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球球并沒有飛許久, 在升到與白雲齊平後，他就有些疲累地盤旋下落，低空落回了院子裏。
林絮從他背上跳下來後, 球球整個癱在地上，鱗片全部張開, 只有尾巴微微甩動。
他微微擡起脖子看向林絮，一雙眼睛濕潤潤的。
“絮絮, 開心麽？我也可以帶你飛。”
林絮心疼地摸了摸他脖子上的鱗片笑了起來：“很開心, 像坐過山車一樣, 特別刺激。”
球球不知道什麽是過山車，但是看到她的笑就放下心來。
他在地上躺了好一會才緩緩爬了起來。
林絮一直陪在他身邊，給他揉着爪子脊背。
“下次，我能飛的更高更快。”他甩着尾巴道，尾巴朝身前圈過來，碰到林絮的衣服。
林絮摸了摸尾巴尖上的凸起：“別着急，一點點來。”
球球搖頭。
他感覺自己可以更強，而不是飛一會就要掉下來, 他現在忽然有了長大和變強的沖動。
這沖動在看到林絮受傷，看到她為了救自己試圖跳進狼口中時，甚至更早到在看着她被雷劈中的時候就模糊地出現了。
可是從前他覺得強大是負擔，哪怕再強他也無法反抗那些人, 無法讓自己變得更好，甚至會阻礙他自殺。
越強大就越痛苦。
而現在他發現了，變強大可以保護林絮, 可以讓她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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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變得很厲害，保護你。”球球像座山一樣立在林絮面前，他的塊頭又高了一些，如今必須要低下頭俯視她。
比起俯視，他更喜歡仰視。
于是球球迅速變成人形，張開手抱住了她的腰。
林絮半蹲下來，蹭了蹭他的臉頰。
“好，球球将來會是整個流放星，不，是整個衍獸帝國，整個星系最厲害的龍。”
這一次球球沒有再搖頭說不可能，他眨着眼睛，用力地嗯了一聲。
“好。”
因為有個人相信，所以他也慢慢覺得自己可以了。
昨天說以後要分開睡，當天晚上球球就去了先前為他準備的房間。
要分開的時候，他一直站在窗前，雙眼巴巴地看着林絮，沒有哭也沒說話，就那麽委屈又可憐地看着她，仿佛在祈求一般。
林絮瞬間就有些心軟了，可是球球會越來越大，兩人也不能一直睡在一起，所以她狠心沒有松口。
捧着球球的臉，她認真地說道：“你已經是個大人了，以後是要保護我的對不對？所以你要變得很堅強，很強大，這樣才能更好的保護我啊。并且大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獨立空間，我就在這個地方，只要你喊我我就能聽得到回應你，你什麽都不需要怕。”
球球抿住嘴唇，眼睛裏有淚光閃動，卻一直都沒有掉下來。
他想說自己不需要什麽獨立空間，不管多遠的距離都不想分開。
可是他不想看到林絮露出失望和為難的表情，不想從她口中聽到任何厭惡的話。
最終他點了點頭，輕輕道：“好。”
林絮親了親他的發頂：“乖。”
球球看着自己的腳尖，慢慢走回了隔壁。他會好好聽話，只要是她想的。
沒想到還沒走出多遠林絮就跟了上來，牽住他的手。
球球的眼睛驀地亮了起來：“絮絮，你……”
“我看着你睡，白天不是說我會唱歌麽，我給你唱搖籃曲好不好？”她道。
球球使勁點點頭，臉上終于露出些笑容來：“好。”
床已經鋪好了，床上的被子白天曬過，散發出溫暖的味道。
球球躺上去，被子拉到下巴，只露出一雙眼睛，盯着坐在床邊的林絮。
她問：“你是要先聽歌，還是先聽故事？”
球球為難地想了想，眉頭糾結地皺成一團。
“兩個，兩個都想要。”他不好意思地小聲道。
林絮笑起來：“好，先講故事好了。我給你講一個龍和公主的故事。”
她的聲音很輕也很慢，屋裏的燈光很昏暗卻很溫暖，映照得她的臉都蒙上了一層光。
球球想，原來幸福是這樣的感覺。
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好了，故事講完了。你在想什麽？”林絮擡眼看球球，他的視線一直在自己臉上，仿佛在認真聽，又仿佛是在走神。
