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各位初戀男神的泰國之行, 就要在美麗的芭堤雅海灘落下帷幕。誰會是今天的咖喱男神呢?可能有的夥伴心裏還在糾結。那麽不用着急, 節目組給大家準備了豐盛晚餐,諸位男神們可以在享用泰式美食的同時, 盡情思考究竟要把那神聖的一票投給哪位夥伴, 現在, 上菜!”

五位嘉賓坐成一橫排,每人面前都是一張小飯桌。随着導演一聲令下, 長條餐車被推了上來, 桌上赫然四份罩着半圓形明亮不鏽鋼罩的美食。從外面看不到裏面食物的真正模樣,但節目組貼心地在每一樣食物旁邊都立了名牌——

冬陰功。

泰式咖喱蝦。

椰汁嫩雞湯。

九層塔炒雞丁。

五個人, 四個菜, 撲面而來的深深惡意。

但是餓一天了, 他們現在真的是看見菜名就開始吞口水。

導演在畫面外笑得慈眉善目:“不用我多介紹了,大家都已經看見了菜式的名字,那麽還是老規矩,由一人帶我們的新夥伴韓澤組成一組, 剩下三人一人一組, 分好之後各組就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菜式了……不過這一次的分組我們不抽簽, 而是讓新夥伴自主選擇搭檔!”

導演話音剛落,四雙眼睛就緊張地盯住了韓澤。

韓澤欲哭無淚:“你們也不用嫌棄得這麽明顯吧……”

何止明顯,顧傑已經舉起小飯桌上的空盤當盾牌,仿佛這樣就能抵禦來自韓澤的黑洞波。

韓澤氣定神閑,左右環顧夥伴的臉,那真是目光所到之處, 一片面如死灰。

韓澤莞爾,最終選了唯一沒有躲開他眼神的:“冉霖。”

四目相對,冉霖就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況且三天下來,他是唯一沒有抽中跟韓澤搭檔的,韓澤選他也公平。

剩下三人紛紛松口氣,死裏逃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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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之前的戰績,張北辰優先挑選食物,顧傑、冉霖依次排在後面,三天下來莫名跟韓澤組隊次數最多的夏新然成績墊底,只能等小夥伴們都選完,接受剩下那一盤。

四道菜的名字都很誘人,但錄了七期,閉眼睛都知道裏面肯定有坑。

張北辰思索片刻,謹慎做出選擇:“椰汁嫩雞湯。”

顧傑不懂他的思路:“選湯你喝得飽嗎?”

張北辰沖他緩慢地搖了搖頭,仿佛在說“你不懂”:“能墊墊肚子就好。這種看名字就容易覺得清湯寡水的,反而讓人有安全感。”

顧傑:“……”好有道理他竟無法反駁!

不鏽鋼罩子被取開,露出裏面的椰汁嫩雞湯。只見碩大的透明玻璃盛湯器皿口寬而底深,幾乎要溢出來的飄香奶白色湯汁裏,滿滿的全是雞肉。

“這是椰汁湯還是椰汁雞啊!”

只能眼巴巴看着張北辰幸福接過湯盆的衆夥伴,各種羨慕嫉妒恨。

輪到顧傑了。

思來想去,冬陰功太有名了,危險,咖喱蝦太誘人了,警報,就那個炒雞丁透出一絲質樸氣息。

就它了——

“我選九層塔炒雞丁!”

罩子取走,一盤中規中矩的九層塔炒雞丁配白米飯。

模樣家常,香氣誘人。

盤子剛一上桌,顧傑便大快朵頤,風卷殘雲間,仿佛能聽見五髒廟在愉快地唱歌。

輪到冉霖和韓澤了。

冉霖盯着僅剩的兩樣菜式,艱難地咽了下口水,征求隊友意見:“你想吃哪個?”

韓澤手指輕輕摩挲下巴,慎重給出答案:“冬陰功。”

冉霖望着同事深邃的眼眸,軟着口氣商量:“那我們選咖喱蝦好不好?”

