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線索
這一天正是武林大會地區預賽的各小組決賽, 在小組決賽中勝出的選手将獲得參加全國大賽的資格, 前往這次大賽主辦城市岚川市進行比賽。之前宋乙人和藍傲枝比賽時, 體育館的燈具被搗亂鬧事的觀衆打壞了,至今還沒清理修繕完畢,所以本該在這一場館舉行的比賽, 也就是谷小飛與藍傲枝這一場,便臨時挪到他處——恰好與肖雪塵同在一個體育館中。
谷小飛還沒來得及慶賀,方心鶴首先就眉開眼笑了。谷小飛與肖雪塵的比賽在同一處, 省得他兩頭跑的功夫。接着他又苦惱地想, 都是自家師兄沉迷奇技淫巧,沒空陪雪塵來參賽, 只能勞動他的大駕,做掌門師兄的卻把責任丢給師弟, 也不知這掌門是怎麽當的,看看人家斷水門的陳昊空, 何等年少有為、英姿勃發,再看看自家師兄……
嗯,還是自家師兄比較好看。
既然谷小飛和肖雪塵都殺進了小組決賽, 方心鶴自然慈悲大發又放了小绮的假, 一行人歡天喜地地跑去看比賽,架勢堪比小學生郊游。這貓咖又無人經營了,方心鶴望着本月賬目上慘淡的數字,長嘆一口氣,再度開始了埋怨師兄的循環。
武林大會預賽是瀛海市的盛事, 前來觀看比賽的觀衆人數創歷史新高,各路媒體也聞風而動,争相采訪選手,試圖挖到一些邊角猛料。賽前的這些采訪,不參與也罷,用一句“請讓選手安心比賽”就能搪塞過去。方心鶴經歷過許多次類似的采訪,駕輕就熟。
但是今天的記者大軍來得格外猛烈,他們在停車場一下車便被一團長槍短炮包圍。饒是見多識廣的方心鶴,也被這陣仗驚得呆了幾秒。
“谷少俠,作為這次參加小組決賽的八個人中唯一一名業餘組晉升上來的選手,面對其他參賽者,你感到有壓力嗎?”
“谷小飛少俠,你之前與斷水門陳昊空掌門比賽中所喊出的招式名字是什麽意思?是你自己編出來的嗎?”
“有人說你的崛起之路與前任武林盟主蘇雲越如出一轍,你是不是在故意模仿他嗎?”
大部分鏡頭和話筒都對準了谷小飛,一堆如狼似虎的記者将他圍得水洩不通,問題如同連珠炮般射向谷小飛,令他應接不暇。另一位參賽選手肖雪塵倒是被晾在了一邊,無人問津。
方心鶴明白過來,原來他們都是沖着谷小飛來的。也是,比起江湖上早已聞名的青年俠客,當然是一鳴驚人的少年英雄更有話題性。雪塵,你過氣了,是不是覺得好心痛呀?
谷小飛滿頭大汗,驚慌地望着衆位記者,他們一下子提出了那麽多問題,他都不知道該先回答哪一個了,而且該不該回答這些問題呢?他求助地望向方心鶴和肖雪塵,卻發現他倆被記者人牆擋住了,連個頭都沒露出來。
“‘雲心鶴眼’方心鶴先生一直擔任你的教練,請問你是他的徒弟嗎?為什麽沒有拜入淩虛派?”
“對于前不久網上流傳的傳言,你有什麽看法?”
一只手拉住谷小飛,将驚魂未定的少年從人堆裏拽了出來。谷小飛跌跌撞撞,還未看清救援自己的是誰,便被一個高大身影牢牢護在背後。
“比賽還未開始,請各位媒體朋友不要妄加揣測,影響選手的心态。”肖雪塵用自己的身體擋着谷小飛,攔下了伸到眼皮底下的麥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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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護不要緊,記者們瞬間炸開了鍋,投向谷小飛的眼神除了好奇,更多了幾分揶揄和八卦。
“聽說你和淩虛派首徒肖雪塵同居了,你們之間是什麽關系?”
“有人拍到你與蜀中諸葛氏的琴魔諸葛桐、斷水門掌門陳昊空和宏景的公子齊沖過從甚密,你們是單純的朋友嗎?”
這都是什麽鬼問題!!!
肖雪塵不耐煩這些記者的騷擾,環住谷小飛的腰,施展輕功,足下一點,便朝體育館方向飛去。那些記者多半不懂武功,哪裏追得上,只能望洋興嘆,同時指點自己背後的攝像師對準那兩人的背影猛拍,好像光從背影就能揣測出什麽不得了的新聞事實一般。
方心鶴和小绮對視一眼。
肖雪塵撇下他們兩個,帶着谷小飛跑了,真不講義氣!眼裏還有沒有他這個師叔啊!
不過剩下他們倆與記者們周旋,倒有一番好處。方心鶴抖開折扇,笑眯眯地走上前,他今日的折扇上畫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貓,旁邊寫着貓咖的名字和地址。他迎向記者,打算不動聲色地給自己的店鋪打個軟廣。
不幸的是,記者們對他一點兒興趣也沒有,适逢另一位選手來了,記者們一窩蜂地湧過去。
“老板好可憐哦,過氣網紅不如豬。”小绮同情地說。
“閉嘴!”方心鶴用扇子敲了小绮一下。
說起來,雪塵今天的反應有些奇怪啊。他平時有這麽護着谷小飛嗎?谷小飛被記者包圍的時候,他急得跟什麽似的……當記者問到谷小飛和肖雪塵什麽關系時,方心鶴敏銳地注意到肖雪塵的表情變得十分尴尬,而當記者問及谷小飛那些新老朋友時,肖雪塵則露出惱火的眼神。
難道……
方心鶴眼神一凜,意識到問題并不簡單——難道雪塵和小飛在不長不短的相處中,發生了什麽超越友誼的關系?哎呀呀,他們這個門派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性向難道還是師徒傳承的不成?
