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季淮和季清儀回到家，一進門迎面而來的就是哭聲。
客廳，連尚峰面對哭泣的女兒簡直束手無策，季蘇一邊哭一邊說“你騙人”，讓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趙姨也在一旁手忙腳亂，看見季淮回來，像是找着了救星，趕忙迎上去，皺眉苦臉道：“剛才蘇蘇小姐知道你要離開的事了。”
季淮看向季蘇，嘆了口氣。季清儀問：“她怎麽會知道？”
趙姨帶着歉意道：“我收拾淮少爺的房間時，看到他衣櫃裏的衣服都收進了箱子了，就多嘴問了先生，先生告訴我淮少爺要回G市，正巧就被蘇蘇小姐聽到了。”
“這不怪您。”季淮說，“她遲早都得知道的，我去跟她說吧。”
季淮走過去，對連尚峰點點頭，然後蹲在季蘇面前。
季蘇看見他，勉強止住了哭，抽泣着問：“爸爸說你要走，他在騙我對嗎？”
季淮把季蘇抱起來，“到房間去吧，我說給你聽。”
他沒有否定的态度讓季蘇心中一沉。果然，一進到房間，季淮就說：“蘇蘇，哥哥後天就要回G市，和羅哲爸爸繼續生活。”
季蘇恍如天塌了一般絕望，她崩潰大哭起來，哭得渾身顫抖。
季淮摟着她，輕輕為她順背，“你這樣我怎麽好好跟你說呢？不哭不哭。”
她的情緒一上來一時半會沒辦法控制，季淮讓她大哭幾分鐘，等她累了又柔聲的哄：“哥哥現在就在這兒，有什麽要說的要問的就說話，你哭我也不明白你想表達什麽啊。”
季蘇哽咽得話都說不清，“為什麽……要走？”
“我想回去，我還是更喜歡原來的那種生活。”季淮說。
“為什麽？現在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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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當然好。”季淮低頭為她擦眼淚，“可是爸爸他需要我呀。”
“我也需要你！”季蘇喊了起來。
“可你還有連叔叔，有媽媽，他們都愛你，我能做的他們都能做到。”季淮溫柔地說，“但羅哲爸爸只有我了。”
季蘇的眼淚停不下來，她無限悲傷地說：“你不要走。”
季淮柔和而堅定道：“不行。”
季蘇抓緊他的袖子，“那你帶我一起走，哥哥，我不要離開你。”
季淮問：“你願意和連叔叔，和媽媽分開嗎？”
季蘇的嘴張了張，她遲疑了。
季淮的手臂緊了緊，“連叔叔是特別好的爸爸，對吧？他對你很好，你想要的一切他都能滿足你，他很愛你，他能費盡全部來換你的笑容。連叔叔是個很好的爸爸，是那個混蛋羅哲爸爸絕對比不上的，連叔叔能給你幸福。”季淮的聲音低緩，“但對于我來說，羅哲爸爸也能夠給我幸福。我不希望你和連叔叔分開，就是不希望你放棄你的快樂你的幸福。蘇蘇，你是個非常善解人意的孩子，所以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選擇。”
季蘇理解了，季淮說不要讓他去放棄他的快樂和幸福。可理解了又怎樣，這樣一點也不能讓她覺得好過，反而更加難受，她是被放棄的那個。
“你不要我了。”季蘇沒受過什麽重傷，頭破血流的痛苦大概也比不過現在了。
季淮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哥哥不是不要你，而是清楚這裏才是你的歸宿。你是公主，公主就應該生活在城堡裏。”