韓澤手一滑,下巴差點嗑到桌子上,生無可戀地重新坐直身體,深沉點頭:“好,我懂的。”

冉霖朗聲宣布:“泰式咖喱蝦!”

不鏽鋼罩子順勢被掀開,露出裏面寬大潔白的圓形瓷盤和盤中的……一只蝦。

張北辰一口湯噴出來。

顧傑樂得險些被米飯噎住。

夏新然更是不給面子,邊笑邊捶桌的聲音響徹半個海灘。

與此同時,夏新然的冬陰功也揭開神秘面紗——容器和張北辰的椰汁雞湯一樣大氣,且用料十足,一勺撈起來,滿滿全是蝦、蛤蜊和蘑菇。

冉霖絕望地趴到桌子上。

韓澤安慰地拍拍他肩膀:“其實換個角度想,你應該高興。”

冉霖艱難地擡起頭望向隊友:“快樂點在哪裏?”

韓澤微笑:“我不是常駐嘉賓。”

冉霖:“……”

不光冉霖,所有夥伴都被一種突如其來的幸福感包圍,熱淚盈眶。

陸以堯,我們想你——

同一時間,正在公寓的影音廳裏觀摩學習過往經典古裝劇演員表演的陸以堯,渾身一震,下意識看向四周,總覺得哪裏有聲音在呼喚。

但漆黑一片的影音廳裏,除了牆壁上的一個個漆面實木相框于屏幕的映照下反射出幽微的光,再無其他。

陸以堯思索片刻,把屏幕上的電視劇暫停,起身開燈。

燈光大亮,屋內陳設跟着一目了然。

這是一間客房改造的影音廳,房間不大,九十八英寸的液晶電視幾乎占了一面牆的主視覺區,剩下三面牆,一面立着原木色的膠片架和黑膠唱片機,另外兩面則挂滿了實木相框鑲嵌的劇照——陸以堯,劇照中的人都是陸以堯。

古代裝,近代裝,現代裝,或風雅江湖客,或民國貴公子,或青春陽光男,有的禁欲高冷,有的溫柔和善。不同的角色,各異的風情,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帥到沒朋友。

陸以堯很滿意這樣的裝飾,并打定主意未來還要把劇照常換常新。

房間是做過隔音處理的,遍布在房內的立體聲環繞系統既能讓屋內人身臨其境,又不會打擾到周圍鄰裏。

房內沒有桌椅,只一張雙人英式沙發擺在正中,沙發邊立一張小幾,放置水杯或者手機等小物。

陸以堯開燈去摸的,就是手機。

【錄影結束了吧,我猜你們肯定把票都投給了韓澤。[哈哈]】

上一次跟夥伴們聊還是前天,算算今天是錄影第三天,這個時間應該已經收工了。

陸以堯不知道自己是閑的發慌,還是有點想念小夥伴們了,以至于剛剛出現了被呼喚的幻聽不說,幻聽完還靜不下心來,開始惦記“不知道他們錄得怎麽樣了”,索性拿手機問兩句。

過了一會兒,回應才來——

【必須的,民心所向[偷笑]】

回複他的是冉霖,陸以堯有點開心,又有點意外。畢竟根據往日經驗,最先冒頭的通常都是夏……呃,等等。

陸以堯眉頭微微蹙起,定睛去看,他那句詢問根本沒發在陳勝吳廣群裏,發的是冉霖私聊。

兩個聊天上下挨着,也不知道點進去的時候想什麽呢,完全沒意識到。難怪半天才過來回複——冉霖的回複速度通常比較慢,當然,也可能是有夏新然那種話唠作對比。

人家都回過來了,也不好再說原本是想發群裏這種話,況且陸以堯也挺喜歡跟冉霖聊天的,索性将錯就錯,聊了起來。

夜已深,曼谷素萬那普國際機場的貴賓休息室裏,也從最初的喧嚣,慢慢歸于寧靜。

張北辰和夏新然都帶着各自經紀人坐在靠窗的沙發裏,但兩處沙發距離很遠,幾乎算是從休息室一端到另一端了。張北辰望着窗外剛剛降落仍在滑行的客機,不知想什麽,夏新然已經睡得四仰八叉,偶爾手亂抓一下,仿佛夢中還在跟人戰鬥。

