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林絮聽到聲音又驚又喜。
球球醒了。
她也顧不得香娜還在面前, 直接起身進了屋。
才剛進屋，她就被一雙手抱住了，已經快要到她胸口的小少年将腦袋埋進她懷裏。
“絮絮。”
“你醒了。”林絮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她使勁拍了拍球球的背，“現在感覺怎麽樣？還困麽？”
球球搖搖頭, 将腦袋擡起來，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不困了, 已經好了。”說着還擡起肉乎乎的胳膊揮了揮。
林絮捧着他的臉仔仔細細地左右看了看, 額頭上的鼓包還在, 并且比先前更突出了一些，現在約莫有兩厘米高的樣子，像一對角。
臉又長開了一點，一雙眼睛黑亮黑亮的，也不如原形那麽顯小，放在這張臉上反而更合适。
他的頭發也長了出來，長短不齊地支棱着。
“還跟以前一樣可愛。”林絮捏了捏他的臉頰，拉着他進屋。
球球沒穿衣服, 只在身上裹了條夏天用的薄被子。
林絮翻開衣櫃，挑挑揀揀了兩件最大號的衣服給他穿上。
球球這次很明顯看出來這衣服小了，但他沒有像從前一樣難過哭泣，只是抿了抿嘴, 很乖巧地穿好衣服，牽着她的手出去。
香娜在外面等了好一會也不見人出來，又被一群狼遠遠地盯着, 早就坐不住了，趕緊進了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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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屋就見林絮牽着個胖乎乎的小少年出來。
她震驚地指指林絮又指指球球：“你，你你你，你什麽時候有個這麽大的孩子？球球呢？”
球球擡眼看她：“哼哼。”
林絮晃晃兩人牽着的手道：“這就是球球。”
香娜恍然地繞着球球轉了一圈：“我還以為是個幼崽呢，沒想到都這麽大了。”
上次見時，球球确實還是個幼崽沒錯。
林絮笑笑沒說話，給她倒了杯蜂蜜水，引着人到了屋檐下。
“坐吧。”
三人重新坐定，香娜這才說起真正的來意：“其實是老板讓我過來的。你知道的，再過一個月，選美比賽和挑戰賽就要開始了，今年是在卡茲城舉辦，到時候城裏一定會人員爆滿，生意很好。老板把周圍兩家店鋪都盤了下來，要擴大餐廳，想讓我過來問問你，還有沒有別的配方可以賣，這次如果一樣受歡迎，價格可以提升三倍。”
三倍也就是三十萬，其實還是虧的，上次的十萬讓柏定賺了至少百萬起，這段時間餐廳的名聲大噪，他本人也不止是獲得了錢，還因此得到了不少別的好處。
因此當餐廳擴大時，他又一次想到了林絮。
沉吟了一會，林絮沒開口拒絕，而是問道：“那他有什麽想法，需要哪方面的吃食，便宜的還是貴的？是要方便做還是複雜的？面向上層人還是下層？”
香娜被問的目瞪口呆。
她結結巴巴地道：“我，我也不知道，你們還是親自聊一下比較好。”
說着撥通了柏定的終端通訊，沒多久一張帶着笑意的臉出現在投影中。
柏定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頭發梳得油光水滑，見到她笑的尖牙不見眼。
“林絮，好久不見。”
林絮不跟他繞彎子，直接将剛剛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柏定沉思了一會後謹慎地問道：“就是說，不管是便宜的貴的複雜還是簡單，你都會？”
林絮不可置否地點點頭，她廚藝算是不錯，家常菜和硬菜都會一些，以前因為身體原因什麽都不能吃也不能動，她只能天天看着做菜視頻咽口水。
任誰連續看上個幾年，哪怕不會做也能随口說出一堆菜譜來了。
來到這裏後她有機會就會實踐一下，基本上沒有太失敗過，還算天賦不錯。
“都有，也能提供給你，但是這次我有條件。”
“你說。”
林絮自信地笑了笑：“我可以将菜譜送給你，但是我要這道菜銷利潤的一個點。當然你可以選買斷，買斷一道菜六十萬，我不會再賣給別人，這點你完全可以放心。相信六十萬對你來說并不算什麽。”