季蘇一昧的流淚，她現在一點都不想當善解人意的乖孩子，她就像沖着季淮大喊不許走，不許離開她的身邊，想做最無理取鬧的小孩，撒潑打滾，威逼利誘，無論什麽方法，只要季淮能留下來。
可她沒辦法做到，想要哥哥幸福的念頭無法動搖。
她只能發洩淚水，再在這個懷抱裏多呆一會兒。
季蘇哭了半個多小時，總算哭累了睡過去。季淮把她抱回房間裏安置好，一出門就看見了撲克臉的連暮安。
“你怎麽在這兒？”季淮有些疲憊。
“還問我怎麽在這兒？！”連暮安氣勢洶洶地瞪他，然後不由分說地上前拽着他的袖子往自己屋走，“你又忘記約定！今晚說好了要看那部什麽什麽囧的電影，傻了吧唧的我剛看開頭就忍不了，一個人根本沒法看！”
季淮無奈地笑了笑：“別人都是看恐怖片不敢一個人，你比較另類，看搞笑片不能一個人。”
“怎樣！你有意見嗎？！”連暮安惡狠狠。
“沒有沒有。”
過了一會兒連暮安問：“那個季蘇到底怎麽回事啊？一天到晚哭個不停，聽她哭我腦殼都疼。”
季淮愣了愣，這一刻他突然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訴連暮安，他連季蘇都安慰好了，還擔心一個連暮安嗎？他們之前的感情還沒強烈到連離別都說不出口的程度吧？
于是季淮開口：“其實……”
“嗯？”連暮安回頭，看着他，等他的話。
“……”
季淮又沒辦法說下去了，他看到連暮安拽着他的手，還有望過來的眼睛……這孩子似乎已經非常依賴他了……真說不了。
“……她打碎了一個杯子。”最後季淮似乎嘆息着說。
“我就說嘛。”連暮安嘟囔，“女孩兒就是費勁，動不動就哭，還沒完沒了，我反正是不會這樣的。”
十二月二十五日，聖誕節，連暮安的生日，以及季淮離開的日子。
“喂，爸爸。”季淮在房間裏和羅哲通電話，“我晚上九點上飛機。”
“這麽晚？回來就直接吃夜宵了。”
季淮笑着說：“确實挺晚的，因為今天是一個孩子的生日，我想等他生日過完了再走。”
“晚點也沒事，回來就好。”羅哲的聲音中帶着喜悅，“那我九點就到機場等你。”
“嗯。”
“淮兒，一想到今天就能見到你了，我就激動得手都抖了。”羅哲笑着說，“這一定是我收到的最好的聖誕禮物。”
“我也……”
門嘭的一聲被粗魯地打開，季淮聽到動靜就快速說：“爸爸我這邊有事了咱們晚上見。”然後把電話挂斷，回身看去。
今天的小壽星連暮安一臉不爽地看着他，“你在這兒偷懶是嗎？”
“需要我幹什麽？”季淮問。
連暮安的身後的一左一右噌噌往出兩個小腦袋，一個崇拜一個好奇地看着季淮。
季淮看了一會兒也就認出了其中一個腦袋瓜，是那天他去連暮安的班級時見過的校長的兒子，另外一個小女孩他就沒見過了。
“還不出來招待客人！”連暮安不耐道，他注意到季淮房間裏擺着個行李箱，便問：“這是幹嘛用的？”
季淮面色不改，“整理房間。”
“不要收拾了，現在馬上出來！”心高氣傲地轉身，又低聲對這倆說：“看到就得了，走走走走遠點。”
江湘敏一臉愛心，“我想要這個哥哥做我的騎士！”
連暮安甩她白眼，“想都別想。”
班長一顆小心髒撲通撲通狂跳，“這就是高人的房間布置嗎？我回家也要這麽擺！”
連暮安不想和他說話，甩了他好幾個白眼。
今天明明是他的生日，憑什麽他得同意這些人來為他們慶生？那個老頭子沒經過他的允許随意在班上發邀請函，要不是他過後去強制收回，家裏現在得亂成什麽樣？幾年沒注意過他的生日，今年一上來就想搞事，還不如別管呢！
雖然說他強制回收了，但還是有兩個厚臉皮的漏網之魚，其中有一個主要是想來見季淮的。
