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節課就上場,嚴默間悲憤

?”

“你想一下,”嚴默間一臉神秘,“它經過多少人的手?廚師制作,大媽打菜,我吃掉,這裏就至少三個人了,但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什麽?”吳語潆好奇。

“最重要的是,到我碗之前,經過誰的手。”

“到你碗之前……”吳語潆努力回憶,若有所悟,“是哦,果然不是一般的雞腿。”

“是吧,吳同學你也這樣認為,那真不是一般的雞腿了。”

“所以呢,還想不想吃這麽特別的雞腿?”

“那必須的,就為了我的十八歲,也得多吃。”嚴默間說得那叫一個斬釘截鐵。

“我看看。”吳語潆盯着嚴默間,語帶惋惜,“唉,你說這八十歲的,要吃多少個不一般的雞腿才能回十八啊。”

嚴默間摸摸自己的臉:“多多益善,能吃一個算一個吧。”

“是嗎?做好覺悟了?”

嚴默間把飯卡往桌上一拍:“雖九死其猶未悔!”

“還九死,都當自己是只貓呢。”吳語潆笑。

“要是只貓,我應該是只懶貓吧。”嚴默間想了想說。

“那看來是懶死的。”

“可能是。也可能是沒雞腿吃,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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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死九次,好慘。”

“是啊。”

“太慘不忍睹了,我決定回宿舍眼不見為淨。”

“好,我也要回宿舍,不給人看我慘死的可憐樣。”

“這麽巧。一起?”

“一起。”

☆、肖文琦

冷空氣過去了,又回到一件衣服闖天下的潇灑歲月;嚴默間和吳語潆的争吵也過去了,繼續之前有事通電話沒事逛陽臺的機械生活。

可是,據說冷空氣還會卷土重來,兩人是否會爆發新的矛盾?沒人知道。

似乎一切都會過去,都會反複,只有時間的流逝才是永恒。

在嚴默間看來,可能還有一樣東西也是永恒的:鐘小文對郭歸問無止境的騷擾。

瞧,小文同志又大駕光臨331了。

時值全人類休假的星期六,冷空氣剛剛才匆忙撤離,其喧嚣還在衆人腦海盤桓,太陽先生比人民公仆還要人民公仆的一番陽光普照,可謂恰到好處,高一度嫌熱,低一度也不是不可以。

溫度适中的星期六,電腦網絡齊備的宿舍,閑得蛋疼的大學生。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俱全,正宜玩個《魔手争霸》調劑心情,溝通感情。

開着語音,戰鬥正酣之際,鐘小文來了。

當從耳機傳來一聲氣急敗壞的“問問”,嚴默間知道今天的游戲環節可以無疾而終了。

鐘小文來GW多次,有過不下十次的前科,只要這樣一吼,不管大事小事,各位,在忙?請把手頭的事放一放,優先處理VVVVVIP鐘小文同志的需求吧。不然,夠你煩的。

根據嚴默間的經驗,事情的輕重緩急可由鐘小文的音量判斷。音量和事情的嚴重程度成反比,音量大者,往往是遵循雷聲和雨點的規律;音量小者,可能是嚴重到驚慌失措,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基本如此,偶有例外。

這聲“問問”不是直接在現場聽到,不好判斷。聽起來似乎不算大聲,可如果是隔着門,甚至隔了一萬公裏傳到,那就非同小可了。當然,如果按照常理,這麽大的音量,也就是個不痛不癢的小事。

不管怎樣,全軍出擊,趕緊解決問題繼續未完的戰鬥。

“她說我在躲她。”鐘小文憂心忡忡的,面前是郭歸問那被幾坨不知遭了鼻涕還是眼淚毒手、皺巴巴的紙巾占領的書桌,“非要跟我過來。”

“噗……”紙巾軍團又添一員大将。

觀衆的分量很足,至少數量上去了:嚴默間、郭歸問、周潇良、謝榛率、林榕涼。

還有個鄰校GY的廖資紋。

為了這哭哭啼啼的鐘小文,衆人可真是操碎了心,不知多久沒聚一起的幾個好基友也難能可貴地來了一次線下會晤。

“情況很嚴重啊。”嚴默間一臉凝重。

“是啊是啊,默間你也這麽認為?”鐘小文有點病急亂投醫了,随便撿根稻草都以為能救命。

“太嚴重了。”嚴默間像在重申自己的觀點,又像在回答鐘小文,“能不嚴重嗎?你說她都殺上門了,我連說的是誰都不知道。”

