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鬧矛盾
不知何時茶幾上的水果刀出現在呂誓手裏,冰冷的刀鋒倚靠在少年脆弱的頸部動脈邊沿,似乎随時随地都可以劃破他的細膩的皮膚。
窒息的感覺一陣陣清晰,鄒皓然睜大眼睛,男人的五官即使在昏暗的室內也非常清晰,左耳上還留着曾經戴耳釘留下來的洞,雖然是黑發黑眼,但是從他的面部棱角,高鼻梁,還有膚色來看,都比較靠近歐裔,當他微微眯眼的時候,一種猶如被毒蛇盯上的感覺随着脊梁骨攀升。
只是他的額角有一個凸起的疤痕,雖然不明顯,但細看還是有些違和。
好吧……剛剛那張海報上的男模特可能比他帥一點,就一丢丢。
“我救了你……”
“那又怎麽樣呢?”呂誓的嘴角忽然擴大,露出一個狂放危險的笑容,他貼近少年的臉,鄒皓然脖子上的刀卻紋絲不動,“小朋友,你應該明白,我是壞人,雖然我也很感謝你救了我,還替我準備了藥和針劑,但這不意味着我就要幫你,相反的,你應該明白,我可以在這裏偷偷的把你殺掉哦。”
這個暗黑的語氣助詞一出現,屋內的氣氛瞬間冷凝下來。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鄒皓然的發音有些幹澀,但是他盡量讓自己顯得比較不狼狽。
“我不認識一個叫鄒皓然的人。”呂誓凝視着他的眼睛,冰冷的眼神讓人感到近乎具現化的寒氣,在這樣的壓迫下,很難有人可以鎮定地撒謊。
“是……那個人讓我來救你的。”鄒皓然眼前出現一片灰黑,這是缺氧的征兆。
“誰?”
“我……”鄒皓然試圖回想。
“有人把我的名字刻在你的手臂上,讓你幫助我離開精神病院,那個人是誰?”
耳畔的聲音仿佛伸出了毒蛇般冰涼的信子,濕漉漉的氣息噴吐在臉龐,鄒皓然眼前仿佛出現了幻影,一個很大的黑影,一個怪物!
“啊!”
他忽然慘叫一聲,掙開了呂誓,蹲下來捂着腦袋蜷縮在沙發一角,把頭抵在沙發座上劇烈地顫抖,因為牙關咬緊而在臉上繃出一條若隐若現的線條,“別問了!別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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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呂誓及時地挪開刀刃,否則這下非得鮮血四濺不可。
鄒皓然拽着手上那只制作精巧的粉紅色兔子,神經質地捂着臉看向四周。
“我的兔子呢?我的兔子呢?我的兔子呢?”
“不是在你懷裏嗎。”呂誓恢複了冷笑的狀态。
“不是這只。”鄒皓然看了它一眼,重複了一遍,“不是它……”
呂誓猜想他在找之前的那只髒兮兮的舊兔子,那只兔子大概是被鄒皓然自己塞在那個存放藥物的箱子裏了。
他用審視的目标看着那個蜷縮在地上的小人,從認識這個少年到現在,除了對陌生人的敵意稍微重一點和總是抱着一只蠢兔子以外,鄒皓然幾乎沒有表現出過什麽不對的地方。在療養院裏許多已經待過很長時間的病人都是這樣,日常作息和常人無異,以至于呂誓覺得鄒皓然此時的表現實在過于突兀,他不敢确定這到底是做戲還是發病。
呂誓玩着水果刀靜靜地看了他三分鐘。鄒皓然剛開始的顫抖不止,後面逐漸平靜下來,就這麽把頭抵在沙發上蹲在那裏不動了。
他走到茶幾邊上拿起塑料袋裏的可樂嘬了一口,期間視線沒有離開過他。
“喂?”
“……”
呂誓拿刀戳了戳他,沒反應。
“如果你是裝的,那真的沒什麽必要,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呂誓站起來,随意地咬着吸管道。
那人沒動。
“不要塞在沙發縫裏,你不會把自己憋死嗎?”呂誓踹了踹他,結果那人就像是死了一樣捂着自己的嘴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呂誓走到箱子邊上打開,一只殘破的兔子趴在一堆藥盒和注射器上面。呂誓翻了翻,裏面多是鎮定類的藥物,對抗自己這種狂躁的現象倒是挺有用的,但是……太安靜怎麽治?
“你打什麽藥?”
問了也是白問。
他走過去,粗暴地抓住兩邊手臂把少年扯起來,沒想到這人還挺倔,拉着沙發不松手,一拖就給拖到在地上,剛買的T恤都拉到了肚臍上。
“你給我起來!鄒皓然!說話!”
手上的刀在混亂中不小心劃到了少年的手臂上,因為施力而深深嵌入肉中,鮮血正從其中慢半拍地滲出,接着汩汩流下。
呂誓松開手,少年也沒有再反抗了,只是眼神空洞地躺在地上。
呂誓皺着眉頭把刀慢慢移開放到茶幾上:“喂?”