顧傑這次獨自錄影,沒帶經紀人,進休息室後在吧臺喝了幾口小酒,這會兒直接趴在那裏眯着。

冉霖、韓澤和王希一起,坐在另一邊的角落。

王希窩在單人沙發裏,帶着耳塞聽輕音樂,這會兒已經睡着了。她比來的時候曬黑了一些,尤其有臉頰側的白色耳機線作襯托,膚色變化更明顯,也不知道是不是趁着他們錄影偷偷跑去海邊玩了。

身旁的韓澤靠在沙發裏,頭微微後仰,閉目養神。

冉霖判斷不出他是眯着還是睡着,正漫無目的地想,陸以堯就發來了微信。

之後他便再顧不上韓澤,噼裏啪啦打起字來。

跟陸以堯的微信沒有聊太久,對方只是問問錄影情況和趣聞,他這邊言簡意赅地講一講,那邊也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聽一聽。

眼看話題要冷場,冉霖索性先道了晚安。

那邊還是一如既往地打字,很快也回了相同的話。

退出微信,冉霖忽然有點想念陸以堯的聲音。

“你和陸以堯關系很好?”

耳邊突然響起的聲音吓了冉霖一跳,手一滑,手機就掉到了腿上。

韓澤把手機撿起來,遞還給他,露出歉意微笑:“不好意思,無意中看到了你們的聊天。”

韓澤的眼神很深邃,裏面似乎包羅萬象,唯獨,感覺不到歉意。

冉霖敷衍笑笑,收回手機:“沒事。”

韓澤仍看着他,狀似随意,目光卻牢牢鎖定在他的臉上,然後冉霖聽見他低聲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冉霖微微皺眉,眼前的韓澤仍然帶着淺淡的溫和的笑,卻莫名讓人有一種壓迫感。和這三天錄影裏那個韓澤完全割裂,倒與冉霖記憶中那個永遠冷着臉的公司一哥有了某種重疊。

“嗯?”韓澤笑容更開,近乎呢喃地聲音輕揚。

冉霖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毒蛇吐信子的嘶嘶聲。

他被自己的想象吓出一身冷汗,對面的韓澤不知什麽時候斂起了那種讓人不舒服的笑容,正疑惑地望着他。

“也沒有多好,”冉霖甩掉亂七八糟的思緒,斟酌着給出答案,“就是一起錄了這麽多期節目,相處得比較融洽。”

他和陸以堯本來也沒聊什麽奇怪的事情,所以無論韓澤看過去多少,都是安全的。他也不想為這麽一個仿佛随意聊天的問題,搞得同事關系尴尬,畢竟還有王希的關系在。

“難得。”或許是這說法與他看見的聊天內容基本吻合,韓澤對于答案沒有太多疑意,只是在道了難得兩個字後,歪頭打量一下冉霖,又意味深長地眯起眼睛,輕笑道,“當初王希那樣幫你炒,我以為陸以堯會把你拉進黑名單呢。”

冉霖避開韓澤的目光,下意識拿起放在前面的礦泉水喝了一口。

韓澤氣定神閑,只淡淡看着他,笑而不語。

冉霖放下礦泉水,眼睛卻還盯着瓶身的商标上,含糊道:“這事兒說來話長……”

“那就不用說了,看你想得也辛苦。”韓澤也擰開自己的礦泉水,裝模作樣地喝了一小口。

冉霖有一絲狼狽,但更多的是解脫。

韓澤和張北辰的情況還不一樣。面對反常的張北辰,他雖然緊張,但清楚對方就是想撩,想約炮,所以緊張只在于怎麽樣拒絕才能把影響降到最低;可面對反常的韓澤,他的緊張來源于根本不知道對方的想法,不清楚究竟只是單純的聊天,還是對方話裏有話。