不怪林絮獅子大開口，她現在有種緊迫感，總覺得要多存一些錢在身邊才能安心，上次覺得十萬很多了，結果到手去一趟醫院買一點東西，就去了大半。
卡茲城裏有賣武器和防身裝備的，從前沒錢她沒有考慮過這些，現在她都想要買起來了。
不是擔憂球球無法保護自己，只是她不想再拖累球球。
柏定一聽這麽貴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起來，定定地看着林絮。
過了會，他緩緩開口，話裏隐約帶着些威脅的意思：“敢開這麽高的價，你的胃口倒是很大。我若想從你這裏拿到配方，可不止掏錢這一個辦法。”
林絮隔着屏幕跟他對視，沒有害怕也沒有改口：“柏老板确實還有很多辦法，我沒錢沒權，是沒什麽力量能對抗你。但是最近你的生意這麽紅火，應該有不少人眼紅。整個卡茲城可不止你們一家餐廳，如果我把配方交給其他人，條件是讓他們庇護我，并且我還能拿出更多的配方，讓他們搞垮你，你覺得怎麽樣？”
柏定臉色青了又紅紅了又青，精心梳在腦袋後面的頭發掉下來一撮他都沒有去整理，有些惱怒地拍了下面前的桌子。
“那你恐怕連進城的機會都沒有。”
林絮笑了下，抓住球球的手捏了捏：“咱們可以試試。”
她确實沒什麽底氣，也不願意跟人起沖突，平日有什麽事都是能避則避能躲則躲，不會過多跟人糾纏。
但如果是被人威脅到了頭上來，她也不會示弱。
一旁的球球早就死死盯住了柏定，細細的尖牙若隐若現。那雙黑色的眼睛裏有金芒乍現，柏定莫名打了個寒顫。
他看着這個孩子，有種被捕食者盯上的感覺。
到底是個商人，不可能把人得罪死，他還想從林絮這裏得到更多東西，臉上當即又挂上笑容，情緒轉的非常快。
“剛剛就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咱們上次合作這麽愉快，我怎麽可能會做這種自斷財路的事對不對。哈哈哈。但是這個價錢嘛，得讓我考慮考慮。”
林絮也笑起來：“當然，我也是開玩笑的。我是個遵守規則的人，不出現什麽意外我絕對不會做這種小人勾當。你盡管考慮，不着急。”
她知道柏定會怎麽選擇，說完後也不看他，就氣定神閑地捏着球球肉肉的臉頰玩。
球球乖巧地坐在她身邊，被她捏的臉都紅了，還将臉繼續湊上去，參差不齊的短發抵着她的手臂，有點紮人。
林絮摸了下他的頭發，新長出來的頭發跟鱗片一樣，上層是黑色，根部是金色，像是染過一段時間結果新頭發長出來一樣，但不像殺馬特，反而挺酷。
“頭發跟鱗片一樣，真好看。”她側頭低聲道。
球球面對她時，表情又恢複到從前。臉不用捏就紅了，水汪汪的眼睛瞅着她，軟聲道：“你的頭發也好看。”
“那當然啦，這是你剪的。”
“哼哼。”球球眼睛彎成一道月牙。
兩人嘀嘀咕咕聊了會天，那邊柏定思考半響後，果然如林絮所料地道：“六十萬就六十萬，但是你提供的菜譜也要讓我滿意才行。”
“這個你放心，只要你說清楚要求。”
“我讓人整理一下，晚上回複你。”柏定急沖沖地挂斷通訊。
香娜聽她開口就是六十萬的時候就在驚訝了，看到兩人起沖突，她着實捏了把汗。
“林絮你這，吓死我了，你是真那麽想麽？你不怕他？”她問道。
林絮笑了笑：“可能吧，怕當然是怕的，但我沒有別的選擇。”
香娜沉默幾秒，比起林絮的底氣和勇氣，她什麽都沒有也不敢反抗。
莫名的她竟然有些羨慕起她來了。
“林絮。”
林絮側頭看她：“嗯？”
“我覺得你有點不一樣了。”
林絮不解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衣服是前年的衣服，最近因為幹活一直曬還曬黑了也粗糙了，除了頭發短了點，她沒覺得自己有哪裏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你是說頭發麽？”
香娜搖頭：“不是，我說不清楚。以前見你的時候，你總是在拒絕，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一樣，幾乎不會在意別的事情，就好像你一直是個旁觀者。”
但是現在身上那種隔離感在消失。
林絮愣了下，從前她只想過好每一天，只看着腳下的路，對這個世界沒有太多好奇心，偶爾想想也會很快放在一旁。
