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重生
長松被他攆了出去，他只想一個人呆着。然他愈發地覺得體力不支，腦中暈眩，視線也開始越來越模糊。
他扶住牆壁，一步步來到床邊，躺了下去，閉了眼睛。
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充斥在耳邊，世界沒有了別的聲音，就只剩下了那轟鳴雷聲與暴雨聲。
漸漸地，她的一颦一笑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為了她，為了為她報仇，他的雙手沾滿了鮮血，殺了該殺的，也殺了不該殺的，甚至背叛了生父。
如今，他握住了曾經一心想要追逐的權勢與地位，得到了曾經一直想要得到的一切，也終于可以給她尊貴的名分；給她無限的風光；給她無盡的寵愛，可惜他卻再也抓不住她了……
縱使他能戰無不勝，能權傾朝野，能一手遮天，甚至能殺了皇位上的那個人取而代之，但對他來說，這一切仿佛都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他，只想讓她活過來！
呼吸越來越費力，眼前越來越暗，彌留之際，他仿佛看到了別院古樹上簌簌而下的落葉，看到了他心心念着的姑娘望向那高聳的大門，等着他能來接她……
仿佛看到了莽翔嶺上，她梨花帶雨，瑟瑟發抖，乞求的仰望他……
又仿佛看到了那張遺失的，夾在山石之間，繡有着一朵淡粉色木槿花的，雪白的帕子……
意識終結。
***
安國公握起了兒子的手。
他的長子在外寄養了九年，甚至還失蹤了兩年。
那個與他青梅竹馬，為他耗盡了一生的女子至死也沒能進了卓家的大門，而今，他們的孩子，也要離開了他。
兩行淚順着安國公的臉上流淌了下來……
長松站在一旁，眼圈一紅，也哭了出來。
太醫說大公子三日內不醒，怕是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眼下已經第五日，
早上太醫來看，搖了頭，卻是暗示國公爺準備喪事。
長松知道，外面已經傳出了大公子死亡了的消息。府上的人也都默認了此事，或許全天下間，也就只有他和老爺還心存着希望和幻想……
***
顧府
顧思思和表姐正圍在梳妝臺前，挑選試戴着首飾，門外霍然響起冬月的聲音。
“小姐！”
顧思思循聲望去，但見冬月匆匆忙忙地奔來，“又有大消息了，小姐！不是一個，是是兩個！”
馮芝見丫鬟氣喘籲籲的，沒個樣子，還打斷了她的興致，秀眉微蹙，不耐道：“瘋瘋癫癫的，你這是要幹嘛？能有什麽大消息？不就是卓家大公子死了嗎！”
“表姐……”
顧思思擡手打斷了她，不過也不怪表姐如此說，現下京城上上下下，滿大街傳的都是此事。
太醫說卓慕青三日內不醒就沒有希望了，眼下已經到了第五日，還能傳出有什麽消息，當然就是他離去的事兒了。
顧思思道：“冬月，你說下去。”
“是，小姐。首先第一個，就是，就是蘇四小姐……蘇四小姐昨晚懸梁自盡了！”
“……！？”
“什麽？！”
顧思思心一顫，但面色無異；反倒是馮芝的反應比她大。
那可是蘇煜的親妹妹啊！
自那次搭線了蘇煜與顧思思後，馮芝和蘇煜越走越近，但倆人的話題永遠都是顧思思。
上午馮芝還在路上見到了蘇煜，彼時蘇煜還向她微微地點了點頭，看樣子不像是蘇紫瑤出了什麽事兒的樣子啊！
想到此，馮芝一把扶住了冬月的肩膀，秀眉一挑，急着問道：“可是真的死了？”
冬月好熱鬧，這滿京城的流言蜚語，各種事情她往往都是府上最先知道的一個。
