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吃醋
顧思思不知道。她不确定。
前世,她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知道的事情很少,來源也基本都是聽卓府中的丫鬟傳的。
卓慕青從不和她說外面的事兒,有時閑下來的時候能帶她出去玩幾天,在沿途中,通過他人之口,顧思思才能偶爾聽到一些新鮮的事兒。
關于宸王這個人,她便是在一家酒樓中,聽鄰桌的一個大漢說起來的。
仔細想想,那似乎是她前世進卓府半年後,卓慕青第一次帶她出去的時候發生的事兒。
鄰桌的大漢喝了很多酒,聲音很大,眉飛色舞地在那講。
卓慕青顯然嫌他吵,但顧思思卻聽的津津有味。
若沒記錯,那大漢當時正是在講宸王是如何如何找他妹妹的……
“……”
想到此,顧思思轉眸又看了眼馮芝。
馮芝前世也被舅母許配給了那姓鄭的公子,當時她也是一頓哭鬧,不要嫁,但後來又被舅母和舅舅給勸了下來。
不過再後來又怎樣,顧思思便不知道了。
她會不會也當了那玉佩,然後離家出走了?如果是,那一切豈不是和今生一樣!
宸王會找到馮芝,然後,然後會……?
顧思思心中突然就難受起來,思緒就此止住,沒敢想下去……
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和她面對面而立的馮芝一個激靈,立馬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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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女,民女拜見,拜見宸王殿下!”
姬翎一手拿着棉花糖,一手拿着糖葫蘆,根本沒注意那戰戰栗栗,拜下來的女子,只笑着,一門心思地往妹妹身前奔。
“思思,你看……”
然他話還沒說完,卻見顧思思瞧也沒瞧他,擡步便走了。
始料不及,姬翎登時一愣,随即有些心慌,趕緊跟了過去。
馮芝這時才小心地擡頭,可是吓死了。
那日初見,宸王真的是吓到她了,可是剛剛……
馮芝朝着男子急促的背影張望過去,心中暗道:竟與那日判若兩人,這……這個真的是宸王嗎?
***
顧思思突然間心中很難受。
不想去想,可控制不住。
重生之後,在洛縣待的那三個多月所發生的每一件事兒都和前世一模一樣。
所以前世,關于馮芝是否會當玉佩,顧思思但覺答案是肯定的。
若是如此……
她父親的名字,她母親的名字,當年與哥哥分別時她家裏的情況,她大部分的事兒,馮芝都知道!
加之她二人在相貌上又有那麽一兩分的相像……
是以只要馮芝有那顆想冒認的心,前世姬翎必然會錯認!!
顧思思越想心中越難受。
雖然,馮芝除了前世搶了的玉佩和今生當了她的玉佩這兩件事情以外,并沒有對她不起,也沒有對她不好,但是顧思思真的喜歡她不起來,究其原因也不知道是為什麽,但放到此事上來說,顧思思就是覺得她會冒認!
一個會冒認,一個會錯認,顧思思不敢想下去。
“思思……”
姬翎緊張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少女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玉樹臨風,霞姿月韻,手中拿着與他的形象完全不搭的兩個吃的東西……
顧思思心中驀然就想起倆人小時候,想起了這相認以來他對她的千般保護,萬般寵愛……
可是,前世,他是不是也如此對馮芝了?
想到此處,顧思思頓覺想哭出來,對他也不知是怪罪還是什麽,總之很難受,當下也不想見哥哥了……
她淚眼汪汪地,咬着嘴唇,回手“砰”地一下,關了門,插上!
姬翎心下一沉,登時慌亂了。
他本以為妹妹和誰不開心了,自己心中正對那人有氣,想一會兒問出來收拾他!可眼下這一見,怎麽好像是和他呢!
他匆忙地奔到門前,“咣咣”地敲着。
“思思,你怎麽了?”
沒有回應,姬翎愈加着急,“你開門,有事和哥說!”
可裏面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冬月也趕緊奔過來急道:“小姐,小姐,你這是怎麽了,你開門啊!”
月洞門外的馮芝但覺事情不對,心中暗道:這死丫頭不會是因為我來了吧!
她想着,要過去哄,但一來怕姬翎,二來又真的怕是因為她,當下攥住手,為難起來,然未幾,眼睛一轉,便朝姑姑的寝居跑了去。
姬翎将手中的東西遞給冬月,向屋中的少女道:“你不開門,哥可要撞進去了?”
但聽還是沒聲,姬翎這回可真是急死了。
妹妹從小到大,都很乖巧,偶爾不開心了也是非常好哄的,卻是從來沒有像這樣過!
當下也無暇思考太多了,姬翎退後幾步,驀然撞開了那門!
只聽“砰”的一聲,顧思思一個激靈。
姬翎進屋尋望,也管不得什麽姑娘閨房了,他得見她安然,待轉過屏風,見她正坐在桌旁,這下才算放了心。
姬翎松了口氣,向後一擡手。冬月立馬躬身退了下去。
他緩步過來,向她的小臉上瞧了一瞧,但見冷落着,再看她的手,那雙白皙纖細的手正被她緊緊地攥在了一起。
他探身過來,柔聲輕問:“怎麽了?”
