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男人的友誼

“我媽和我爸離異了,我們很久沒聯系。”鄒皓然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非常平靜。看來這個話題還算比較安全。

“嗯。”呂誓把可樂抛進垃圾桶,若有所思地開始玩弄着剛洗幹淨的水果刀,“他叫什麽?”

“我母親叫薛曼麗。”

呂誓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你父親呢?”

鄒皓然面中多了些猶豫:“我不知道,我很小的時候,他就離開了。”

“哦。”呂誓點了點頭,沒有接着追問下去。

信息和他所知道的都吻合,猜測得到了驗證。

十年前,自己從一個地下拳場帶回來一個瀕死的男人。他看中了他的堅定和狠勁,悉心扶植他,而那個人也沒有讓自己希望,成為了自己身邊最忠心的一條狗。

那人結婚好像是在這之前的事了,不過要成為自己心腹的人,不被好好調查一番是不行的。

薛曼麗,是一個十分美豔的女人。他曾見過她一面,僅僅是一個側影,就十分動人。

他看向少年纖長睫毛下水潤的貓眼,暗想他倒是給遺傳了三分。

沒想到,居然被他那個有精神病的兒子給救了。

呂誓有一種微妙的感覺,他閉上眼,嘆了口氣。

額角的傷口隐隐痛着,記憶奔湧而來。

那場突如其來的襲擊,如今看來卻是疑點重重。

呂家早已成功實現了對于黑道生意的遙控,将交易地點固定在海外,而本家則隐蔽于C國金三角地區,開始逐漸将産業洗白。可是這一次,呂九卻執意要讓Y國勢力與自己在C國本土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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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的貨品。

陌生的勢力。

誰走漏了風聲?

誰又是幕後黑手?

是丁岐和呂閻嗎?

記憶在逐漸收攏,呂誓睜開眼,手指靈活地把玩着手中的水果刀,一把普普通通的刀子硬是被玩出了□□的光影效果。

呂九死了。

阿坤也死了。

還有誰可以信任?

“呂誓……”耳旁少年獨有的溫潤沙啞的聲音打斷自己的回憶。

呂誓扭頭,少年大大的貓眼看着他,眼裏像是透露出一點好奇,又像是什麽都沒有。

和懷裏那只蠢兔子的表情一模一樣。

呂誓迎着腦門拍了鄒皓然一掌,“沒大沒小,叫誓爺。”

少年眼瞳邊上鍍出一圈亮光:“誓爺……”

他收了刀子,用刀柄敲了敲少年的腦袋,“小屁孩,我暫時不殺你。”

既然阿坤死了,那這小子,可能……是甩不掉了。

他扭過頭,支起下巴。

那個昔日被人因為利益出賣的拳手,在從生死邊緣被自己拉回來之後,對自己露出的眼神是怎樣的呢?感激,欣喜,堅定,忠誠。

阿坤為自己而死,現在自己又被他的兒子所救,這是不是就是命運?

呂誓眯起眼。

腦海中浮現出呂閻那張猖狂的臉,還有丁岐對着自己那狼心狗肺的弟弟的畢恭畢敬的态度,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忠誠,親情……

他不相信這種扯淡的東西。

“誓爺……”

少年看着男人從沙發上站起來,扒下上衣,一條栩栩如生的巨大青蛇盤踞在背後,它正死死盤住一只掙紮的青面獠牙的野獸,冰冷地看向自己的獵物,吐着血紅的信子。陰森中帶着血腥的畫面随着男人背肌和肩胛骨的活動仿佛有了動态的變化,在白皙的肌膚上顯得靡麗十足。

少年的腦海裏無端浮現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院裏最近新來了一個男的,叫呂誓,他的後背有青蛇紋身,帶他一起出來,他叫你去哪兒你就去哪兒,知道麽?]

“誓爺……你想去哪兒?”

