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季淮！”
季淮聽到一聲驚呼，随後便看見他的母親季清儀小跑着進來，她沒有帶妝，神色有幾分憔悴，看着季淮很是擔憂。
“媽……”季淮叫了一聲。
随之而來的是醫生和護士，在接受檢查時季淮看到那個姓連的男人也走了進來，輕輕攬住了季清儀的肩膀，他沒有穿着一身西服，而是休閑的家居裝。季淮隐約明白自己現在身在何處了，看着他們倆的互動，他升起了更加不好的猜測。
“惡心。”連暮安皺着眉，做了個嘔吐的表情。
連尚峰冷冷地看着他，“你進來幹什麽？誰允許你進來的？”
“進來看看這個殘廢哥哥都不行嗎？”連暮安作出無辜相，配合着他的樣貌，十分具有欺騙性，但他下一秒又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沒想到還能欣賞爸爸和小三的情深意重，真是要把我一個星期前吃的宵夜都要吐出來了。”
“連暮安！注意你的言辭，是誰教你說這些不三不四的混賬話的？！”連尚峰徹底沉下臉來，這使本就生人勿近的他更添了讓人無法在他面前擡頭的氣場。
季清儀不想他們在這裏吵，一直拉着他的手小幅度的搖晃着。
連暮安卻沒露出一點怯态，他完全免疫了連尚峰釋放的壓力，也不知道他這副八九歲的年紀怎麽學會嘲諷力那麽高的姿态的，他嘁了一聲，“誰教我？自己學的呗，不然只受氣不出氣，你想我憋死啊？”
連尚峰臉色鐵青，他突然上前一步。
季清儀仿佛知道他要做什麽似的，同時拽住了他，不停地沖着他搖頭，“季淮還在檢查呢……”
連尚峰望過去，在醫生與護士身形的間隙，季淮一臉漠然地看着。
他緩緩冷靜了下來。作為商業大亨，他有着在山崩前都能不喜形于色的淡然，即使是面對深愛的季清儀，他也能在濃情蜜意時保持一分自持，唯獨在這個兒子面前，他的情緒總是容易被挑起。
他恢複了以往的鎮定，對連暮安說：“你現在出去。”
“要我出去可以。”連暮安說，“我要見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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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連暮安提起這個連尚峰就又止不住的煩躁，他不耐道：“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每個月你都能見到她一面。我們已經離婚了，以後季阿姨也是你的媽媽。”
連暮安突然暴怒了起來，像只被冒犯了領地的小獅子，精致漂亮的五官也在這一瞬間扭曲了起來，“閉嘴！你要是敢要我叫這個女人做媽媽，我連暮安發誓，絕對會把他們一家都趕出去！無論如何！”
“你威脅我？就憑你？”連尚峰看着他的兒子，露出了危險的神色。
“就，憑，我！”連暮安一字一頓，他死死地皺着眉，看似在咬牙切齒，實際上是在隐忍着什麽，從季淮的角度來看，只能看到他泛紅的眼角，他狠狠啐了一口，“這裏的空氣讓人作嘔，我一秒都不想呆！”
說完他低頭沖了出去，在出門的時候差點撞上了人。
“蘇蘇小姐小心！”
季蘇雖沒被撞上，但還是沒站穩，幸好身後的趙姨及時扶住了她。她看向一路跑出大門外的連暮安，很不解地問：“暮安哥哥要去哪？”
趙姨看了眼房間裏，嘆了口氣，“我去找他，蘇蘇小姐，你進去吧。”
于是季蘇就進了房間，她看到季淮蘇醒了，開心極了，張開雙臂奔跑過去，“哥哥！”
然而在半路就被截了下來，連尚峰把她抱在懷裏，抛了一下才笑着說：“小公主跑得真快，不怕摔倒呀？”
季清儀也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哥哥還在做檢查，現在還不能碰。”
聞言季蘇癟起了嘴，瑩潤潤的眼睛看着季淮。
季淮和她對上，淺淺地微笑了一下，示意她不用擔心。
季蘇接收到他的訊息，這才放心了下來，下一刻注意力就被連尚峰帶走，被他逗得咯咯笑。
季淮都看在眼裏，如鏡面湖一般的心境起了些許波瀾。
她還很小，什麽都不知道，誰對她好她就喜歡誰，所以她怎麽會讨厭連尚峰呢？會抱她，會惹她笑，給她穿漂亮的衣服，把她打扮得像公主一樣，也能讓她過公主一樣的生活，這是她的親生父親。
季淮突然想到了羅哲。
醫生收起了儀器，他對連尚峰說：“傷口愈合的趨勢很好，每天換一次藥，半個月左右能夠恢複百分之八十，也就可以下床走路了。他失血過多，所以這段時間多吃些補血的食品，我會列一個适合他吃和忌口的清單給您，可以作為參考。”
