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消耗
唐哲還沒從他和宋朔的事情中走出來，就又開始忙了，明明剛輕松還沒兩周的時間，老師們又批量布置作業了。好在這次交的是報告，沒有之前那麽折騰，數據結構老師是個出了名的懶人，給唐哲下達要求的時候只給了一個要求——向宋老師的要求靠齊。
唐哲在班群裏發公告通知：數據結構交三千字論文報告（紙質版），同時提交查重報告，報告模板參照宋老師。
同學們紛紛回複收到，唐哲确定大家都看到了就放下了手機開始忙自己的事情。但旁邊的手機卻一會兒一個消息不停地震動起來，唐哲被擾的思緒全無，轉身把手機撈過來打開一看，原來群裏鬧開了。
一個同學問：“‘報告模板參照宋老師’不懂……”
不說還沒人覺得，一說大家全笑了，七嘴八舌讨論起來。
“報告，我的模板沒辦法搞的和宋老師一樣帥啊！”
“學委，我們需要打印宋哥的照片在封面上嗎？”
“王凱你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咳，有照片的分享啊，我沒有宋老師照片沒法做模板[笑哭]”
唐哲黑線，正想解釋，卻看見宋朔浮水了。
不是代班是空氣人：用我的照片當封面我是要收版權費的啊！
唐哲一看也笑了，看到一半突然想起來最近的事情，笑聲戛然而止。
唐哲的沮喪被家裏的一個電話突然打斷了，這個電話還挺重要，是個定時提醒的鬧鐘——狂犬疫苗最後一針該打了！唐哲一算日子還真是，開學到現在居然才只過了一個月，這一個月卻過的像一年，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他第二天本來是上午沒課抽空去疾控中心的，結果人到了才被告知唐哲打的這種五針的疫苗，本地沒有。唐哲不知所措，疾控中心的醫生幫他問了隔壁市疾控，告知那邊有，唐哲又急急忙忙從市疾控出來往火車站跑。一邊跑一邊給豆芽菜打了電話，讓幫忙替他給下午課的老師請個假。
以前唐哲如果遇到這種事情，第一個找的就會是宋朔，但他現在實在沒有臉去麻煩宋朔。
豆芽菜接到電話才知道唐哲寒假被狗咬了的事情，關心的詢問了一番。唐哲不想舍友擔心，對着手機開玩笑說胡話：“老子是喝最烈的酒，日最野的狗，打最貴的狂犬……”
“唐哲？”街邊一輛車靠邊停下，車窗搖下來，宋朔探出半個身子，“你怎麽在這兒？”他用下巴點了點疾控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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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哲挂了電話，看着宋朔尴尬地笑笑摸了摸後腦勺。宋朔接着問：“生病了？”
“沒有。”
“那是怎麽了？”
唐哲驚奇宋朔居然認定他在這裏一定是有事情，轉念一想估計宋朔只是擔心多問幾句，畢竟他是本性就是那麽溫柔一個人。唐哲說：“我打狂犬。”
宋朔瞪了下眼睛，看了看他的胳膊，“打了嗎？”
唐哲趕緊點頭，宋朔盯了他半晌，将信将疑，“打哪兒了？”
“胳膊！”
“哪只胳膊？”
唐哲沒想到宋朔居然問這麽細，他愣了一下，趕忙又說道：“呃，左胳膊。”
“你……”宋朔看着他，手指敲了敲窗棱，語氣嚴厲地問道：“到底打沒打？”
唐哲軟了，“沒打……這邊的疫苗和我打的不一樣，醫生讓我去N市的疾控，我正打算去火車站。”
“你打的廣州洛城的？”宋朔沉吟道。唐哲驚訝于宋朔的了解，下意識就想開口問，但馬上又想起來兩個人現在情況，居然覺得自己沒有身份開這個口。
