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是我的心13┃天衣無縫
方淮嬉笑着, “周老板天天就愛往美人紮堆的地方湊啊。”
周呈面無表情,“彼此彼此。”
像是合作多年的默契, 方淮上完廁所出來正在鏡子前洗手, 周呈就推門進來了。隔間裏還有別人, 兩個人都沒說話。周呈洗了把手,左手腕上的金表反光, 方淮瞟了一眼, 笑道:“看來周老板倒賣西洋樂器賺得盆滿缽滿。”
“張三少說笑了, 這是留學時朋友送的禮物。成色還不錯。”
“是嗎?”方淮摸上表盤, 冰涼光滑的觸感,他的手指順着表身的輪廓摸了一把, 接觸到表盤側面,有一種粉末狀的柔滑細膩, 像是女人的脂粉。
方淮笑了,“周老板混的也太好了吧。這東西不錯, 借我玩玩?”
周呈嘴角勾出一抹神秘,不動聲色地摳開表帶,遞給方淮,“沾着女人的脂粉惹人矚目,張三少行事還是低調些。”
隔間傳來沖水的聲音, 方淮快速戴好手表放下衣袖, 把手表遮了起來。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走出來, 方淮識出是賣瓷器的一個商人,姓蔡, 也算是老牌漢奸了,碾死小商販孝敬日本人的勾當沒少幹。這人生意上仰仗張家鼻息度日,看見方淮就點頭哈腰,“張三少,好久不見。”
方淮笑眯眯的,“好久不見啊蔡老板。”
“三少擡舉。剛才二位在聊什麽寶貝?”
方淮從襯衫口袋裏掏出一支黑金鋼筆,“周老板的鋼筆很精巧,我借來玩玩。”
周呈神色冷漠,冷笑一聲轉身就走,蔡老板看他的背影勢力地說道:“明銳琴行最近風很大,但姓周的說破天也就是個賣樂器的,三少看得上他的東西是他的福氣,您實在不必和小角色計較。”
方淮笑眯眯的,“敢和我張家人擡杠的人畢竟還是新鮮,我也就是逗個趣。”
“三少大氣。不知張老先生近來怎麽樣?”
方淮歪着頭想了想,“家裏很多産業都在轉型,說起來,老爺子不久前好像提起過瓷器這一行。正好今天遇上了,我等會帶你去和老爺子敬個酒。”
蔡老板頓時眉開眼笑,“謝謝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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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老板洗了把手轉身就要走,方淮忽然拉了一把他的手臂,“等會。”
“怎麽了?”
方淮擡手替他整理襯衫領口的扣子,笑道:“沾了不知道什麽東西,老爺子最近脾氣大,還是謹慎點。”
蔡老板連忙點頭哈腰,“謝謝三少。”
二人一塊走出去,周呈剛好在走廊盡頭和雲海堂的經理談樂器的事情,他看見方淮,微微皺了下眉。計劃好執行暗殺計劃的明明是他,方才在洗手間裏卻被這小子擾亂了。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周呈覺得忐忑,甚至到了心慌的地步。他忽然意識到這種情緒和平時擔心任務無法完成并不一樣,因為真正讓他不安的其實是這家夥的安全問題。一想到方淮要暴露在危險之中,他簡直無法理性地思考。
然而方淮卻笑意吟吟,和蔡一路有說有笑,走到樓梯口停下腳步,還笑着沖周呈揮了下手,“周老板,一支筆而已,交到我手裏就不會給你搞壞,不用如此苦大仇深吧。”
周呈沉默不語,蔡老板拉着方淮,“何必和沒有眼色的人多計較?張三少喜歡什麽款式,明天我給你搞一盒來。”
方淮笑眯眯地拉着蔡轉身下樓,和男人擦身而過時,他的嘴唇輕輕動了下。
放心。
樓下已經一片火熱,在場兩個人最大,一個是日軍少将,還有一個就是張老爺子,一輪輪的酒敬過去,老爺子酒量不錯但也還是喝的臉色緋紅。方淮順手拉住一個酒侍,“一杯紅酒,一杯丹參青。”
蔡老板驚訝道:“丹參青?”
“藥酒口味是重了點,但老爺子就好這口,只是外人很少知道罷了。”
“原來如此,今天能遇見您實在是我的幸運。”
兩杯酒很快就上來了,蔡正要伸手去拿,方淮卻先把那杯藥酒端了起來,皺眉看了看,“今天這酒液怎麽比往日顏色暗?”
酒侍恭恭敬敬地說道:“可能是燈光的緣故。”
“好吧。”方淮把酒交給蔡,“去吧,祝你心想事成。”
“有勞三少。”
方淮笑眯眯地插兜站着,餘光裏男人就站在二樓看過來,方淮沒擡頭,他不動聲色地用垂下的衣袖遮着解下了腕表,王海晶剛好摟着一個富商從他身邊擦過,方淮順利地把藏毒的手表交給了王海晶。十秒鐘後,王海晶和富商路過二樓包房門口的周呈,方淮似是不經意地擡頭看了一眼樓上,眼看見那枚手表回到了周呈的手中。
方淮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随手摟過一個姑娘坐回到旁邊的沙發上。餘光觀察着隔壁沙發上的動靜。蔡排在一個人身後等着敬酒,方淮拿起紅酒杯放在唇邊,被他摟着的女人往他懷裏鑽,“三少,今天怎麽這麽開心啊?”