顧思思不理他。
姬翎拉出椅子坐在了她身邊,笑着又問了一句,“思思到底怎麽了?可是哥做錯了什麽?”
顧思思心中不高興,但聽姬翎那般問又有點慚愧,畢竟一切都是上輩子的事兒,還都是她的猜想。
只是她覺得那是一種很合理的猜想。
想着,她咬了咬嘴唇,霍然站了起來,問道:“哥說,是不是無論是誰,只要拿着那羊脂玉信物來,哥都會覺得那個人是我?”
姬翎聞言一愣,可是沒想到妹妹能問這麽一句,不過轉瞬卻是明白了。
适才她旁邊那少女好像是她的表姐,可是倆人說起了那日相認時的事?
***
當時手下來報,說找到了那當了羊脂玉的少女,姬翎聞言只覺得激動的難以自制。
那羊脂玉是他當年親手送妹妹的,送此物于她有兩個原因,一來它珍貴,八年來他已經習慣了把好的東西都給她;二來當時養父已經反反複複地提醒他“要多加注意”許多次了。
姬翎明白,仇人在尋覓他們,分別已經漸近了……
他曾親口告訴妹妹,“這玉是思思的,不能給任何人,看都不行!”
他為她栓了繩子,戴在了她的脖子上,用衣服遮擋好。
那時他便想着有朝一日若是不得已分別開了,它日也好以此當做相認的信物。
妹妹乖巧聽話,姬翎但覺她一定會牢牢記得自己的話。
可雖說有那信物,但姬翎當然不會只憑信物認人。
那日驟然一見馮芝,他心中一抖,此人眉眼之間确實有幾分像養母,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十分驽定她不是他妹妹!
這麽多年來,姬翎見過不少叫思思的女孩兒;手下也帶回了不少可能是妹妹的姑娘,但每一個姬翎都十分驽定那不是他妹妹。
就只有顧思思……就只有顧思思給了他一種極其特別的感覺,讓他不那麽确定了……
放她離去的那夜,他整宿未眠,第二日便命人把她找了回來……
男人看着眼前的這個蹙着眉頭,盯着自己,極其認真的小姑娘。
他沒答話,卻笑了。
那一笑登時把顧思思弄得一愣,“哥,哥笑什麽?”
姬翎也站了起來,這回輪到他目光專注了。
他看着少女,似笑非笑,“思思是怕我對別的女孩子好麽?”
“嗯……?”
顧思思愣了一下,對他的話還沒反應過來,只聽他又道:“或者說,思思是怕我認錯了妹妹,喜歡上別的姑娘?”
“……”
姬翎又向她又湊近了一些,聲音壓得極低極低,“我只喜歡思思一人,別的人,不喜歡了。”
男人始終似笑非笑,那雙極具魅力的桃花眼,微微開合,一直注目着她。
顧思思睜圓眼睛。她知道哥哥喜歡她,他不是從小就喜歡她的麽!
但他的話就好像有着什麽魔力般,讓她聽起來覺得心酥酥的,瞬間,潛意識裏便不想再和他生氣了,可剛要柔聲喚出那聲“哥”,卻又驟然想起了前世!
前世他若錯認了馮芝,不就喜歡她,寵着她了麽!
那不行!那不行!!
心中也不知為什麽突然就來了這麽大的醋意,顧思思仍皺着眉頭,擡着冷落的小臉看他,很是不耐煩,“話說的倒是好聽,可是,可是若是認了別人當妹妹,哥這話就要對別人說了!”
她說着轉身氣着坐了下來。
姬翎笑了,笑的無奈。
她怎麽就說他會錯認呢!
他坐在妹妹旁邊,低身去瞧她低下去的小臉兒,哄道:“可實際上,不是沒認錯麽?”
“可是……!”
顧思思一下子咬住嘴唇,今生是沒認錯,可是前世呢?!
姬翎當然不知道什麽前世。
顧思思但覺也沒法和他再說什麽了。
“哎呀,總之,總之你出去啦!”
她說着便推了他一把。
姬翎無奈。他被推站了起來,正想着怎麽哄,看見桌子上盤中的糖葫蘆,便拿了起來,遞到妹妹身前,試圖轉移話題,“吶,思思看,思思小的時候最愛吃了……”
顧思思看着他那副讨好的樣子,心下裏一甜,但轉念便覺得他前世定然也如此讨馮芝的歡心了。
她一下子又咬住了嘴唇,氣的轉過身去,更是委屈的想哭!
姬翎趕緊又跟到了對方的身前去,“思思……”
她說他會認錯人。
他明白她指的是馮芝。
馮芝确實和她有那麽一兩分的相像之處,又是那當玉之人,她有此擔憂也不怪她,但是,事實上他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可他到底是如何确定的,自己也說不清楚。
姬翎但覺沒法兒和妹妹解釋,也覺得她只是一時使性子,過一會兒也便忘了。
想了一想,他便又試圖轉移話題。
“思思今日進了皇宮,有沒有什麽想和哥說的?”