可不知不覺間，她已經開始為以後打算了。
也許這就是最大的變化。
“這不是好事麽？”她側頭看了眼球球。
球球聽不太懂他們在說什麽，也不插話，就安靜地聽着。
香娜哈哈大笑起來：“是啊，你現在有意思多了。”她拍拍翅膀：“哎呀，我就是随口說說。下個月選美比賽你們來看啊，我有門票送給你們。”
林絮發現終端亮了一下，打開看到是個電子門票，點一下一道投影跳出來，十來個羽毛花裏胡哨五顏六色的動物在搔首弄姿，很快畫面變幻，變成了一排壯漢對着鏡頭擺姿勢揮舞拳頭。
流放星每年都有一場選美比賽和挑戰賽，二者同一場地，一天交替一天進行，全場下來要小一個月才結束。
每一期都在不同的城市舉辦，今年輪到了卡茲城。
選美冠軍和挑戰賽冠軍不僅能收獲名聲，還能收獲大量獎金，關注度很高。
這算是整個流放星最大的賽事了。
這倆月因為球球的事，林絮都沒有進城看過。城裏早早就在施工了，到處都張燈結彩挂滿了宣傳投影。各家餐廳酒店全都在裝修，一片歡騰景象。就跟前世要舉辦奧運會時一樣。
林絮只是聽說過這活動，參加還是第一次。先前達叔終端還在的時候，她跟着一起看過兩眼。
選美比賽分獸形和人形，還要展示才藝，如果獸形美人形醜也是不行的。
挑戰賽是類似拳擊一樣的競技賽，硬碰硬，誰能站到最後誰就勝利。這種正式比賽不會鬧出人命，也不允許使用獸形，但受傷是絕對免不了的，有一點血腥。
香娜道：“我聽爺爺說過他的父親，他年輕時候在外面，曾跟着人去一個叫做裏瓦星的星球上參加寵物大賽。那才叫星際賽事，特別隆重特別盛大，整顆星球都是比賽場地，獸人從其他地方乘坐大型飛船橫跨星系過去，太空港裏停滿了各種各樣的飛船，特別震撼。這還只是個寵物比賽而已，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樣子，真想能親眼看看啊。”
他們說的外面，一般都是特指流放星之外的星球。
林絮連裏瓦星也是第一次聽說，也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比賽。
兩人一起擡起頭看天，臉上都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
她們這些從沒有去過外面的，就算是想象，也想象不出來那究竟是怎樣盛大又驚豔的場面。
只有坐在一旁的球球，聽到這些之後，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反而心不在焉地，視線一直看着林絮。
香娜回過神道：“到時候城裏比賽開始你們一定要來啊，酒店現在都住滿了，你們來可以住我那裏，我跟朋友搬出來了。最近生意好，漲了點工資。”
“好啊，有時間一定去。”林絮笑着應下。
香娜坐了會就準備離開了：“今天還有菜麽？我一起帶走吧。”
“有，你等一下。”林絮将上午剛收下來的菜搬給她。
香娜從包裏拿出一塊折疊板展開，這板子不大，剛好能放一筐菜。
她瞧着這一筐水靈靈的菜很是疑惑：“這是我給你的那些種子麽？你究竟用的什麽肥料，菜怎麽長這麽快？味道也跟外面的不太一樣，現在店裏的客人可挑嘴了，只吃你種的，我們從別處收來的他們都不肯吃。”
林絮看了球球一眼，伸出手指晃了晃：“這個保密，不能說。”
“算了，我不問了。只要你們能多多供菜就好了。先走了。”
香娜離開前，順勢在球球臉上摸了一把。
這肉乎乎的小臉她可是觊觎很久了。
球球注意力都在林絮身上，沒防備被她摸到了，他瞪大眼睛，拼命擦自己的臉。
香娜已經乘坐折疊板飛起來了，還朝他做了個鬼臉。
球球哼了一聲，原本乖巧待在房屋周圍的狼群仰頭嚎叫起來，并朝着香娜的方向跑去，一副要将她咬下來的模樣。
香娜吓得趕緊加速跑了。
待人走後，球球委委屈屈地蹭到林絮身邊，将臉埋進她懷裏，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像在哭一樣。
“她摸我臉。”說完又是一陣嗚咽，哭的似模似樣。
若不是手上一點水漬都沒有，林絮還真以為他哭了。
她哭笑不得，球球現在竟然都學會告狀和假哭了。
“好了，沒事的，她也是喜歡你啊。”
“我不要她喜歡，只要你就夠了。”球球悶悶地道，随即把臉擡起來，仰起頭，墊着腳尖将臉努力往她面前遞。