“果然嚴重。”衆人點頭。

“啊?我沒說過嗎?”紙巾軍團再次壯大。

“你說過嗎?”衆人齊力聲讨。

“哦,是肖文琦啦。”紙巾軍團領地再增。

肖文琦是誰?衆人茫然。難道是個理應家喻戶曉的名字,自己與世隔絕太久,所以孤陋寡聞到毫無印象?

“肖文琦?好像認識啊。”不愧是和鐘小文同志有着多年感情基礎的郭歸問,在衆人還在聽寫單詞猶豫着要不要再聽一遍的時候,他已經快找到答案了。

“沒錯,就是她,就是她要跟過來。”鐘小文點頭。

“所以她是誰,肖文琦是誰啊!”衆人恨不得一把掐死這兩個打啞謎的。

“肖文琦麽……”郭歸問開啓回憶殺模式。

她,肖文琦,當然是個女同胞。郭歸問、鐘小文、肖文琦,三人基本是同一時間認識。

這樣的開頭,容易讓人誤解。不知情的,可能會以為是青梅竹馬的ABC三人,A愛B,C也愛B,B在二者之間猶豫不決,徘徊不前,甚至B愛A,B愛C,C愛A,A愛C,蕩氣回腸的一曲愛情贊歌。

事情沒那麽複雜。确切來說,肖文琦是郭歸問和鐘小文初識的源頭和感情的導火線。

肖文琦就是鐘小文初中入學那天搭讪不成反因此被舉報的女生。正是因為她,郭歸問做了一回鐘小文的英雄,并和恰巧同班的他成了朋友。

緣分妙不可言,同班的還有另一位當事人,但不是強行要做英雄的那位舉報者。沒錯,這位有幸同班的,正是肖文琦同學。

可能肖文琦同學一開始是自認倒黴的,任誰看到一個才發生矛盾沒多久的人,心情都好不到哪去。只是,從她冰山般萬年不化的表情來看,一般人實在猜不透在想什麽。

還好三年初中生活都相安無事。

“所以呢?你怎麽又招惹她了?”追溯完歷史的郭歸問雖然解釋了當事人身份,還是沒找到問題的答案。

“不是我招惹她。”鐘小文愁眉苦臉的,眉頭皺得和滿桌的紙巾可以一拼,“是她招惹我。”

“不會吧。三年同學,我和她聊得不多,但感覺可不像主動搞事的人,怎麽會突然找你,是你惹到她了吧?”郭歸問不信。

鐘小文有點臉紅,捏起了衣角:“其實……不是突然,我們……一直有聯系。”

“咳。”嚴默間裝模作樣地扮起了領導,“那個,小郭啊,我覺得組織的同志需要看一下肖文琦同志的照片啊。”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周潇良深以為然。

“沒錯沒錯,看看有沒和我們叫板的姿色。”謝榛率再投一票。

“大家都看,我就順便看一下吧。”廖資紋從善如流。

“照片呢?”林榕涼直指重點。

“對啊,照片呢?”郭歸問望向鐘小文。

“手機裏有……”鐘小文遲疑,“真的要看啊?”

衆人:“你看我們像在說笑?”

穿着運動服的一男一女,坐在操場的長椅上,男的塊頭頗大,一臉懵逼,正是鐘小文;女的比男的矮半個頭,正拿紙巾幫男的擦汗,只能看到側顏,卻也賞心悅目。

“一朵。”

“鮮花。”

“插在。”

“那個啥上。”

無端端塞了自己一把狗糧,嚴默間、謝榛率、周潇良、廖資紋那個悲憤啊,趕緊玩了個短語接龍平複心情。

“看來是家務事,我們幫不上忙了,各回各家,洗洗睡吧。”林榕涼以《聞道》多年培養出來的敏銳觸覺作出了判斷。

還是郭歸問厚道:“初中還沒見你們走這麽近,都在GT讀?說說什麽情況吧,我現在還不知道你們發生過什麽。”

鐘小文搖頭:“不是,她也在GW。”