連暮安後悔沒有讓那些機器人一樣的保镖們把他攔下來。
季淮已經走到他們身旁，低頭對孩子們微笑：“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嗎？”
江湘敏眼睛都看直了，她充斥着粉紅色彩的小腦袋瓜已經迅速腦補出一場公主和騎士相遇的唯美劇場，整個人都泡在粉紅泡泡裏面，沉醉得不得了。
“喂喂你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連暮安涼涼道，作為飽受她這方面荼毒的人，他一眼就看出來江湘敏在想些什麽，“收起你那不切實際的幻想。”
江湘敏置若罔聞，甜絲絲地去拉季淮的手，“哥哥，你當我的騎士好不好？”
季淮還沒反應呢連暮安就暴跳如雷起來，強硬地分開他們，“都說了只準看不準摸！”
霸道極了，正中江湘敏的少女心，她捧着臉說：“我的未婚夫吃醋了。”
“未婚夫？”季淮看着連暮安挑了挑眉。
“別聽她瞎說！”連暮安急了起來，極力解釋着，“她沉迷過家家無法自拔，我才不是她的未婚夫！”
“我們畢業之後就會結婚。”江湘敏羞澀道。
“你閉嘴！”
季淮看着覺得挺有意思，縮小版的霸道總裁和他的小嬌妻？果然有錢人家的孩子玩的過家家都那麽另類。
他注意到了一直有人在後面盯着他，回頭，就對上了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睛。
“你好啊，班長同學。”季淮笑眯眯地說。
班長目光如炬，少年的熱血要沸騰出來了，“我、我能……”
“不能。”連暮安直接澆滅，拉着季淮就走，“他腦子不好，你別去理他。”
到了客廳，家長們正友好地喝茶，季淮才發現莊嘯雲那家也過來了，莊嘯雲一如既往跟着季蘇，季蘇卻郁郁寡歡不怎麽搭理他。
“我還第一次見到莊嘯雲那麽不要臉的人。”連暮安冷哼，“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手段來的。”
季淮随手扯了扯他的臉頰，“壽星能不能開心點？今天收到什麽禮物了？”
說起這個江湘敏就邀功似的舉起手：“我先來！我送給了暮安一套王子的服裝！可好看了！暮安等會你要穿給我看！”
連暮安剛要慣性拒絕，但看到季淮帶着期許的目光，話語堵在了喉嚨幾秒，出來就變為：“今晚我回穿。”
江湘敏歡呼雀躍。
班長含蓄道：“我送了一輛跑車。”
這季淮就真的震驚了，看他的眼神也不一般起來。小小年紀就能送出一輛跑車，以後還得了？
連暮安嫌棄道：“就和碰碰車一個類型的玩具車，你還真好意思說。”
原來是這樣。季淮有些汗顏，“這種車應該是三四歲的小孩才坐得下吧？”
“我覺得連暮安也可以。”班長天真道。
連暮安怒氣沖天，“你給我滾出去！”
之後就等季淮的禮物了。
“我已經送了呀。”季淮說。
“？？？”連暮安狐疑，“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
“今早你吃的那碗長壽面呀，從面到湯，都是我親手做的。”季淮笑了笑，“我身上屬于自己的東西幾乎沒有，只有手藝能拿得出來。不是特別貴重的禮物，讓你嫌棄了。”
連暮安皺眉，“我有說嫌棄嗎？”
他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傍晚，連尚峰看着連暮安。