林絮疑惑地瞅他，果然剛剛在假哭，這眼裏一點眼淚都沒有。
“你摸摸。”球球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小聲要求道。
林絮捏了你他的臉：“這樣？”
“嗯。”
球球将另外一邊又遞了過來讓她一起捏捏。
林絮雙手擠着他的臉忍不住道：“你怎麽就這麽可愛這麽乖呢？”
球球晃着腦袋含糊不清地說了句什麽，林絮沒聽清楚，等再問的時候他又不肯說了。
“你怎麽突然提前醒了？真的已經完全恢複了麽？我早上看鱗片還是不齊，不少小鱗片沒長好，要不再睡兩天吧？”
球球拒絕：“已經好了。”
可能心智真的是随着外表長大而增長，現在的球球瞧着沉穩許多，眼神黑亮靈動。
他不再像從前一樣總是羞羞怯怯的，帶着憂郁悲觀和警惕，像個什麽都不懂又一頭撞入這個世界，結果被傷到遍體鱗傷的小獸一樣。
很奇妙，就像看到自己孩子一天天長大的感覺一樣。
雖然沒有結過婚生過孩子，但此刻林絮卻體會到養孩子的樂趣。
球球趴在她身邊，噘着嘴，臉上扔有些憤憤的樣子：“那只鳥，好讨厭。”
“你說香娜？”林絮問。
球球搖頭，香娜雖然讨厭，但是也沒有那麽讨厭。
“哦，是柏定？別生氣，他就是開玩笑的。”林絮拽了拽他的衣服勸慰道。
響蜜鴷是種既膽大又很膽小的動物，作為一個精明的商人，柏定最看中的就是錢，只要有利益勾着，不管他嘴上威脅的再厲害，他暫時也不會做什麽，更不會讓她有跟別人合作的可能。除非他找到了更好的合作對象。
球球起身，在身上摸了摸，最後摸出來一根灰色的羽毛。
他看着羽毛，相當嫌棄地皺皺鼻子。
林絮詫異，拉開他的衣服上下左右看了看，不知道他從哪裏摸出來的羽毛。
這衣服是沒有口袋的，衣服也是她穿的，她很清楚知道球球身上沒有放任何東西。
若說原形時球球往身上藏了什麽東西那挺正常，鱗片下空隙挺大，放點東西也沒問題。
可現在是人形，難不成他身上還有異次元口袋不成？
“這從哪裏拿出來的東西？我怎麽沒看到口袋。”她問道。
球球癢得一直躲，最近開始變少的哼哼聲也冒了出來：“癢癢，有，有的。”
他說着張大了嘴給林絮看：“嘴裏，也有一個口袋。”
林絮：“？？？”
湊過去看了眼，就是正常的嘴巴而已，除了牙齒不似正常人牙之外沒什麽區別。
球球吐吐舌頭，吐出來一段白色的布來，是從前給他包紮傷口用的布，後來紮成一朵花被他塞在了鱗片裏。
他很少拿出來，林絮也不知道他藏在哪了，沒想到竟然是在肚子裏。
她震驚地扶住自己的下巴：“那，吃的飯會掉進口袋裏麽？難道這裏有兩條通道？”
球球扭動一下，微紅着臉道：“不會掉下去，我也不知道怎麽解釋，空間很小。”
林絮也搞不懂什麽原理，在一個科技發達的世界裏看這麽玄幻的物種，實在是讓她摸不着頭腦。
不管怎樣，只要誇贊就對了。
“反正我們球球是最厲害的。”
球球羞澀地笑了笑，将羽毛塞回身上，視線不經意地看向那幾只狼。
有兩只狼站起身朝某個方向跑去，很快消失不見。
林絮沒注意到這些，因為球球已經變回了原形。
已經超過兩米高的巨大動物出現在眼前，直接将陽光擋了個幹淨。
球球支棱開新長出來的鱗片，陽光穿透鱗片，将根部的金色映得一片通透，反射出來的光映照在牆上，閃成一片七彩光芒。
“快看，牆上有彩虹。”林絮指着牆壁道。
球球擡頭看去，就見牆壁上是一道彩色光芒組成了光影。
他動了動鱗片，光影也跟着變幻位置。
“真漂亮！”林絮仰着頭發自內心地感嘆道。
球球驚愕地看着自己的影子愣神，許久許久，他臉上的笑容消失，眼淚不知不覺地從眼眶中掉了出來。
從注意到自己和別人不同那天開始，他就一直自卑自己的樣貌身材乃至鱗片的顏色，他被罵醜陋惡心是怪物應該去死。
他也以為自己就該如此。
可有一天，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也沒有那麽差。
他的鱗片也能反射出彩色的光來，他身上也有能稱之為美麗的令人喜歡的地方了。
看到他哭林絮頓時慌了：“球球你怎麽哭了？”
球球咧開嘴，使勁笑了起來，聲音裏帶着顫抖：“我是在開心，我現在很開心。”
他終于不再一無是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