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5只反派

白骨夫人這番表現是想做什麽呢?

她看似對林幽篁的控訴言笑, 其實都是在對顧矜霄說話。

她是要告訴顧矜霄, 林幽篁是一個不可信的, 危險的人。

是林幽篁指使的她們姐弟兩, 與落花谷交易, 故意欺騙燕雙飛,來殺死燕雙飛。

而燕雙飛是個完美無辜的受害者,他對林幽篁極好。一個人若是利用別人對自己的愛慕, 反過來算計殺死他, 那這個人該是何其可憎可怕的人?

他身邊的人,又怎麽會不心生寒意, 繼而忌憚?

白骨夫人展示着她的美麗驕傲和端莊, 看呀, 她是第二個完美無辜的受害者, 同樣也是曾經林幽篁的同夥, 昔日所處的位置就是此刻這位顧公子所處的。

她在告訴顧矜霄:如果你任由他殺了我們, 以後, 他也會這麽對你的。

白骨夫人剎那迸發的美, 顧矜霄當然是看到了。

就和她話語裏傳達出來的信息,一樣清楚。

顧矜霄沉吟着:“鳥盡弓藏, 過河拆橋?”

他側首看了眼一直似笑非笑不出聲的林幽篁, 卻是道:“你殺燕雙飛還需要用計?”

林幽篁一點懶洋洋的随意:“殺他不需要, 切斷他和落花谷的聯絡, 把他身邊的活屍分散出去, 逐個擊破, 就需要了。”

“靠這姐弟兩?他們在為你做事,為什麽還要殺他們?”顧矜霄的聲音很輕,聽不出什麽特別的喜怒。

白骨夫人的神情,微微有些變化。

林幽篁對白骨夫人慢慢揚起唇角:“因為他們自作聰明,不聽話。”

當初他只是看中白骨夫人的美貌,用她來拖住燕雙飛,但是,這兩個人卻順便和燕雙飛做了交易,假戲真做,真的血祭了。

白骨夫人咬着豐盈的下唇,略微蹙了黛眉,這讓她顯得凄楚又高傲:“不管我中途做了什麽,都達到了您的目的不是嗎?”

林幽篁的神情像豔麗的刀鋒:“不錯。所以我按照當初的交易,讓你和你弟弟躲過所有仇人的追擊,安然無恙到今日。”

“既然守信,你現在就不該再殺我!”

林幽篁的目光落到她雲鬓的發簪上:“那你就要問自己,當初為什麽這麽不聽話?既然燕家的武器有這麽大的魔力,讓你不惜背着我,也要算計到手。不如你試試,看它能不能救你的命?”

她知道,答案是不能。

林幽篁是個怪物,一個不可戰勝的怪物。

白骨夫人冷冷地看着他,她的眼裏從始至終都沒有過真正的畏懼。

從她看到林幽篁出現在這裏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知道了,活下去的幾率很低。她不怕死,但她必須為弟弟争取時間和生機。

讓她焦慮的是,背後那道始終注視着自己的目光,并未像她叮囑的那樣,快速逃走。

可是,逃走也不一定有用,因為面前的敵人是林幽篁。他若要殺你,上天入地都會找到你。

白骨夫人忽然笑了,很輕很淡:“是我不對。可我一個弱女子,總要想些法子保護自己。其實,比起殺了我。您還可以選擇,利用我。死人谷如今蒸蒸日上,您應該需要很多人來幫您達成。這次,我一定不會再重蹈覆轍,請公子給我一次機會贖罪。”

她屈膝福禮,盈盈一拜,這一次哀求的目光直直看向顧矜霄。

可是,顧矜霄的臉上只有寒潭一樣的沉靜。

“你的美貌、聰慧、手段和武功,加起來的确很不錯。”林幽篁笑着,眼睛微微彎起。

白骨夫人臉上的神情頓時一喜,死裏逃生:“謝……”

“可已經不聽話一次的棋子,要來做什麽呢?”

女人嬌豔美麗的面容頓時僵硬,繼而枯萎,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林幽篁,極力擠出一個笑容,腦子裏瘋狂地轉動着。

“一般人或許會擔心,棋子會不受控制,而不敢用。但真正的強者眼裏,棋子就是棋子,無論如何都逃不出您的手心。放對了位置,仍舊可以扭轉局勢。”

林幽篁平靜地看着她,目光略有欣賞:“聽上去不錯。但是我還是覺得,你不如交上血祭武器,我可以讓你自己決定,是變成活死人,還是一具屍體。”

“為什麽?”她不服,已經這樣努力了,為什麽還是不能動搖他?