關于卓慕青的種種，她尤為關注，別人不知道她可知道，這人喜歡她家小姐，還曾把她家小姐帶走呢！
想來小姐就是不喜歡他，關于他的死訊，這種大事兒也不可能不想知道，于是就更格外地關注了。
但此時見表小姐比小姐反應還大，着實有些不解。
冬月趕緊搖頭又搖手，“沒死，沒死，那蘇四小姐被人發現的早，所以救了下來。”
馮芝仿是松了一口氣，嗔道：“你能不能一口氣說完！”轉念嘴角揚了一揚，轉向顧思思，“蘇四小姐這情真是真的不能再真了，還有殉情的勇氣呢！”
顧思思不住地點頭。她只道蘇紫瑤鐘情于卓慕青，卻是沒想過到了這種地步了。
馮芝仿是來了興趣，向那冬月催道：“咦？你不是說有兩樁事兒麽？此為第一樁，那第二樁呢？”
冬月驟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睜圓了眼睛，迫不及待地道：“說起這第二樁啊，可真是奇了，就連太醫們也覺得不可思議呢，就是，就是那卓大公子，他竟然醒過來了！”
“……？！”
***
卓慕青，确實是醒了過來，确切的說是帶着兩世的記憶重生了過來。
當他微微地動了動手指，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思緒恍惚有些混亂。
眼前之人年過半百，一張國字臉，眼圈微紅，臉上有淚，竟然是自己死了多年的父親……
***
卓家大公子蘇醒之事很快便傳遍了大街小巷，甚至傳進了皇宮之中。
病床上，臉色蒼白，情緒低落，一心尋死的蘇紫瑤驟然一聽，立時來了精。她欣喜若狂，又哭又笑，慌忙地下了床。
“為我梳妝！”
“小姐，您還很虛弱！”
“啰嗦！我，我要去看我表哥，我要去看我表哥！”
她心潮澎湃，一陣歡喜，一陣又害怕，心裏七上八下，直到來到了卓府，見到了全府上下一片歡喜，聽到了長松的話，看到了卓慕青的人，才是真的放下了心來。
***
第二日，顧櫻歡喜地過來，也将此事告之了顧思思。
顧思思笑笑，“這回賢兒高興了吧！”
顧櫻重重地點頭，“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卓都尉本就極受皇上賞識，現下打了勝仗，又有這樣的福氣，皇上必然更愛了，定然嘉獎一番。安國公差點白發人送黑發人，如今肯定也更珍惜了，外面還傳，保不齊安國公會換世子呢。”
顧思思沒有表态，她可不知道。她只知道前世到她死之前世子都還是小公子卓顯之。
但今生有些事情顯然發生了變化，不過誰會是安國公的世子，顧思思當然并不感興趣。
晚些時候堂姐提議陪她去集市，顧思思左右閑着無聊，便答應了。
倆人都戴了帷帽，可即便如此，顧思思卻還是覺得似乎有雙眼睛一直在盯着她們。
下意識地有些害怕，她靠近顧櫻，“四姐姐，你，有沒有感覺有人一直在往我們這邊看？”
顧櫻只顧着挑選胭脂了，根本沒注意，有一搭無一搭地道：“沒有吧。”
顧思思知道她沒過心，也便不問了。可千真萬确，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可每當她轉過頭去的時候又抓不住那人。
驀然很憂心，也很恐懼，顧思思拽了拽堂姐的衣角，“四姐姐，咱們回去吧。”
顧櫻顯然還未盡興，“容我再看看，幫我娘也挑幾樣。”
顧思思依了她，可心裏頭驀然七上八下，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待顧櫻終于買完了，她拉着四姐便走了，一路幾乎都未停歇，直接奔到了她們的車前。
顧櫻道：“思思這是怎麽了？”
“心慌。”
“嗯？”