“最後龍和公主在一起了麽？”
“是啊，黑龍打敗了邪惡的國王，将公主從高高的塔上救了下來，他背着公主翻過高山越過大海，來到一個美麗的地方，他們永遠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了一起。”
球球眨着眼問：“你是公主麽？”
林絮頓時的哈哈大笑起來：“不是，我不是公主。不過球球是勇敢又強大的黑龍，将來你也要拯救屬于你的公主，你們兩個會一直在一起，幸福生活在一起。”
球球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很明顯對這句話非常不滿。
他難得提高了聲音：“不要公主！”
“為什麽？”
林絮還以為球球會說什麽只喜歡她不喜歡公主的話。
沒想到球球從被窩下伸出一根手指，他一臉嚴肅認真地皺着小眉頭教訓她：“研究表明，近親不能結婚，所以我絕對不能和公主在一起，這樣是不對的。”
林絮愣了愣，沒想到他反駁的理由竟然是這個，忍了又忍，終于沒忍住趴在被子上大笑起來。
“哈哈哈，好，不跟公主在一起，你說得對，近親不能結婚，是我的錯，我道歉，球球王子。”
這裏的王族就是龍族，公主也只有龍族的女性，球球跟他們要麽是姐弟兄妹，要麽就什麽親戚，可不就是近親。
林絮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花，在他臉上使勁親了一口。
“我們球球實在是太可愛了。”
球球不明白她為什麽笑，還以為自己是說錯話了，一直愣神地看着她。
摸摸他的頭發，林絮道：“很晚了，我給你唱首搖籃曲，你閉上眼睛快點睡吧。”
她唱歌不怎麽好聽，有點找不着調，又因為有點久記不住歌詞，只能哼唱出聲。
不過誰又在意呢。
球球閉上眼睛，在長這麽大第一次聽到的搖籃曲裏慢慢睡去。
林絮一直等到他發出均勻的呼嚕聲才悄悄關上燈離開房間。
她走之後，原本應該睡着的球球睜開了眼，他側耳聽着林絮進了廚房，隐隐約約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她忙了很久，進了洗漱間，收拾完之後，又站在門前過來看了他一眼。
球球保持先前的姿勢沒動，聽到她小聲說了一句晚安，接着回了卧室躺上床。
再之後，就是細微的呼吸聲傳來，她睡着了。
林絮不打呼，但是有一點磨牙，球球也學着她磨了磨牙，咯吱咯吱的，不怎麽好聽，但很好玩。
聽了許久許久，他怎麽也舍不得閉眼，數着她呼吸的節拍，終于慢慢跟着睡了過去。
柏定派來的人隔天一大早就過來了。
林絮頭天晚上就将一鍋鹵料煮好，清早天沒亮起床将肉下鍋，炖煮了許久，此時整個廚房包括院子都是鹵肉的香味。
人過來時肉才臨時出鍋，還冒着熱氣，炖到赤紅軟爛的肉充滿了湯汁，咬一口香到舌頭就要吞下去了。
來接貨的人使勁咽了口口水。
肉是分了幾種一起煮的，都是普通平常見到的豬牛雞，不僅有肉，還有一些蔬菜。
蔬菜做成了辣鹵，非常下飯。
“好了，帶回去吧。”林絮将裝好的盒子推過去。
人走之後，林絮回頭發現球球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起來了。
柏定的人來得太早，那會球球還在睡，怕吵醒他，她特地關了門和窗子。
“醒了，餓了麽？”
球球揉揉眼睛，頭發睡成了爆炸頭。
他頭發長的很快，先前的參差不齊已經變成了齊肩，乍一看跟她有點像。
球球嗯了一聲，迷迷糊糊地過來抱住她站了一會。
“先去洗漱。”
林絮拍拍他的肩，不出意外地發現他似乎又大了一些，前幾天看着還是十歲左右的樣子，身高到自己胸部，現在就已經快要到肩膀了。
一夜之間長這麽快，林絮第一反應是會出現生長紋。
拉回跑偏的思路，她皺了皺眉。
剛買的衣服又小了點。
不知道長這麽快有沒有什麽後遺症，她實在很擔心，卻又沒有任何人可以詢問。
球球熟練地洗漱完，主動站在了測試儀器前。
先前要換鱗片，他已經很久都沒有測試過身高體重，更沒有去鍛煉了。
這段時間墨菲給林絮發消息，她都直接敷衍了過去。
測試完之後，球球伸手在頭頂比劃了一下道：“我長高了。”