他差點就忘了今天是連暮安的生日，是季淮提醒了他，所以才臨時布置的一個在他看來十分粗糙的生日宴會。其實這不是第一次了，兒子的生日好像總是很容易被他腦子裏的橡皮擦擦掉，每次想起來就匆匆買個禮物叫人拿回去給他，相比起來這次倒是他給連暮安準備得最隆重的一次。
小孩們都跟在連暮安身後，他雖然一臉煩躁，但卻沒有認真的驅趕他們。
其實這個看似高傲到天上的兒子，似乎很容易就能滿足。
他沉思的時候，手機響了，他看了眼屏幕，便叫道：“暮安，你媽媽的電話。”
連暮安就跑了過來，接聽，“媽媽！”
“寶貝兒生日快樂！對不起啊，媽媽在國外的頒獎典禮上，不能回去為你慶生了。”安黎利說。
“沒關系的，媽媽。”連暮安乖巧道。
連尚峰在旁邊看得有些吃味，要是這孩子對他有對安黎利一半的聽話和耐心，他們也不會老是鬧得不可開交。問題到底出在哪裏了？從各種方面他都比那個女人強吧？
“真的嗎？”連暮安聲音上揚，“我太開心了！謝謝媽媽！”
連尚峰有些好奇他們在說什麽。
寒暄了幾句後，那邊挂了電話，連暮安把手機還給連尚峰時，聲音了的溫度降了下來，“媽媽說我的面試通過了，我可以去拍電影。”
連尚峰點頭：“你想去就去吧。”
他的果斷讓連暮安有些意外，“就這麽讓我去了？”
“你不是想去嗎？不讓你去不知道你又能整出社麽花招。”連尚峰清了清嗓子，用柔和的聲音說：“你想要什麽爸爸不能給你？”
連暮安的心觸動了一下，可那麽多年的壁壘不可能輕易就坍塌，他點了點頭，“謝謝爸爸。”然後又到別的地方去。
連尚峰實在郁悶，所以問題到底出在哪裏了？
連暮安左右環顧着，安黎利帶給他的消息無疑是今天最讓他雀躍的，雖然說他有自信能通過面試，但成功的消息傳來，心情也是無法按捺的。
季淮呢？他尋找着，在大廳都沒看見他的身影。
江湘敏旋轉着來到他的身邊，“暮安，我想去你的房間玩。”
“你看到季淮沒？”
“騎士哥哥？他好像回房間了哦。”江湘敏抱着他的手臂往樓梯上拽，“暮安，我要去你的房間嘛，我想看看你的房間~”
“煩死了你又不是沒去過！”連暮安實在受不了江湘敏的折騰，只好帶她去了自己的房間，進門前還威脅：“你要是敢亂碰我的東西就滾出去。”
季淮要拿的東西不多，本來他就沒拿什麽過來。
他想起那天他睜開眼，覺得一切都不像真的。他的家支零破碎了，他自己也差點支零破碎了，這種一路綠燈一樣的生活，如同夢中一般總會在夜深讓他懷疑自己到底身處何方。
這下夢該醒了，但他十分坦蕩。
唱生日快樂歌時季淮還在，客廳一片漆黑，只有蛋糕上的蠟燭搖曳着暖黃的光，照亮了連暮安有些不知所措的小臉。
季淮帶着笑意看着他，這小孩大概是第一次過這樣傳統的生日，對流程還不是很熟悉，還得江湘敏在旁邊提示他下一步該做些什麽。
以後會好的。季淮在心裏說，大家都會愛你，所以不要害怕了。
“暮安許願！”江湘敏嘹亮地說。
連暮安一面埋怨她啰嗦，一面兩手相扣，舉到胸口。
這還是他第一次許願，能許幾個？
管他能許幾個，我的生日我最大。
他在心裏默念：希望媽媽能常回來陪我，希望連老頭能保持住現狀不要老是和我對着幹，希望我的電影能順利，希望以後能拍好多電影，希望我能稱為影帝……希望每年的生日都能吃到那個人做的長壽面。
睜眼，吹蠟燭，片刻的黑暗，然後燈光亮起。大家都笑着對他說：“暮安，生日快樂。”
他從一張張臉挨個看過去，所有人的笑容都真摯而溫暖。
唯獨沒有季淮。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說了無數次但我必須還得譴責自己，真的太能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