通過整理意亂情迷的鐘小文想到啥就說啥,左一撮右一茬的不着調言語,衆人總算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鐘小文和肖文琦因緣際會之下做了初中同班同學,兩人住的地方其實也大致同路。回家沿途不是很太平,經常有小混混出沒,敲詐路過的同學。

善良的鐘小文同志把雷鋒精神刻到了骨子裏,也沒多想,初中三年自告奮勇護送肖文琦同學回家。試過運氣不好的時候與人數懸殊的敵軍搏鬥,慘敗,但不幸中的萬幸是總能護得肖文琦周全。

人心都是肉長的,三年,一千多個日夜,別說原本就不算有什麽芥蒂,就算有過,也被時間抹得一幹二淨。

在鐘小文懵然不覺中,似乎是巧合,學渣的他與學霸肖文琦上了同一個高中,繼續重複初中三年的故事。

高考後,兩人終于沒在同一學校了——鐘小文去了體育為主的GT,肖文琦則是GW。幸運的是,兩個學校依然很近。據鐘小文所說,報考GT,也是肖文琦給他的意見。

大學之後,肖文琦經常在課後跑去找鐘小文,理由是“身體孱弱,需要加強鍛煉,有個人陪才能堅持”,剛才看的照片就是一次長跑後的中場休息。

重遇郭歸問後,鐘小文有事沒事就跑來331,經常缺席陪煉。一次半次還好,多幾次之後,肖文琦不樂意了:你說是找老朋友,我信你,可你這比一日三餐還積極的,叫我怎麽辦?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吧,就不能分配一下時間?嚴重懷疑你是不是找理由躲我。還敢說是來GW找朋友,我就突擊一下看你是不是說謊。

當然,關于肖文琦的內心活動,純屬衆人聯系上下文腦補所得。

“她現在就在樓下。”鐘小文說着,手機又響了起來,“催我下去了。”

“一起下去吧。”郭歸問嘆氣,“正好見見老同學。”

主角當然是初中同學三人組,餘者各顯神通,遠遠觀望,細心傾聽。

氣氛雖然凝重,風卻很平靜,三人的對話尚算清晰。

“肖文琦,好久不見。”郭歸問看着眼前一身運動服、皮膚還有點黑的女生,實在無法和以前那個瘦弱白淨、沉默寡言的初中同學聯想在一起。要不是有鐘小文指引,走在校園遇到也絕對不會相認。

“郭歸問你好。是有點久了,五年多吧。”肖文琦看一眼鐘小文,“聽小文說,你也在GW,難得有老同學同校,所以我也來看看,聚一聚。”

“是啊,太難得了,小文也經常和我提起你。遇到小文也是巧合,當時還幾乎認不出來呢。”

“他經常提起我嗎?我想應該不會。”肖文琦笑。

“畢竟學霸,這麽膚淺的謊言,果然騙不了你。”

“你這麽說,我會難過的。”

“別難過,我這就把小文物歸原主。”郭歸問眨眨眼,把鐘小文往肖文琦一推,“有空再一起來看我。”

“問問,我還不想走啊!”鐘小文急了。

“滾,快滾。”郭歸問笑罵,“331今天不接客了,下次營業時間另行通知。”

目送兩人離開,《魔手争霸》黨終于可以再續前緣。

“兄弟們,party time!”

☆、傷心人

歲月不饒人,期末來臨之際,風華正茂的周潇良同志也迎來了他的二十歲生日。

二十歲啊二十歲,年齡還是一開頭的時候似乎總感覺自己是個孩子,發發小脾氣也無可厚非。當年齡讀了道德經,領悟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道理後,十位數來了個魚躍龍門式的進化,搖身一變,由一化二。

完了,這變化大概超越量變,去到了質變的禁忌領域。一夜之間,不僅大了一歲,還有了英雄遲暮的蒼老感,似乎不能再任性,不能再耍小脾氣,不能再吃垃圾食品,不能再熬夜,不能再沒女朋友——最重要的這點,偏偏控制不了,令人難過。