更重要的是,此時此刻的韓澤,對他帶着一種幾乎不怎麽用心掩飾的俯視感。

那感覺冉霖太熟悉了,無數次龍套,劇組裏的主角們對他這種小咖都是這樣的眼神。區別只在于那些人連笑容都吝啬僞裝。

“這個圈子挺奇怪的,”韓澤翹起二郎腿,後背舒舒服服地靠進沙發,“有時候拼死力氣也紅不起來,有時候一個意外,就紅了。”

“是啊……”冉霖還能說什麽,他就是那個意外。

“讓我紅起來的那個劇也是。原本男一號不是我,是另外一個人,他最後推掉了,才輪到我。一部劇,我就起來了。”韓澤說着看向冉霖,嘴角似有若無地勾了一下,“不過還是沒你幸運,機場出口一站,機會就來了。”

冉霖終于知道那個讓他一直介意的不适感是什麽了。

嘲諷。

而且是居高臨下的嘲諷。

“王希說她很看好你,說你一步步來,紅只是時間問題。”韓澤聳聳肩,臉上又浮出淡淡笑意,然而那笑意并沒有達到眼底,“我聽着,心情有點複雜呢。”

除了嘲諷,還有敵意。

“希姐就那麽一說,我如果真能紅,也不會等到現在了。”冉霖沒有王希那樣樂觀,更不覺得自己能威脅到韓澤。

“她可比你樂觀,這段時間我都是自己趕通告,一問,她就跟着你這邊呢。”

韓澤說得雲淡風輕,冉霖卻聽得頭疼欲裂。

“我很多事情都不懂,希姐可能怕不跟着,我會捅婁子。”

韓澤露出好笑的表情,定定看他:“你才不會,你拎得清着呢。”

說罷他忽然伸出一只手,遞到冉霖面前,是個友好相交的姿态:“以後我們恐怕就要擡頭不見低頭見了,請多指教。”

冉霖愣了下,才連忙伸手握了上去。

韓澤的手指修長白淨,像彈鋼琴的手,特別漂亮。

只是手心,很涼。

冉霖忽然明白過來,反常的是錄影中的“游戲黑洞”,是與所有人都相處得其樂融融的新人嘉賓。

眼前這個,才是真正的韓澤,夢無涯的一哥。

……

第五期的迪拜之行,為《國民初戀漂流記》掀起了第二波收視和口碑的小高潮。

日益默契的五位嘉賓在迪拜這座建立在沙漠上的夢幻之城裏,領略神秘的異域風情,體驗古老與現代交織的獨特感受,而觀衆也跟着他們,來了一場精彩紛呈的異國之旅。

冉霖的微博粉絲持續快速地增長,留言也一天比一天刷得多。

王希看在眼裏,很是滿意,雖然日常态度還是打壓為主,防止他膨脹,但偶爾也會松口,替他展望一下美好未來。

韓澤在機場說的那些話,他沒同王希講。一來是不好說,畢竟同用一個經紀人,即便他和韓澤的咖位不同,在資源上也難免有共享和競争;二來他不覺得王希需要自己來點,如果他像韓澤說的,屬于拎得清,那王希就是人精了,又怎麽可能注意不到韓澤的微妙态度。

一旦觸及利益,除非一方撤出,否則矛盾無法調和。

他能做的只有努力完成工作,對人無惡意,對己不虧心。

《國民初戀漂流記》的最後一期錄制地點,選在冰島。在機場看見陸以堯的時候,冉霖沒有想象中的激動,但卻比想象中更加控制不住表情,嘴角總是往上走。

“安然無恙,膘肥體壯。”夏新然圍着陸以堯走一圈,給了八字評語。

陸以堯覺得沒一個好詞兒。

冉霖和張北辰顧傑站在一起,克制着自己想親近的欲望。

人就是這樣,你不在意時,怎麽靠近都自然,在意了,就總怕哪個動作出了錯,露了餡。

陸以堯以為冉霖會給自己一個擁抱,再不濟,也該拍打兩下,像夏新然那樣,親切地驗貨。但對方只是站在兩步之遙的地方,對着自己笑。

冉霖的牙齒整齊白淨,笑起來明媚晴朗。

陸以堯決定看在這個笑容的份上,山不來,他便向山走去。哪知道腳下還沒動,姚紅又打電話來說叮囑這叮囑那——姚紅這次沒跟着他,而是留在國內處理事情——等姚紅終于唠叨完,也該登機了。