“……”
“啧……”呂誓扭頭,從邊上拽過來一個東西,“你看看,這是什麽?”
少年的鼻尖忽然聳動了一下,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接着,眼前的黑暗中出現了一樣東西模糊的輪廓。
“寶貝,你看看,這是什麽啊?”一只潔白的毛絨兔子在眼前搖搖晃晃,耳邊是親切而又慈善的聲音,一遍一遍,耐心地陪在自己的身邊。
鄒皓然的瞳孔漸漸聚焦,他向那只兔子伸出了手。
呂誓看着眼前的少年漸漸有了動靜,他艱難地用自己還在流血的手臂翻過身,趴在地上伸手,從那只兔子耳朵中間穿過,把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膝蓋上。
“爸爸。”少年的聲音輕得像絲絨,夾雜着謹慎,恐懼和懇求和太多呂誓看不清的東西,發紅的眼睛專注而又渴求地注視着他。
“爸爸,別走。”少年的手指漸漸順着褲線下滑,落到褲腳邊上緊緊揪住,他把頭挪在呂誓的腳邊,整個人蜷縮成一個團子,他用氣音顫抖地哽咽。
一道淚痕出現在少年的側臉,靠近地面的陰影裏。
呂誓挑眉,這倒是挑起了他的興趣。
這孩子的父親,到底是什麽人啊。
鄒皓然的表情太過于哀戚,以至于呂誓一時半會兒竟然有那麽一點不忍心推開他,當然,這種微弱的隐恻之心只出現了三秒左右。
呂誓掃開他的手,像逮兔子一樣逮着少年的領子把他拎到了沙發上,然後在少年的注視下去電視櫃裏面翻了翻,翻出一把散的不成樣的繃帶出來,男人皺了皺眉,大步走進了洗手間,3秒鐘後,洗手間傳來噼裏啪啦的翻箱倒櫃聲。
鄒皓然走近的時候,男人正從櫃子裏翻出一包沒有用過的繃帶,洗手臺上放着醫用膠帶和紗布。
“把手洗幹淨。”
鄒皓然湊到洗手臺上搓洗手掌上的血污,呂誓則趁機把他手臂上還在流血的傷口包起來。
“都不知道摁一下麽?就算不疼也不能讓它這麽一直流吧。”呂誓粗暴地包好傷口,順手将他的手臂從下往上一抹,将濃濃的血紅色放到水龍頭下沖掉。
鄒皓然懵懂地搖搖頭。
呂誓推了他一把,“滾出去。”
鄒皓然癟下嘴,抱着手中的髒兔子做出潸然欲滴的表情。
“啧!”呂誓陰沉沉地看着他。
五分鐘後……
浴室裏水聲淋漓,時不時響起一個不耐煩的兇巴巴的男人的聲音:
“把手擡高……把那玩意拿開……”
“老子綁的紗布都被淋濕了,蠢貨!”
玻璃門被嘩啦一下推開,男人把新買的毛巾扔在濕漉漉光溜溜的少年的頭上,從塑料袋裏倒出一堆衣服到沙發上。
少年随手掏出一件衣服開始套,套到一半就被男人扯走了。
“穿我挑的,這件醜死了。”
這件可憐的T恤被人揉巴揉巴扔到地上。
少年拾起一件黑色的T恤,用征詢的眼神眨了眨眼,在男人面無表情的贊同下套在了身上,尺碼剛好。
男人籲了口氣,倒在沙發上,過了一會兒又一個翻身扭到沙發一側,端起杯裝可樂接着喝,吸管中空氣和可樂液體翻滾着發出呲呲的聲音。
少年整理好衣服,蹭過去坐在離他不遠的沙發邊上。
“我真的不知道。”
男人哼笑一聲,“看出來了。”
“我剛剛……其實出來的時候我就有點……抱歉,我沒法控制。”
男人挑了挑眉,想說什麽,又閉上了嘴。
“我已經很長時間沒這樣了……”少年委屈地低下頭,揪過邊上的粉紅色兔子扯着耳朵。
“你不要你的老兔子了?”呂誓瞥了眼被少年抛棄在地上的濕漉漉的髒布娃娃。
“啊?”鄒皓然茫然地看向他。
呂誓回想起剛剛少年說着“不是它不是它”時候的癫狂表情,伸出手……
彈了一下他的額頭。
“小屁孩,你有什麽可圖的?你知道你救了我,得罪的是誰嗎?你不怕我連累了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呂誓的表情卻十分随便,仿佛并不把自己此時的慘況和昔日的仇恨放在眼裏。
“我沒有那麽弱。”少年認真地說。
“得了吧,你打架的直覺不差,但都是野路子。”
少年沒有否認,屋內瞬間陷入了沉寂。
“你說過你在醫院裏住了很多年,那你的父母呢?”呂誓把手搭在沙發靠背上,狀似不經意地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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