一個叫做周潇良的孩子死去了,一個叫做周潇良的大人站了出來。

為祭奠那個十九歲就死去的孩子,大人周潇良約上嚴默間郭歸問等三五好友,走上了通往“山丘”的道路。

“山丘”,島上學子們的宵夜聖地,去那裏當然是為了宵夜。

今天沒去劉心語。

其實也很久沒去劉心語了。去多幾次之後就發現,劉心語所謂的師兄老板異常狡猾,同一款菜的分量是遞減數列,價格則成反比。衆人本想當面怒斥,但仔細一想,大家都處在物價飛漲的大時代,人人都是時代的犧牲品,就算不能同病相憐,至少也應給點理解。

再轉念一想,不對,大家都是犧牲品,為何自己犧牲得特別多?于是有點憤憤然,轉完念順手轉投了別家宵夜檔懷抱。

GW衆的宵夜新寵名曰“傷心人”。據說傷心人特別有懷抱,衆人當時看到這名字就有種莫名其妙的共鳴,二話不說,選定了它。

雖然是機緣巧合之下選的“傷心人”,該店老板和周潇良卻早已相熟。相傳老板也是來自周潇良的故鄉S省C市,但兩人以前也是街上遇到,就算擦肩都不會回頭的陌生人。

大學之後認識,能有今天的交情,套用一句老話就是,不打不相識。文明社會文明人,這個“打”,就不是古代的打架了,而是打賭。

那天正好是兩年前,周潇良十八歲生日當晚。同為大一的新生,如今宵夜的幾個人,滿打滿算,當時才認識幾個月,正處在蜜月期,搞個宵夜作為某人的成年禮慶祝一下也是應有之義。

那時候還沒“傷心人”,“劉心語”倒是有,但産生交集是下一次宵夜的事情,可以忽略。

這次宵夜去的是“鴻發大排檔”。中規中矩的名字,看不出驚喜,想來也未必有驚吓。成年禮,安穩壓倒一切,正常就行,就它了。

事實總是殘酷的,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偏偏來了,學術一點來說,就是該死的墨菲定律果然發作了。

菜式,正常;價格,比較正常;酒水,異常。一般的啤酒都是十塊三瓶,這裏竟然是十塊四瓶,可把宵夜衆樂壞了,以為遇到大排檔中最後的一股清流。

畢竟是剛成年的小夥子,還是太年輕,不知世道險惡。

幾杯“十塊四瓶”入喉,很快化作了相思,對“十塊三瓶”的深切懷念——尼瑪,竟有如此難喝之酒,帶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氣息,這哪是什麽清流,分明是下流、不入流!

有人把酒水比作貓尿,恐怕就是這種“十塊四瓶”喝多了有感而發。

不知是脾氣使然還是“十塊四瓶”作祟,十八歲、血氣方剛、滿懷正義、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主角,周潇良同志,拍案而起了,怒吼一聲:“靠,真難喝,不會是假酒吧!”

“這位先生,我不同意你的看法。”言論自由的社會,有人不平則鳴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我在這店吃過多次,幾乎每次都要喝上幾瓶,以在下對酒的多年研究,雖說老板的酒不好喝,但也稱不上假酒。”

正在氣頭上的周潇良可不懂什麽叫商量,但争到臉紅脖子粗也沒能讓對方妥協,最後決定酒的事情讓酒來解決——從附近超市買酒對喝,誰堅持到最後證明誰對酒更有研究,以贏的人意見為準。

棋逢敵手,酒逢瘋子,一輪火拼,可謂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滿地的空酒瓶乒乓作響,和兩人不絕于耳的“喝”彙成一曲相見恨晚的交響樂。

看起來,拼酒武鬥耗錢還傷身,短時間也出不了結果,出了結果也要倒下一個,總不能對一個醉漢宣布勝利吧?這可比對牛彈琴愚蠢多了。兩人思前想後,武鬥姑且當是平手,用文鬥決勝:大話骰單挑。

大話骰,先熱身三局,正式比試十一局六勝者為最後贏家。

兩個人的大話骰單挑,變化較小,根據對手習慣和透露的信息,常玩的人基本能猜到大概,最後骰子數量往往是一個之差,決定勝負的,可能就是一念之差,還有運氣興之所至的随機站隊。

周潇良輸了,雖敗猶榮。對手在最後一局搖出了強力五個六,揭曉答案的時候,周潇良只能吐酒三升,豎起大拇指,送出“66666”的真誠贊美,承認敗北,順帶承認的還有之前指責老板賣假酒的錯誤。