沒有說體重的事，只說了身高。
林絮呼了口氣走上前：“是啊，長得真快，已經快要超過我了，再過幾天就比我高了。有覺得身上哪裏痛？”
球球搖頭本想說沒有，看了下她的表情，翹起一條腿小聲道：“這裏有點酸痛，還有這條腿也不太舒服。”
林絮安慰道：“快速發育的時候就會這樣，得多補鈣，今天喝排骨湯吃炒雞蛋。”
球球跟在她身後，低頭看了眼終端。
先前林絮将測試儀器的數據連到了自己終端上，每次測試完都直接發給她而不報出來。
球球趁着林絮沒注意，悄悄将自己的終端也連了上去，現在數據是同時發送給兩人。
盯着體重後面的幾個數字，他使勁握了下拳頭，随後關掉終端，快速朝林絮身邊走去。
不管怎麽鍛煉，似乎都沒有什麽用處，他的體重永遠都不會掉下來了。
“今天要鍛煉麽？”林絮問。
球球問：“它很貴麽？”
“你說儀器？沒事，負擔的起，我們現在有錢了，你想買什麽都可以。”林絮道。
球球嗯了一聲，哪怕知道不行，為了不浪費，還是繼續鍛煉了起來。
林絮搬個小凳子坐在他身邊，一邊學習一邊看他鍛煉。
她的學習進度有點慢，到現在認識的字也不是很多。
其實卡茲城裏是有學校的，但這裏沒有把各個年級分開，不管是小學初中還是大學，全都在一個地方。
當然，這裏也不這麽劃分，是分為初級中級高級。
卡茲城的學校有且也只有一所學校，占地面積很大，在城外。除了特殊日期，想要進入就只能從城內。
入學的學費很高昂，城內居民還好，若是住在城外的想要學習，還需要交一大筆走讀費用。
先前林絮沒考慮過去學校上課，現在她有些猶豫了起來。
鍛煉暫停，球球發現她在呆愣，腦袋湊過來問道：“怎麽了？不會麽，我，我可以教你。”
他現在已經開始适應老師的身份了，私下裏還偷偷在網上看別的老師是怎麽授課的。
林絮回過神來：“是啊，總是記不住，這幾個字長得太像了，記了這個忘了那個。”
漢字還有拼音輔助，還能看半邊認字，可這裏一個個圓圈，想要分辨就得盯着裏面的線條瞅，多瞅一會就要頭暈眼花。
林絮不是個會偷懶的人，最近只要得空就會打開終端學一會。
奈何，不是自己太弱，而是敵人太強。
球球仔細想了一會，突然道：“你等我一下。”
說着打開自己的終端開始寫寫畫畫。
林絮側頭想要看看他在幹什麽，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屏幕挪開一些：“先不要看。”
“好。”
左等右等，等了許久，球球終于羞羞答答地轉過頭來，只見原本讓人眼花缭亂的字旁邊，都多了一幅畫，有小人，有花朵，有石頭。
畫的線條很簡單，但是非常傳神，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什麽意思。
林絮驚愕地瞪大眼：“這都是你畫的？你也太厲害了吧！”
沒想到除了過目不忘的能力之外，球球還會畫畫。
“你究竟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能力！”
球球一直覺得自己很差，可實際，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究竟有多優秀。
球球搖搖頭：“畫的不好看。”
這裏不流行這樣線條簡陋的畫，因為拟真技術的發達，大部分畫作都非常逼真大氣，就算不大氣，也都很精致可愛。
球球一直覺得自己畫的挺難看的，也從沒有在外人面前展現過。
這是他當初被關在山洞中閑極無聊，唯一能打發時間讓自己轉移注意力的辦法。
山洞的牆壁和苔藓上，都被他畫了個遍。
林絮雙眼放光的盯着那些畫道：“誰說不好了，非常好看，很傳神。如果化成漫畫，肯定特別有意思。”
“什麽是漫畫？”球球不解。
這裏有圖畫連載的形勢，但不怎麽火，受衆不多。快節奏的社會，誰有工夫一點點看靜态圖像。
“就是像你這樣，将一些有意思的故事簡單地畫出來。”球球每天就是跟在她身後，事情不怎麽多，一直閑着就會胡思亂想。
林絮建議道，“你有時間也可以畫一下，你看到的想到的，什麽都可以。”
球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柏定的回複是中午時傳來的，他狠狠誇贊了下鹵肉的味道，簡直誇成了天上有地下無。