顧思思驟然一聽皇宮二字,一下子也忘了生氣。
她想起了一堆事兒,尤其是那宮女!
“有,哥有沒有聽說什麽特別的事兒?”
姬翎見她驀然轉過小臉,神色專注,仿是起了興致,但最重要的是肯理他了,這一時間心裏自是高興。
他坐到了她的對面,認真地問道:“思思聽說了什麽特別的事兒?”
顧思思剛想說,但又壓了下去,若是堂姐殺了宮女,那可是大事!她現在還不能說。
“哥先說。”
姬翎想了想,“哦,對了。我十三弟不慎落水,可是引起了不小的動靜,思思知道麽?”
顧思思點頭,“那,那他沒事吧?”
“很快就被救了上來,并無大礙。”
顧思思應了一聲,急着接着追問道:“那,那還有什麽別的事兒麽?”
姬翎瞧向她,“思思還知道什麽?”
顧思思立馬搖頭,“我什麽也不知道。”
姬翎笑了一笑,“哥也不知道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姬翎只是想和她說話,随便找些話題罷了,見她還蠻感興趣,只道她是好奇心強。
妹妹從小便喜歡湊熱鬧,聽故事,是以姬翎也并未多想。
顧思思卻陷入了沉思。
是死個宮女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呢?還是她其實并沒死?
姬翎見妹妹小臉宛若桃花,羽睫微顫,神情專注,想起她剛才還沉着臉兒,一副生氣的樣子,這會兒又呆呆萌萌的,好像忘了,心中一時間只覺無奈又喜歡。
顧思思回過神兒來,見哥哥正看着自己,驟然又想起了适才的別扭,當下便立馬又沉下了臉。
姬翎見之,當真哭笑不得。
“思思剛才不是肯理哥了麽?怎麽又生氣了?”
顧思思蹙起眉頭,咬了咬嘴唇,沒說話。因為但覺自己似乎也不大占理。
那畢竟是前世的事兒。
可心中就是不高興,想着,她霍然又站了起來,“哥怎麽還在這兒,趕緊走吧!”
姬翎嘆息一聲,“這就又攆哥走了?”
他湊過來,扶住她的肩膀,笑了笑,低頭沉聲道:“思思是在吃醋麽?嗯?”
“……什麽?不是,不是,沒有沒有?唔……是,是,我……不是……”
顧思思聞言擡眼對上對方的目光,驀地一愣,而後語無倫次,一時間又搖頭又搖手的,但想了一想又覺得也沒什麽不好承認的,她就吃醋,就是不願意他哥喜歡別人,寵着別人,是以又點起了頭。
可轉念還覺不對,她不過是他妹妹呀,那以後哥哥有了王妃,要寵自己的妻子,難道她也不願意麽?
所以,又趕緊搖了搖頭。
姬翎笑。
他見妹妹眼睛眨來眨去,一會兒點頭,一會兒又搖頭,一副一本正經的可人神态,一時間憐愛不已。
顧思思心中亂亂的,覺得自己又對又不對,然正在這時,猝不及防,轉眸卻豁然見哥哥那張英俊的臉漸漸地向她湊了過來……
顧思思心中驟然一驚,胸口狂跳……
哥……
這時門外驟然響起母親急躁的聲音。
“思思!”
顧思思心中更驚,下意識地一把推在了對方的胸膛上。
男人的臉停住……倆人瞬時近在咫尺……
顧思思呆愣。哥,哥要幹什麽……他,要幹什麽……
無暇思索,她立時慌忙地躲開他,坐在了桌前。
未幾,但見馮黎和馮芝腳前腳後,匆匆忙忙地過來。
“思思,到底發生了什麽?”
“沒,沒什麽……”
馮黎聽得侄女描述什麽跑掉又鎖門,心中甚驚,女兒向來乖巧,從沒耍過什麽脾氣,怎會那樣,難道是今日入宮發生了什麽事兒?
她心中擔憂不已,于是趕緊過來看看。
然她一進屋,但覺氣氛有些怪異。
這時只見姬翎負手轉過身來,笑了一笑,“夫人多慮了,沒什麽事兒。”
馮黎向其微微一禮,然聽養子說了,這才真的放了心。
她又向女兒叮囑了幾句,未幾,便和侄女出了去。
顧思思滿手是汗。母親一走,她登時又想起了适才,思緒混亂,胸口又開始猛跳起來……
哥要幹什麽?
哥什麽意思呢?
不得不說,她對男人的這個動作很敏感和熟悉,但是,他是她哥呀!
正想着,而這時聽到了緩緩的腳步聲,顧思思但覺姬翎來到了自己身旁。
她轉頭擡眸,恰好對上對方的目光,心驟然一顫,只見他低頭,又一次朝她靠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