男人低下頭看了鄒皓然一眼,扯過少年身上的毛巾搭在肩上,“去洗澡,髒死了。”

……

浴室裏蒸汽氤氲,呂誓擦了擦頭發,把毛巾裹在下擺。

天空中轟隆傳來一聲巨響,隔着門都分外清晰。

呂誓動作頓了頓,把帶進浴室的水果刀拿在手上,慢慢打開門。

淅淅瀝瀝的雨聲夾雜着雷鳴敲擊着耳膜,微涼的空氣刺激着還帶着水汽的皮膚。

客廳裏空無一人。

風從一側吹來,呂誓一步步走過去,拉開窗簾。

鄒皓然仰着臉背朝呂誓站在陽臺的欄杆上,聞聲撐着窗框側過頭來,雨水已經打濕了窗口前的半邊地,風把那張小臉前的劉海吹得亂七八糟。

他一只手抱着那只新兔子,一只腳晃晃悠悠地轉回來。

老式的金屬窗框已經腐朽了,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一個人的重量。

呂誓扔下刀,兩步跨過去勒住人的腰把他拽下來。

險情解除。

呂誓關窗,關門,拉窗簾,把人帶回客廳。然後才低下頭強硬地把那人的下巴擡起來,定定地看着他。

“對不起。”鄒皓然雙手捧着兔子,頭剛好卡在兩只粉紅色的長耳朵中間,濕漉漉的杏眼瞪得大大的,活像一只小鹿,“我只是很久沒有看到晚上的天空了有點激動。”

呂誓:“……”好想把這個蠢貨扔掉。

“不準拉開窗簾,不準出現在窗口,不準動煤氣和刀子,知道嗎?”

“……煤氣是什麽?”

“……滾去睡覺。”

鄒小然乖乖地滾到了沙發上。

“滾到裏面床上去。”

鄒小然乖乖地跳下沙發走到卧室裏面去了。

呂誓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抄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一片雪花,機頂盒已經因為欠費停止服務了。

“媽的。”

他扔掉遙控器,爆了句粗口,不耐煩地狠狠敲了敲腦殼。自從那枚子彈從這裏被取出來之後,他總是有隐隐約約的鈍痛感,這種滋味并不好受。

從進來開始屋子裏就沒有開燈,剛剛開了陣子窗,屋子裏的空氣好聞多了。初秋的空氣帶着微涼的濕氣浸潤在空氣裏,慢慢散開在昏暗的淺灰色的視野中。呂誓抓着腦袋,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卧室裏的鄒皓然靜靜蜷在床上,這是他四年來自由的第一個晚上,任誰也不可能沒心沒肺就呼呼大睡。他微微側頭,就可以看見浮動的窗簾後黑漆漆的夜空。

和在那裏面時,只能看見窗口微微打開的一角裏的風景是不一樣的。

窗外大雨瓢潑。

鄒皓然的血液在躁動。

實在熬不住,他翻下床,輕輕推開門。

呂誓坐在沙發上,仰着頭睡着,月光透過窗簾照在他臉上,朦胧之間顯得臉色很是蒼白。

鄒皓然看見他緊蹙的眉頭上滿是細汗。

呂誓也沒想到自己能睡着。他現在的精神狀态可以說非常差,大腦的槍傷還沒有痊愈,在住院的那一個多月裏又接受了太多化學和物理上的精神幹預,導致他現在的精神非常的焦躁,普通的睡眠在沒有藥物幹擾的情況下要達成幾乎是不可能的。

普通人這個時候可能早就已經開始翻來覆去或者扯頭皮了,但是呂誓卻不一樣,對于他來說,無法克制自己的行為是他更加不能接受的,越是意識到自己不正常越是要克制,這樣子壓抑的心态一旦爆發其實是非常危險的。

他睡得很不安穩。

鄒皓然遠遠看着他眼皮底下不安的眼珠,心裏想道。

……

呂誓做了一個夢。

他站在暫放呂九屍體的太平間裏。

這實際上是不可能的,因為他中彈時間比呂九更早,只是那顆子彈僥幸被自己的頭骨阻隔住了,才導致自己沒有被一擊斃命。直到卧床三個月後他恢複了意識,才得知呂九已經去世的消息,還留下了頭痛的後遺症,當時呂閻早就暗中掌握了呂家的大多數實力。而所有人以為是幕後黑手的自己,其實反而是最不知情的人。

所以這一段故事,顯然是不會發生在現實生活中的。

雖然如此,但他還是在夢裏清晰地站在了呂九的屍體前。呂九也是死于狙擊,子彈從前額入,穿過太陽穴,一擊斃命。

一把射程極遠的強,一顆穿透力極強的子彈,徑直穿過了頭骨,呂誓都可以想象當時腦漿四濺的場景。

或許自己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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