“談了個姑娘但總是太拘束,好久不見你們,心裏快活。”
“哎呦,三少嘴還是那麽甜。”女人笑的花枝亂顫,方淮順手挑起她的下巴,正要欺身親上去,就聽旁邊嘩啦一聲酒杯摔碎的聲音。方淮不以為意,繼續往那兩瓣紅唇上靠近,卻見那女人忽然大驚失色,一下子推開了他。
方淮的臉上瞬間惱怒,“你什麽意思?”
姑娘顫抖着伸手指着方淮背後,方淮一回頭,驚得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張老爺子已經倒在了地上,鮮血源源不斷地從他口裏嗆出來,坐的離他最近的日軍少将和張鋅的身上都被濺了血,方淮雙目睜圓,青筋暴起,一把推開旁邊圍着的人,撲跪到地上,“爸!”
“三弟你讓開。”張鋅把方淮推開,跪在旁邊顫抖着手去探了老爺子的鼻息,而後整個人跪坐到地上,“死了。”
場面瞬間失控,女人的尖叫聲甚至遮住了吵鬧的音樂。日本人反應過來,怒喝道:“把雲海堂圍起來!張老先生剛才喝過誰敬的酒,經手的人全部隔離,叫警察署的法醫來!”
方淮跪在張堂的屍體旁顫抖,淚水從他眼眶中瀝瀝而下,他數次顫抖着手指去摸老爺子的鼻息,像是無法接受這一事實。張鋅最寵這個弟弟,抱着他往後拖,“三兒,你先回家,別看了。”
“我要在這裏等結果。”方淮癱在他懷裏低語顫抖,借張鋅的胸口擋着,他撇了下嘴。已經太久沒演戲了,差點哭不出來。剛才那幾滴淚居然還是靠想象邱城搶救失敗一命嗚呼擠出來的。
警察署的人趕來的很快,法醫做了快速的判斷,老爺子中的是劇性□□,發作時間在一分鐘之內,中村回憶了一下,暴喝道:“那不就是上一個敬酒的人?”
人群中的蔡老板如遭雷劈,差點沒站住,“怎麽可能?”
日本人已經沖上來把他扭在了地上,法醫立刻拿了那個還殘餘着杯底酒液的杯子做檢查。方淮垂着頭低聲啜泣,那毒有氣味,尋常人識不得,但是醫生卻很好辨認。果然,法醫聞了幾下後就斷定,就是這杯酒的毒。
數杆槍立刻頂上了蔡的後腦勺,蔡被壓在地上哇哇大叫,“不是我!經手這酒的不只我!酒侍和張铮都有碰過,憑什麽說是我?”他說着,忽然想到了什麽,大喊道:“是張铮!他故意告訴我張老爺子的喜好,讓我選了一杯獨特的酒敬過來。他搶在我前面碰了那酒杯,借機把準備好的毒物下到了酒裏!”
方淮猛地擡起頭來,目眦欲裂地指着蔡,“蔡老板,我是好心帶你來給我父敬酒,想不到竟然帶了一個兇手來!我可以讓人搜,我身上絕無毒物。”
伊藤揮了下手,兩個日本大兵走上前來搜方淮的身。
“太君,沒有發現。”
蔡癱坐在地,“怎麽可能?”
他的腦海裏一會浮現剛才方淮搶先一步拿起酒杯的畫面,一會又回憶起在廁所裏的偶遇。他忽然猛地回頭,周呈正站在二樓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電光石火間,蔡一下子想明白了什麽,指着方淮襯衫口袋上別着的鋼筆,“是那支鋼筆!筆上淬了毒,那鋼筆本來是明銳琴行老板的,剛才在廁所他把鋼筆傳遞給了張铮!他們兩個人是共犯!”
張铮冷笑一聲,“蔡老板,不說我和周呈本就勢如水火,不可能合作,便說你這随口編來的狡辯之詞,也太荒謬了些。這鋼筆是去年生日我父贈我的,我随身帶着,家裏人都知道,和姓周的有什麽幹系?”
張鋅點頭,“這筆确是我三弟的心愛之物,每日随身攜帶。”
日本人直接把鋼筆收了去做檢查。張铮垂着頭,臉色灰白,明顯還沒有從養父中毒身亡的打擊中恢複過來。情況複雜,日軍少将沉吟片刻,對張鋅說道:“張老先生是我們大日本帝國非常重要的朋友,這件事□□關重大,相關嫌疑人都要帶回去審問。”
張鋅睜大眼睛,“太君,這和我三弟怎麽可能會有關系?我張家已經遭受重創,不能再承受失去一子了!”
“你放心,我們只是例行調查而已。這兩人連同周老板和酒侍,都要帶回去走流程。”
“二哥。”方淮擡起手拉住了張鋅,跪在地上輕輕幫老爺子合上了眼,低聲道:“一個過場而已,我去走。你安頓好爸的遺體,務必要等我回來再辦後事。”
“三弟……”
“照看好小妹的情緒,我怕她承受不來。”
伊藤對行動隊的日本兵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站在了方淮背後,方淮順從地站起來,餘光中,二樓的周呈也交出了全部的随身物品,老老實實地在日本人的押送下走下樓。他交出的随身物品也包括那塊手表,然而男人的動作沒有任何猶豫。方淮垂下眼睫心算了下時間,從傳回手表到老爺子中毒倒地,中間至少有五分鐘,應該足夠男人消去手表上的毒物痕跡了。而他手指上摸到的那些□□粉末,也早就完完整整地擦在了蔡的襯衫扣子上。
這個計劃雖然只是臨時起意,然而卻天衣無縫。
方淮垂下眼睫遮住自己的情緒,“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