但是，最後他又來了個但是。
“但是鹵肉并不是什麽獨一無二的菜色，只要是大餐館裏都有，拿分成就有點過了，如果你答應買斷，我可以提點價格。”
林絮搖頭：“你也說了，雖然各餐館都有，但是他們的鹵肉味道不如我做的好，你能依靠它讓鴷鳥餐廳的知名度再上一層樓。比賽很快就要開始了，到時候人流量劇增，少了這道菜，你算算會損失多少獸幣？”
一提到錢，柏定瞬間就不淡定了。
确實，比賽期間，整個流放星的人都會朝這裏聚集，正是打響名聲的好時候，将來只要提到卡茲城就會想到他們鴷鳥餐廳，那時候他還愁沒有錢賺麽？
“但是一成不行，太高了，你只是出了個配方，若是有別家來競争，我的優勢就沒了。零點五。”
“一成，我可以讓兩年，兩年不會賣給別家。”
“零點五。”
拉扯了幾個來回，柏定死活不松口。
林絮退後一步：“零點五可以，但是時間一年。”
“不行，兩年，不，三年！”
林絮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就接了句好。
柏定被她這麽迅速的回答弄得愣了下，随後反應過來自己其實可以說更久的，頓時悔恨得直捶桌子。
“虧大了。”
林絮笑了笑：“簽合同吧，分成要月結，每個月打到我賬戶上。如果你敢少算錢，我會立即将配方賣給別人。”
柏定蔫蔫地，腦袋上的頭發都無精打采地耷拉了下來：“放心，這點信譽我還是有的。”
“別這麽沮喪，不會讓你吃虧的。”
“最好不是，不然我寧願撕毀合同。”
解決了這件事，林絮就徹底不再會錢發愁了，将來只要鴷鳥餐廳不倒閉，他們就一直都有進賬。
憑着柏定的魄力和能力，她也相信他能将餐廳經營得越來越好。
想到能過上躺着數錢的日子，她的嘴角就忍不住咧到了耳朵後。
球球好奇地伸手摸了下她的臉，手被林絮一把抓住。
“球球，我們以後就不用愁錢了，咱們的懸浮板也能換成飛行器了，也不知道開飛行器要不要考駕照，你快上網上搜一下。”
兩人腦袋對腦袋盯着終端瞅了好久。
可能是流放星的作風豪邁，并不需要考駕照，因為飛行器有智能輔助系統，全都是傻瓜操作，只要啓動後設定目标就可以放手不管了。買的時候當場就能培訓，很容易能學會。
“等拿到錢。”
拿到錢也要等一個多月，還要等很久。
日子一天天過去，天氣越來越悶熱，房子周圍沒有樹木遮陰，院子裏也熱到不行，就連地裏的青菜都蔫了，兩天要澆一次水。
屋後的稻子全部變成了金黃色，兩人頂着大太陽，花費了一天時間将稻子全部收了回來。
家裏有個脫殼機，林絮的腦袋上脖子上各搭了條毛巾，站在屋後突突突地給新稻脫殼。身上汗流浃背，她用毛巾擦了把汗，将裝滿的桶換掉。
球球也沒有閑着，見她嘴唇微幹，抱着裝滿稻子的桶回到前院，放下後又蹬蹬蹬地跑進廚房，端了杯水跑回她身邊。
“喝水。”
這麽熱的天球球一點汗都沒有出，一直忙前忙後跑來跑去，幹的活比林絮還多。
多虧了他，今年感覺輕松了許多。
收完稻子還要收拾整地，繼續種下一季作物。
連續忙了很多天，林絮整個人都曬黑了兩度。
她癱坐在屋檐下，球球抱着個樹葉做的扇子拼命給她扇風。
“謝謝。”林絮刮了下他的鼻子。
球球臉紅撲撲地，搖扇子的速度又快了些。
“你熱不熱？”
“不熱。”他搖頭，額上确實一滴汗都沒有。
“我買了室內控溫器，明天過來裝，以後就不會這麽熱了。”林絮道。
球球變回原形挨着她坐下，這種烈日高照的悶熱夏季，他的鱗片顯得越發冰涼起來。
這小半個月過去，球球又長高長大了，現在他的球形足有兩米二高，越發壯實起來，而人形也有十二三歲的少年樣子。
現在球球的人形跟她差不多高，仍舊是個小胖子，卻并不是招人讨厭的那種胖。
随着長大，他的五官越發清晰起來，眼睛又亮又大，純黑色的瞳仁中偶爾閃過一抹金色。不管怎麽曬，皮膚都白皙細膩到沒有一絲變化。
比起小時的醜，他現在就在蛻變成天鵝的路上，并且已經有了天鵝的神韻。
臉上身上的肉不僅沒讓他變油膩，反而顯得越發秀氣起來。
哪怕一天天看着他長大，林絮也不清楚将來他還能變成什麽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