他冷着臉,對陸西城吩咐道:“送你師兄回去,以後沒事就不要讓他出來丢人了。”

裴東行愕然站在原地,陸西城只得伸手去拽他:“師兄,走吧。”

裴東行本就被關得有些神志不清,這會兒功夫又經歷了這麽一番大起大落,心境更加不穩。他現在滿腔怒火,可是打不着沈霁,又萬不敢對師父發洩,可巧撞在槍口上的陸西城就倒了大黴。

裴東行猛地一拂,用了十成的力道,且不巧有些偏了——他本想将陸西城的手揮開,卻微微有些靠上,一掌打在了陸西城的胸口。

陸西城毫無防備,只來得及狼狽地運起真元稍作抵擋,頓時就摔出去幾丈遠,倒在地上人事不醒了。

大廳裏一下就亂成了一鍋粥,觀善真人忙去查看陸西城的傷勢。在反複确認了他性命無礙之後,觀善真人揮揮手,吩咐道童将他擡到後院,暫時由靳北遙照看。

而後觀善真人走到還在發愣的裴東行面前,狠狠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臉上!

裴東行避無可避,被師父一巴掌打得半邊臉腫起老高。而觀善真人猶不解恨,怒道:“想不到我悉心教養了你幾百年,卻将你養成了這麽一只兄弟阋牆的白眼狼。也罷,從今往後你再不是我毓秀山莊的人。裴先生,天下之大你中意哪裏,便到哪裏去,只不過我這小小的毓秀山莊,再不容你踏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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