整個航程裏,冉霖和夏新然比着睡,仿佛在争奪名為“睡得最香”的牌匾。顧傑和張北辰頗為期待地讨論着冰島的風景,陸以堯聽了全程,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直到飛機降落,一行人走出機場,滿眼冰天雪地。

夏天是冰島的旅游旺季,風景優美,顏色亮麗;相比之下,冬天的冰島單調許多,但卻讓人更有一種“名副其實”的感覺。

或許是最後一期,導演組終于良心發現,設置的任務和項目玩樂得多,吃苦得少。大家也撒了歡的玩,就像畢業班的最後一次旅行。

但是傳說中的極光,一直沒有出現。

直到第三天下午,最後一個項目冰洞探險。

冰洞,即冰川內部形成的洞穴。它随着冰川的消失生長,而不斷生成,又消失。只有冬季,冰川足夠穩定,才可以進入其中,領略那個夢幻般的世界。

節目組找來了當地導游領路,入洞的一瞬間,所有人都驚呆了。

不可思議的,巨大冰川底下的,冰藍色的國度。

仿佛還不夠似的,當天色漸暗,他們終于從洞口出來,腦袋裏仍揮之不去那醉人的藍色,天幕上,就灑下了極光。

攝影組最先反應過來,立刻架機器拍素材。

五個人仍然站在洞口,出神凝望。

不知過了多久,導演組才墊好一塊空地,讓他們坐下來欣賞。

一架攝影機繞到五人身後,既拍極光,也拍背影,偶像劇似的。

五個人并不是坐成一橫排,而是位置有前有後,圍得像是一個圈。冉霖坐在靠後的位置,陸以堯坐在他的斜前方,側着半個身子,極目遠眺,從冉霖的角度,只能看見側臉。

他的鼻梁很挺,從側面看,便少了一絲溫和,多了一些棱角。

忽然,陸以堯轉過頭來。

冉霖閃避不及,視線撞個正着。

“漂亮吧。”陸以堯以為他在看極光,笑着問。

冉霖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用力點頭:“嗯,特別帥。”

陸以堯歪頭看看他,最終收回視線,繼續遠眺。

冉霖把圍巾又往上拉了拉,擋住半張臉,讓呼出的熱氣都困在圍巾裏,暖了脖頸,熱了心。

他喜歡陸以堯。

嗯,他喜歡上這個人了,所以忽近忽遠,所以患得患失。

原本一整片的極光,不知何時,已分成若幹光帶。

冉霖一條條數那些光帶,每數一個,心裏就跟着默念一句,彎的,直的,彎的,直的……

光帶是雙數,最後停在直的。

清醒過來的冉霖吓着了。

不是被結果,是被自己。

他竟然幻想着陸以堯是彎的。然後呢,彎了又怎麽樣?他能幹嘛?

內地娛樂圈裏,還沒有敢公然出櫃的當紅明星,甚至沾染上一點同性緋聞的,處理不好,都會糊到地心。

何況,陸以堯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任何彎的跡象,所有暧昧都是他自己腦補的。

那人把他當朋友。

他在這裏意淫對方?