姑且稱贏家為“真酒兄”吧,周潇良認輸,他反而不樂意了。

“小兄弟,好樣的。”真酒兄先和周潇良商業互吹了一波,“能贏小兄弟你,實屬僥幸。我們也算投緣了,看小兄弟你也不是信口開河的人,這假酒一說,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我們叫的酒,那裏還有一瓶,兄臺何不開來試試?”嚴默間就納悶了,怎麽一直沒人提出互相嘗一下各自的酒,先确認是否同一個世界同一種啤酒呢?當局者迷也就算了,旁觀者呢?難道都是看場面過度緊張,顧着看戲,沒空提醒?

事實證明,除了外觀一致,真酒兄和GW衆喝的并不一樣。可是,給真酒兄的,是十塊三瓶,給自己的是十塊四瓶,就算是假酒,好像也無可厚非,起碼還是符合一分錢一分貨的規律的,于是GW衆也熄了興師問罪的心思。

原來大家都沒錯,只是價格不适合。

誤會解開,真酒兄和周潇良拿起十元三瓶繼續喝,現在就是慢斟細飲,無關勝負了。

酒到酣處,真酒兄長嘆:“喝酒本是大衆放松身心的低成本消遣,遇到這種十元四瓶的,實在大煞風景。以後,我要開個店,也賣十元四瓶,但賣的是十元三瓶的酒。”

“好!”周潇良醉眼朦胧的,“那我以後一定去光顧你的店。”

一年多後,“傷心人”代替經營不善的“鴻發大排檔”,在山丘站了出來。

真酒兄就是“傷心人”的老板。

☆、ABC

快樂的時間過得特別快,又是時候和一個學期說拜拜。

過完周潇良的二十歲生日,期末試就屁颠屁颠地跟了上來。

盡管這輩子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學習和考試上,如果要問嚴默間哪一次考試最痛苦,他都會說:“這次。”

不敢說“下一次”,因為不知道會不會痛苦到沒有下一次。重修的科目像一座座壓在肩上的大山,時間推移會增加它們的重量,開始沒感覺,久了就讓人喘不過氣,伸不直腰,笑不出聲,說不出話,拉不出尿,睡不着覺,吃不香飯……

天啊,竟有這麽多壞處。最最最可怕的是,讓人答不出題。

這還怎麽過關?挂科——補考——重修——答不出題——挂科——重修——答不出題——挂科——重修……無限惡性循環。

不對,不是無限。大學就四年,一年只能重修一次,滿打滿算,一科最多也就重修三次,再過不了也不用煩惱了。

還好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會過去,不管那過去了的,會否成為親切的懷戀。

最痛苦的期末試過去了,寒風帶着令人歡欣鼓舞的假期為莘莘學子的生活接力。

人生苦短,暑假更短,寒假尤甚。而且,寒假接近新年,相對而言,回家、一到寒假就回家的學生比例都會比暑假要高。

和上個暑假一樣,嚴默間又沒直接回家。這次當然沒“三下鄉”,甚至連行李和心情都收拾好,就差出發去車站買上一紙車票了。

正打算把辛苦一學期的電腦關掉,讓機兒也放個假之際,全年無休的手機以來電發表了有聲的抗議。

“喂。”

“嚴主任,回家沒?”

“沒和吳同學告別,怎麽敢回家?”

“這個吳同學這麽兇?連回家都要她批準?”

“不是吳同學兇,是某人膽小。”

“如果不兇,膽小也不怕吧。說到底還是吳同學兇。”

“不一樣的。如果正常人定義兇的标準為100,膽小的人可能看到50就怕了,但按正常标準,我們不能說50的人兇。”

“哦~”吳語潆拉長了聲調,“那膽小的某人打算什麽時候回家?”

這問題不好回答。有人提問,單純為了答案,但更多是有弦外之音,要根據答案決定是否奉上下一個問題。如果照實回答,答案當然是立刻、馬上、right now、at once,但人有時候不能太老實。

直覺告訴嚴默間,現在就是不能太老實的時候。

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吧。

“漫漫長假,什麽時候回都是可以的。”

沒事就馬上滾回家,有關照一切好商量,完美。

“賞不賞面下午去唱K呀?”