“為什麽?”林幽篁似笑非笑,“你方才叫了我不止一聲大小姐,而我這個人心眼很小,還很記仇。”

白骨夫人萬念俱灰地看着他,她忽然明白了,他根本就不在意那幾聲大小姐,這只是随便一句要她死的說辭。

這個人做出了決定,就不會再更改。他是來殺她的,不論她做什麽說什麽,都像這滿山林的木棉花之景,除了愉悅他片刻,不會有絲毫用處。

白骨夫人突然變得很平靜,她擡腕,緩緩從雲鬓裏拔下那發簪一樣的一對分水峨眉刺。套在兩個手指上。

她低低輕聲說:“事情都是我做的,血祭那兩個人也都是我出的主意,全程都是我一個人在做。我弟弟年紀小,他什麽都不知道。求顧公子,救救他。”

說完,也不在意顧矜霄是否答應。

白骨夫人高聲說:“兩位既然想欣賞這七殺之舞,妾身自然奉上。”

然後,她當真在這漫天遍野的木棉花海裏,跳了一舞。

峨眉刺像美人的發簪一般,在她的指上旋轉、刺、挑,時隐時現。

那武器本就美麗至極,使出來就像舞蹈,更何況它的主人本就是世間難得的美人。

滿山林的木棉花都彙聚而來,仿佛花魂精魄凝成這難得之景。

她就像這枝上的木棉花,明知凋零的結局,仍舊極力在這狂風之中掙紮求一線生機。縱使不為自己,也為了同根而生的其他未長成的花。

但是,這朵白骨為名的黑色木棉花,最終卻是一定要凋謝了。

一舞結束,她傾身委頓于地,雲發如瀑,面色蒼白。

兩只纖細柔美的手,緩緩交錯一禮,然後,下一瞬,毫不猶豫刺到自己的喉嚨裏。

“姐姐!”那藏到花樹上的少年驚慌地叫着,下來的太快,先是踉跄滾落在地,連滾帶爬地跑到她面前。

白骨夫人蹙着眉,眼裏有淚:“叫你走,你為什麽總是不聽……我的話!”

一說話,鮮血就大股大股的濺出。

她極力掙紮看向顧矜霄:“我不是好人……罪有應得,我弟弟……求您……”

那黑衣少年咬唇皺着臉,泣不成聲,聽到姐姐拉着他的手氣若游絲:“你求他……一定跟着他……”

白骨夫人死了。

“你要我看得美景就是這個嗎?”顧矜霄平靜地說。

林幽篁笑着,聲音卻透着聊賴無趣:“白骨夫人鴉美人,邪道上出了名的,你看面對生離死別的時候,也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我倒寧願看她拿着峨眉刺,對着我,而不是她自己的喉嚨。”

那黑衣少年嗚嗚地哭着,聽到他的話猛地擡頭,少年清澈稚嫩的眼裏滿是痛恨和不屈。

“我姐姐是好人,她沒有殺過好人,她殺的都是壞人,都是江湖上的人冤枉她,我不許你這麽說我姐姐!”

林幽篁冷淡地看着他:“你不為你姐姐報仇嗎?”

少年眼中雖有痛恨,眉清目秀的臉上更多卻是迷茫:“報仇?殺誰?姐姐是自殺的。”

“噗嗤。”林幽篁忽然笑了,“原來所謂的鴉美人,只是個白癡小美人罷了。白骨夫人費盡心機,保護了一個廢物。”

他索然無味地笑完,懶懶地說:“還是莊子說得對,無用的東西,比如弱者和廢物,通常的确能活得最好。因為連死的價值都沒有。”

林幽篁上前,從白骨夫人的屍體上抽出峨眉刺,鮮血濺出,沒有一滴滴到他身上,卻濺了那少年滿臉。

“你的呢?”林幽篁在白骨夫人的衣服上擦幹峨眉刺沾上的血,擡眼問那少年。

秀氣的少年眼淚不斷從眼睛裏流出,嗚嗚地哭着,卻壓抑小聲。

他從腰上的背包裏,小心的拿出一條長盒。

林幽篁接過打開,把白骨夫人的也放進去,就意興闌珊地對顧矜霄說:“我們走吧。”

那少年似是想起姐姐的叮囑,讓他跟着那位青白色衣服的貴公子,可是兩個人卻已然要走了。

他想跟上去,可是懷裏姐姐的屍體還沒有入葬。他就埋頭,小動物一樣依偎着屍體。

這次,終于放聲大哭了。

顧矜霄招來頭頂的黑色轎辇,和林幽篁一起離開。

進入轎辇前,他回頭深深地望了那少年一眼。

之後半個多月的時間,顧矜霄和林幽篁都沒有再回死人谷。

兩個人一路走,一路按由近到遠的順序,拜訪了蜀中幾位前輩。

少數人,和妙觀山一樣,被林幽篁收為己用。

更多的人,則是和白骨夫人一樣,被他殺死。

不過,似乎看出顧矜霄對他貓戲老鼠一般,戲耍那些人的過程并不感興趣,林幽篁之後收斂了許多。

兩個人殺完蜀地的人,轉而轉向別的省份的。

值得一說的是,林幽篁給妙觀山送去的名單,都是一些綠林邪道,江湖上提起來,都道是惡貫滿盈之人。甚至,還給了妙觀山一套死人谷的黑袍和面具。

他對顧矜霄說:“我從不逼迫引誘那些想做個好人的人,而且樂于成全他們。”

于此同時,比林幽篁行動更迅捷的,是他傾谷而出的活死人大軍,蝗蟲過境一般橫掃而過。

這一次,那些原本仗着燕家武器成名久遠的武林人士,終于學乖了。

很多時候,往往死人谷的大軍進門的時候,看到的不是抵抗,而是一片缟素。

死人谷從一開始就說過,只要血祭武器的主人自己站出來,寸草不犯。

這竟然成了他們唯一的生路。

有壓迫的地方,就一定有反抗,而這一切希望的源頭,都出自奇林山莊。

因為,奇林山莊的少莊主林照月,終于打開莊門見客了,而且,親口說出與死人谷勢不兩立的宣言。

對死人谷的反擊,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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