如果陸以堯知道,估計八百裏加急地往遠了跑。

五彩斑斓的光帶映亮了天際,也映亮了周圍的冰雪。冉霖伸出手在墊子外面抓了一把,雪在手心裏慢慢融化,起先是刺骨的冷,後面便慢慢麻了,似乎只剩下淡淡的涼。

【最後一期了,有點舍不得。】——這是集合來冰島之前,冉霖和陸以堯微信閑聊,狀似無意發的一句話。

當時陸以堯回的是——【節目結束了,交情又沒結束,等有時間,我肯定找你們出來聚。】

那是冉霖和陸以堯所有私聊裏,發的第一條帶有暗示性質的話。

也是最後一條。

第一次看見這麽美的極光。

第一次喜歡這麽好的人。

第一次沒敢告白,就自願失戀。

……

臨時搭起的小屋裏,只有陸以堯、導演和一個工作人員,攝像機被固定在架上,近距離拍攝着嘉賓最細微的表情。

陸以堯從導演面前的桌上拿起問題紙,上面只有兩個問題:一,請說說你這一整季節目下來的最真實的感受;二,請給所有夥伴,每人一句話的評語。

陸以堯坐在椅子上,很認真地回憶了每一期,從最初的生疏,到後面的融洽,原本嚴肅的表情随着回憶慢慢變成微笑。

他說:“一整季下來,最大的感受就是人與人的相處是件很奇妙的事情。平時可能因為工作比較忙,很難有這麽長時間,和同樣一群人相處。所以很多時候,與人交往都停留在第一印象。但其實第一印象是準确率非常低的,你會随着交往的深入發現,咦,原來他和你想的不一樣,就像我們這個漂流團,從最初的尴尬冷場,到如今的兄弟齊心,這種感覺非常棒。我也很感謝節目組能讓我認識這些夥伴。”

“一人一句話的評語……夏新然,像個小太陽,永遠熊熊燃燒,痛快自己,也溫暖別人;張北辰嘛,青春活力,朝氣蓬勃,我覺得他應該是我們所有人裏最符合校園初戀想象的;顧傑,鐵血純爺們兒,很可惜這季節目沒有真人CS那種實戰闖關環節,不然他應該能大殺四方;冉霖……”

陸以堯認真地思索良久,才擡起眼,對着鏡頭道:“他是一個相處起來會讓你覺得很舒服的人。他對朋友的照顧和體諒完全是下意識的,不需要多想的直覺反應,這是一種很難得也很珍貴的品質……”

陸以堯對着攝影機誇了三分鐘。

然後問導演:“行了嗎?”

導演滿意點頭,并讓坐在旁邊的工作人員叫下一個嘉賓進來。

第二個進來的是顧傑,導演耐心地等他看完問題紙,只說了一個提醒:“每人一句話評語那個,一句話就夠哈。”

顧傑一臉懵逼。

他能組織出一句評語就不錯了,誰會給你多說!

……

一行人在首都機場抵達出口出來的時候,得到消息的粉絲已經把那裏堵得水洩不通。陸以堯和夏新然的粉絲最多,張北辰次之,然後是顧傑和冉霖。顧傑是紅了之後越來越低調,也不經營什麽粉圈和流量,已經開始慢慢往電影咖轉型,冉霖則是實實在在的沒有太多真愛粉。

五個人出來就被沖散了,陸以堯和夏新然怎麽看着都是持久戰,張北辰則是本人也不急着走,站在人群中給粉絲簽名,護着他的機場保安急得恨不能把人打包扛走。

冉霖和顧傑肩并肩,終于擠到了人群外圍,那些得到他倆簽名的粉絲,大部分轉身繼續去圍陸以堯和夏新然。

“人氣不高的優勢這時候就體現出來了。”顧傑氣喘籲籲,但話裏洋溢着真實的幸福感。

冉霖看一眼遠處焦頭爛額的陸以堯,忽然覺得這場面似曾相識:“我被陸以堯誤認為粉絲那次,就是在這裏。”

顧傑也跟着看過去一眼,打趣地說:“當時就你一個人舉着燈牌,不能怪陸老師誤會。換成現在試試,他在人群裏都未必看得見你。”

冉霖靜靜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是啊。”

兩個團隊往遠處走,三個團隊還留在背後。中間的距離越拉越遠,一面愈發擁擠,一面愈發清淨,就像兩個世界。

《國民初戀漂流記》,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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