顧櫻秀眉微蹙，露出幾分擔憂，可還未說什麽，突然聽見一個爽朗的聲音。
“姐！”
顧櫻聞聲回眸，只見一清瘦少年笑呵呵地走來，卻是她的弟弟顧賢。
“這麽巧，賢兒怎麽也在這兒！”
“剛忙完公事，正要回府，姐正好和我一起。”
顧櫻點頭，“嗯嗯。”
顧賢說着轉眸看見顧思思，當即笑着躬身一禮，“拜見宸王妃！”
“啊？別……”這句宸王妃叫的顧思思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
“賢兒弟弟你可別亂叫了！”
顧賢哈哈大笑兩聲，“五姐姐怎麽這般害羞？反正早晚要叫的，早一個月和晚一個月有什麽差別？”
顧思思紅着臉，“總之現下不許叫，旁人聽了也笑話。”
顧賢搖了搖頭，“我可不信誰敢笑話！我雖半年不再京城了，但五姐姐和宸王的事兒我可是都聽說了。”
顧思思告饒道：“好弟弟，你都看出了我難為情，還不就此打住。”
顧賢摸摸頭，又是一陣爽朗的笑聲。
“好好好，聽五姐姐的便是，不過，我可是迫不及待地想喝姐姐的喜酒呢！”
“那，那你到時就多喝幾杯！”
顧賢應聲，“那是當然。”
三人聊了一會兒，歡歡喜喜地道了別。待他二人走後，顧思思剛要上車，可恍惚地又有了之前的感覺。
心一顫悠，她立時上了車，向馬夫催促道：“回府，快點！”
馬夫應聲，揚鞭催馬。
她心中越來越不安，可以肯定，一定有人在監視她，可是是誰？又為了什麽呢？
她小心地掀開車簾，張望出去，馬車已經駛出了集市。
四下空曠，寬闊，駿馬飛馳。
她見後面除了姬翎的護衛之外并無他人跟随，當下稍稍放了心。可正在這時，霍然感到一陣緊急剎車，伴随着一聲駿馬長嘶，而後便是馬夫的一聲慘叫！
顧思思登時吓得都不會動了！
這時，車外響起一陣刀劍之聲。
打鬥聲在半柱香後停止，而後便是不斷靠近的腳步聲。
顧思思愈發地顫抖，沒有問候，說明敗得是己方。
從聲音上判斷，顧思思但覺對方至少在十人以上。
是些什麽人，要幹什麽？
門霍然被人推開，然顧思思還未待看清對方模樣，只見一張袋子迎頭而來。
“啊！放開我！”
顧思思想掙紮，可手腳已然受縛，而她的聲音在隔着袋子之下，幾不可聞。
她不知自己被丢進了什麽地方，但随後聽到馬的長嘶聲，感受到車輪滾滾，知道自己是被帶上了另一個車！
心都要跳了出來，她不知這是誰幹的，誰抓了她？又要幹什麽？！
無暇想這麽多，只是怕，懼怕不已。
又不知過了多久，車停，自己也被扛了下來，再次落地的時候，有人給她解了綁，也解開了袋子。
她看到了一個黑衣人，也發現了自己被帶到了一處房間中。
“你，是誰？抓我做什麽？”
她說着便推開對方，試圖跑掉。
可那人轉身便出了門去，随後便是“嘩啦嘩啦”上鎖的聲音。
顧思思立時呆了。
她猛然上前“咣咣”地敲着門板。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喊了許久，無人應答！
顧思思大口大口地喘息，背身坐在了門邊，急不可耐，也懼怕不已。
然這時，她才好好地看了看此時所處之地。
一間整潔舒适的屋子，桌上有茶水，也有糕點，然看到那糕點，顧思思霍然站了起來，奔将過去……
心一顫悠，那桌上的吃的竟都是她特別喜歡的！
莫不是什麽熟人抓了她？！
而這時只聽腳步聲傳開，一男子高大的身影應在門外，随之響起的還有開鎖聲。
顧思思胸口狂跳，門開的瞬間，當看到那門外之人時，她更是徹底地愣了。
只見對方面如冠玉，眸光陰冷，俯視着她淡淡地道：“別來無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