“老板我們走不走啊?”小绮催促,“人家不會理你噠,你站這兒也白搭。”
“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方心鶴賞她一個大白眼。
他暫且将自己大膽的猜測放到一旁,現在比賽要緊,其他的問題都是細枝末節……賽後再仔細問問雪塵吧。
***
顧旭陽猶豫了一夜要不要将肖像的事告訴肖雪塵。
畢竟這是和師兄切身相關的事,不論是作為警察還是作為師弟,他都有義務告知肖雪塵一聲。可今天正是師兄比賽的緊要關頭,這個糟心消息會不會影響師兄的發揮呢……
他當師弟的,萬不能坑自家師兄啊!
師兄還沒到場,他就已經在休息室門口徘徊老半天了,一直在思索如何用委婉的語氣将那個驚人消息告訴師兄,還不能破壞師兄的心情。如果可以,其實他根本不想來,或者幹脆等到賽後,可同行的小周急着收集證據,催促他快些從肖雪塵這裏打聽消息,他拗不過小周,只能勉強應下來。
“警察叔叔好!”未見谷小飛其人,就先聽到了他元氣十足的喊聲。
顧旭陽被喊過許多次警察叔叔,早就習以為常了,可小周還是第一次被谷小飛這麽叫,表情僵硬了片刻,無奈地聳聳肩。
肖雪塵和谷小飛從走廊另一邊過來,肖雪塵的手搭在谷小飛的腰上,像在敦促他快點兒前行,又像某種親昵暧昧的舉動。顧旭陽不敢繼續亂想下去,連忙打招呼:“師兄,小飛。”
“你怎麽來了?啊,是不是鄭鴻前輩被襲擊的事件有什麽新進展了?”
谷小飛天看到顧旭陽出現在體育館內,就隐約猜測出他的來意或許和上次差不多。上次顧旭陽因鄭鴻受傷一事一大早跑來體育館問口供,這次大概也差不多吧?
“呃……這個……”顧旭陽未置可否,心說這孩子這方面直覺倒挺敏銳,怎麽在其他方面那麽遲鈍呢?是不是因為上帝打開了一扇門,就會關上一扇窗?
“兇手抓到了嗎?還是有線索了?他會不會襲擊別的選手?”谷小飛接着問。
顧旭陽不知該如何回答,小周想搶着開口,被他一把攔下。
“很可惜,還沒抓到,今天想來問問其他選手有沒有線索。”
肖雪塵看看顧旭陽的臉色,明白他大概是有什麽難言之隐,不方便當着谷小飛的面講,所以才如此期期艾艾。
于是肖雪塵回頭對谷小飛說:“不要老纏着人家問東問西,很打擾人家工作。我們先去準備比賽。”說罷拉着谷小飛進了休息室。
沒過多久,肖雪塵獨自一人出來了,對顧旭陽道:“師弟,借一步說話。”
一分鐘之後。
“師兄,我們說個話為什麽要來廁所?感覺怪怪的……”顧旭陽一回頭就看見肖雪塵反手鎖上廁所門,頓起一陣無名惡寒,雖然知道師兄沒那個意思,但他仍舊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肖雪塵檢查了每個隔間,确定無人後,靠在門上,堵住去路,若是顧旭陽不老實交待,就不準他出去。
顧旭陽曉得師兄的脾性,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紙,自己先瞅了瞅,然後将紙遞給肖雪塵。
“鄭鴻說他看見了犯罪嫌疑人的相貌,于是我們讓專家按照他的描述,繪制了一幅肖像。師兄你看……”顧旭陽刻意壓低聲音。雖然廁所裏沒人,但為防隔牆有耳,還是謹慎為妙。
肖雪塵起初不以為意,但結果那張紙,只消一眼,他便猶如觸電般驚懼了一下。
“怎麽可能……”他喃喃道。
“我也覺得不可能,他明明早就死了才對!但是……只有師兄你見過他的屍體,你确定他真的死了?”
肖雪塵沉默了幾秒,方才說:“确定。”
“這就怪了,死人不可能詐屍……那麽就是有人故意易容成他的模樣以混淆視聽,或者他有個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兄弟。我覺得易容的可能性比較大。”
肖雪塵将畫像還給顧旭陽。他臉上的線條緊繃着,眼神陰沉,如同正醞釀着一場風暴的灰暗天空。顧旭陽收好畫像,拍了拍肖雪塵的肩,說:“師兄你別把這事放在心上,我們自會處理的,你只管好好比賽就成了。”
“我知道。”
“你是不是又想起那事了?”顧旭陽小心翼翼地問,“我本來想等賽後再跟你說的,但是……”
“無妨。過去之事……我已經不在意了。”
肖雪塵打開廁所門,當先走了出去。
顧旭陽望着他的背影,暗自嘆道:你明明還是在意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