原來弦外之音是音樂。就算五音不全,也是有過音樂夢想的,當然不是不可以。

“幾個人啊?”

“我和兩個閨蜜。”

“沒了?”

“還有一名男生。”

兩男三女,比例尚算協調,可以。

“應該沒問題,只是……”嚴默間想說不認識其他人,可能不太好。

“只是什麽啊?”話沒說完就被吳同學打斷了,“有人請客!”

“好!”什麽轉折都沒了,只剩痛快,“我就想說,只是下午還沒到,好急。”

“行啦,中午吃完飯,樓下見。挂了?”

“等等等等。”嚴默間想起自己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個……請客的好心人是誰?”

“她啊,你也認識。”

“不會吧?我印象中沒人請過唱K。”

“美琪,她拿了獎學金,回饋社會。”

“我就知道美琪是個好同志。”

“上次你還說過她壞話。”

“不可能,沒有的事,吳同學你一定記錯了。”

“是嗎?”

“對了,吳同學你怎麽沒拿獎學金?”機智的嚴默間娴熟地轉移起話題。

“要是我們學院多一些嚴主任你這樣的人才,我早就拿無數次了。”

“啊哈哈,今天天氣不錯,宜出行,不宜談學習啊。”

“哦,那先這樣吧,下午見。”

“好的。”

早上有點冷,下午天氣确實不錯。每一縷陽光都像溫暖的五線譜,讓人很有就着鳥兒的伴奏彈唱一曲的沖動。

不過好像沒有拿得出手的樂器,還是去KTV扯着嗓子嘶吼幾句吧。

雖說島上人口密度降低,381路公交依然人滿為患,大概留守的同志們都在抓緊時間外出,風流快活。

目的地是位于SD商業區的ABC,設備條件幾乎是島上最好的KTV。

初聽ABC這名字,嚴默間以為是個兒童英語培訓機構,一度納悶在以大學生為主的島上搞這個,未免過于別出心裁。即使到了現在,他也不知道ABC的由來,這也反映出了嚴默間其實并不是很想知道,不然幾年大學生活,總能摸索出七七八八。

據336的大藝術家,李蒙映同志,在其編撰的大學新手指南對ABC的介紹,“about being cool”,推斷可知,ABC可能是關于如何耍酷的,倒也和培訓機構有那麽一丢丢關系。

來ABC除了可以感受好設備的魅力,還能順手在SD商業區裏面解決吃喝買的需求,尤其是吃,這是以購物為主的南北商業區無法媲美的。

嚴默間見到了吳語潆的兩個閨蜜。東道主鄒美琪已經認識,另外那個是生面孔。

生面孔竟然比吳語潆還要高些,這在女生中實在少見;表情冷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保護力場保持開啓;手裏挎着個包,像在提醒陌生的路人ABC們別妄圖在她面前裝酷,不然手提包打狗。

鄒美琪很熱情:“嚴主任,又見面了。”

“美琪你好。”嚴默間不敢怠慢,萬一主人不開心,今天的ABC可能就要以AA收尾了,“這樣的見面,多多益善。”

東道主笑:“要多,那就難為我了。”

客人陪笑:“如果是我,一次就可以躺地上喊救命了。”

生面孔很忙,互相打了個招呼後就去打電話了,嚴默間沒有自來熟的本事,自覺坐在一邊研究歌單。

三小時的K歌時間,嚴默間和吳語潆還有鄒美琪都合唱了好幾首歌,自始至終沒敢打擾忙碌的生面孔。

傳說中的另一位男生,和嚴默間的不敢打擾一樣,自始至終沒有出現。

臨近散場,生面孔又接了個電話,先撤一步,剩下三人讨論過後,感覺SD商業區物價殺傷力偏高,決定回北港村解決晚飯。

衆所周知,選擇困難症是完美貫徹在每個人幾十年的吃飯生涯的。往大來說,是選擇多起來之後的現代社會人都要苦惱的問題。也許有人說不難,那些人多半是把這個困難抛給了家中父母、賢淑良妻或優質的同居密友。

真是悲劇,沒得選擇要煩,有得選擇也要煩。

面臨人類共同難題的三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也許最輕松的做法:把選擇權交給別人。