連尚峰點頭，“謝謝。”
醫生又叮囑了幾件小事，說：“有什麽事可以随時聯系我。”之後便帶着護士離開了。
季清儀上前，輕輕摸着季淮的頭發，“現在感覺怎麽樣？傷口還疼嗎？”
“不怎麽疼，就是有點麻。”季淮說，“主要是胸口……”
“胸口怎麽了？”季清儀立刻擔憂起來。
“一直趴着，胸口悶得慌。”季淮笑了笑。
季清儀松了口氣，嗔怪地看着他，“說話大喘氣，想吓死媽媽嗎？忍着些，傷口好了就能仰着睡了，實在難受的話等會兒給你墊層被子。”
連尚峰也走了過來，“有什麽難受的地方要及時說出來。”
季淮點頭。
季蘇想更近的接觸季淮，半個身子都要從連尚峰的懷裏探出來了，她叫着：“哥哥……”
季淮溫柔地看着她，“蘇蘇今天真好看，像個公主……不對，已經是個公主了吧？”
季蘇被誇獎了，露出了甜甜的笑。
而兩位大人卻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季淮……”季清儀叫了他的名字，但又不知道怎麽繼續往下說。
“清儀已經和你的父親羅哲協議離婚了，他願意放棄你的撫養權，所以以後你将和我們在S市一起生活。”連尚峰言簡意赅道，他明銳的注意到當他說出離婚這兩個字時，眼前這個即使躺在病床上也平靜如水的孩子，眼睛不經意破碎般的閃爍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又像什麽都沒發生一般垂下眼簾，掩去了所有情愫。
“季淮，你知道的，我和你爸爸很早就過不下去了。”季清儀低聲說。
這話讓季淮的心狠狠疼了一下，他說：“嗯，我知道的。”，然後擡起眼，“那我爸爸呢？”
“他還在G市，你想見他嗎？想的話我可以把讓他過來。”連尚峰問。
季淮沉默了半晌，小幅度地搖了搖頭，“暫時不了。”他怕見到羅哲，那時的恐懼和絕望又如潮水一般将他席卷，再等等吧，等他好了以後。
季淮的态度讓連尚峰很滿意，省去了浪費口舌的時間，雖然這孩子的長相繼承了幾分他父親的輪廓，但性格和氣度一點都不沾邊，這讓連尚峰感到幾絲慰藉。
“剛才那孩子……”季淮說。
“哦，那是我的兒子，叫連暮安。你也看到了，他就是那種惡劣的性格，今後你們要生活在一個屋檐下，能和諧相處最好，不能的話就當他不存在。”連尚峰不冷不熱道。
季清儀看他那樣子搖頭道：“我覺得暮安之所以成長成那樣，你這個當父親的也有一份責任。”
“我已經盡力了。”也只有在心愛的女人面前，連尚峰才會露出類似于委屈的一面，“我很忙的，也找了那麽多老師教他，還能怎麽辦？”
“你也要好好和他交流呀，別老是一見面就想要炸了一樣。”
連尚峰假裝沒聽見，繼續親昵可愛的女兒，“蘇蘇很乖，有蘇蘇熨帖我就夠了。”
“蘇蘇是季淮教的。”說起這個季清儀忍不住自豪，她之前雖然和一個不合适的人勉強生活了很久，但有一對乖巧懂事的兒女，即使兒子不是她和真正所愛之人的結晶，可卻是那段身心俱疲的日子裏她最溫暖的支撐。
連尚峰又把目光放在季淮身上，半玩笑半認真地說：“那正好季淮也能幫我管管暮安了，最好是能把他教育成蘇蘇這樣。
“我試試看。”季淮說
季清儀拍了一下連尚峰的手臂，“我家季淮才不是家庭教師，現在他該做的是好好養傷。”又對着季淮，“別把連叔叔的話放在心上。”
季淮乖巧地朝她笑了笑。
季蘇聽不懂他們的教育話題，只聽到他們提到連暮安，眼睛亮了起來，“暮安哥哥！他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但下一秒又暗淡了下來，“但他好像不喜歡我……”
連尚峰心都要化了，連聲安慰着：“沒人會不喜歡蘇蘇，蘇蘇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女孩兒。”
季清儀打趣兒道：“蘇蘇最可愛，那我呢？”
連尚峰極其自然地偏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口，“你是最美的。”
季淮把這一幕看在眼裏，他極其緩慢的呼出一口氣，然後偏過頭，将臉都埋進枕頭裏。
他們已經離婚了，以後你就不用每天那麽累了。
他寬慰着自己。
要習慣，要習慣，又不是沒見過，只是換了一個對象。要習慣……
其樂融融的氛圍在季淮這像是摻了膠水的空氣，黏稠得讓他沒辦法呼吸。
快出去吧，求你們了。
他在心裏嘆息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