真叫人感動得熱淚盈眶,共産主義一直追求的天下大同在這一刻終于實現。

人人都不想做選擇,可總要有個結果。勢單力薄的嚴默間,衆望所歸之下只能含淚做了個艱難的決定:不如就去沙縣小吃吧。

謝天謝地,沒人有異議。

兩位女同胞點了雲吞餃子,嚴默間則選了老相好揚州炒飯。

想着禮尚往來,投桃報李,嚴默間打算這頓飯就由自己慷慨一下,女同胞們卻不同意,尤其是拿獎學金那位。

“說好今天我請客的,現在還沒到明天吧?”很有時間觀念的鄒美琪如是說。

“你都請了唱K,總得給個機會我請吃飯。你看我也請不了太高檔的,這沙縣剛剛好。”嚴默間當然要抗議一下。

“這樣吧,”吳語潆提出建議,“這次就AA了,下次再研究誰請客。”

嚴默間還想争取一下,鄒美琪已經高舉筷子表示贊同,只能作罷。

吃完飯,鄒美琪有事先回宿舍,剩下兩人在校道慢慢走着,忽然就沉默了下來。

糟糕,兩個人面對面就不知道說啥了。嚴默間無奈地想。

還是網絡和電話更能聊,這就是理工男典型的悶騷吧,看來還得我打開話題。吳語潆想。

“嚴主任,在想什麽呢?”

“我在想,你說一起唱K的是你和兩個閨蜜,還有一名男生,那名男生是誰。”

“你就是那名男生啊。”

好像沒什麽不對,但是按當時的情況理解,這個還有……應該是指他之外另外其人啊!這究竟是有意誤導還是想太多?嚴默間陷入了沉思。

“你是不是有點不開心?”吳語潆小心翼翼地問。

“為什麽要不開心?”

“三個女的,只有你一個男生,然後感覺不自在。”

“吳同學,你太小看我了。”嚴默間一臉痛心疾首,“怎麽說我也是個正常的男人,看到美女只會高興,怎麽會不開心?況且是三個美女,那可不是三倍,而是指數增長的。”

“那就好。”吳語潆舒了口氣,“以後繼續叫你?”

“還是那句話,多多益善。”對吳同學的好意,嚴默間當然是笑納的。

只是……也沒多少機會了吧……

盡管是四年制,可大四基本沒課,各自忙着找實習、找工作,大三的第一學期已經結束,分別,還會遠嗎?

☆、新年

每個新年都有三大主題——祝福短信、春晚、探親訪友。

多年不變,彌久卻無法常新。

尤其是祝福短信。

第一個把美女比作鮮花的是天才,第二個是人才,第三個起,說一句“在下不才”,就完全沒有謙虛的成分了。

集中在除夕之夜爆發,內容五花八門的祝福短信,對大部分人來說,就是把“在下”變為“不才”的上佳工具。

你收到村裏二狗發來的短信,仔細一看,喲,這小子,平時說個話都邏輯混亂不知所謂的,這短信,倒是文采斐然,敢情表面的蠢萌和岳不群的君子一樣,只是僞裝啊。

“叮”,二狗他弟三傻也來湊熱鬧,趕緊拜讀一下。不錯不錯,倆人看來是親兄弟,日常表現和短信水平都可謂棋逢敵手,不分伯仲,用一個詞形容,就是大智若愚。

各路好漢的祝福短信絡繹不絕,一次又一次刷新你對他們水平的認知。

人的一生,果然會有人驚豔你的時光,甚至不止一個,你暗自慚愧:看來來往得太少,了解過于片面,以後絕不能這樣了。

等等,這條短信……結構嚴謹,修辭精妙,詞藻華麗,感情細膩,堪稱祝福短信的不二之作啊!

不二個鬼啊,剛剛就見了一條!

随着短信越收越多,消費了你一次次驚嘆的精品,終于露出神秘身世的冰山一角:原來它們都是雙胞胎、三胞胎、四胞胎甚至N胞胎!

要把多胞胎政策執行得如此徹底的,除了傳說中的“Ctrl C”轉“Ctrl V”,恐怕是別無他法了。

只要願意,誰都可以。

嚴默間不願意。不願意絞盡腦汁去苦思,不願意“Ctrl C”轉“Ctrl V”,甚至不願意發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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