N市離這遠倒是不遠，只是現在有沒有合适時間的火車不好說。宋朔掏出手機一邊打電話一邊示意唐哲上車。唐哲聽着宋朔找人幫忙代課，急忙要拒絕，被宋朔一個眼神乖乖逼進了車裏。
唐哲坐在車裏不太自在，他靠在邊上假裝專注的看着窗外，眼睛亂轉不經意發現通過後視鏡能看到宋朔的眉眼。他一下精神了，偷偷摸摸往中間又移了移，兩手放在膝蓋上，手掌因為心虛開始冒汗。他不敢總是盯着看，看一會兒又轉移一下視線看前面的路，一會兒又悄悄轉回來，一眼一眼的這麽來回瞥。
中間有一次唐哲警覺地發現宋朔的眉毛一擡，似乎要看過來，他手一抖瞬間扭頭看旁邊，心一陣狂跳。唐哲不敢回頭，甚至連動都不敢動，僵硬着脖子杵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扭回來。宋朔仍然在認真地看着前面開車，唐哲疑心是自己想多了，剛放松下來宋朔就擡眼和他對視上了。
唐哲吓得抽了一口氣，宋朔只瞟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開口：“被什麽咬了？”
“狗，就牙齒挂了一下。狗沒病我其實也沒什麽事兒用不着打針，但它還小自己也沒打過針呢，所以我爸媽就還是讓我去打了。”
宋朔請“嗯”了一聲當作回複，唐哲也再找不到其它的話題，後視鏡也不敢再瞎看了，就縮在一邊靠着窗戶發呆。唐哲坐車愛犯困，他随着晃着晃着大腦越來越昏沉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唐哲是被宋朔叫醒的，他揉揉眼睛坐起來發現自己身上披着宋朔的外套。宋朔只穿了件襯衫靠在車門邊上看着他，唐哲趕緊爬起來，“我睡着了？怎麽了？”
“到了。”
唐哲一愣，看了眼時間一臉驚訝，他居然睡了快兩個小時。宋朔把自己的衣服拿起來穿上，扭頭往疾控中心裏走，唐哲回神，趕緊下了車跟過去。但宋朔走的很快，唐哲幾乎小跑才能跟上，他才走到樓梯下，宋朔人就已經上去了。唐哲一路追，進了大廳卻不見了宋朔的身影，左右轉了兩圈找不到人，正不知所措着，看見宋朔從樓梯上下來了，手裏還拿着幾張單子。
“唐哲，二樓。”
唐哲爬上樓梯，被宋朔直接領到注射室打完針才反應過來，宋朔這麽一會兒已經給他辦完了手續交完了費用。唐哲按着自己的針眼，低垂着腦袋心裏覺得不是滋味兒，以前宋朔對他好，他享受甚至得意，現在卻只覺得想哭。宋朔越是一如既往地對他好，他越是覺得愧疚，以及翻天覆地的難受。
打完針宋朔要帶唐哲去吃飯，以前的唐哲不會覺得不好意思，現在卻死活不願意了，最後強烈要求自己付賬當請宋朔，宋朔也沒推脫，反正統共沒多少錢就讓他出了。回程的時候唐哲再沒睡着，他頭靠着窗戶發呆。宋朔看了他一眼：“胳膊疼？”
打狂犬是有點疼，他打第一針的時候肌肉酸痛胳膊都擡不起來。
但唐哲只是搖搖頭垂着頭低聲說：“不疼，有點困了。”
宋朔沒回複，唐哲也沒再開口。宋朔把人一路送回了學校，下車唐哲道了謝，看着宋朔扭頭開着車絕塵而去，心裏覺得茫然的很。
這次打針之後，唐哲除了上課時間，連着兩周宋朔一面都沒見到。他也終于從失落走向了焦慮，最後演變成強烈的抑郁。唐哲長這麽大，從父母到姐姐，玩兒的好的哥們兒普遍給了他一個“沒心沒肺”的評價。唐哲熊孩子瞎折騰，本性不壞但着實有點任性。這麽大的一個男生很少還有特別能耍小孩子脾氣的，但唐哲是，他不和別人生氣也不吵架，卻很執着于自己想要的，過分的習慣性依賴別人。唐哲是個典型的索求者，想要的很多，當然也有付出，但無論是主動性還是程度都不及他索取的。唐哲這個特性只對他親切喜歡的人，而這些人也都一貫縱容唐哲。以前有家人，後來有四~人~幫，如今有宋朔，唐哲看着總被壓迫欺負，其實他永遠都是最受寵的那個。
唐哲想和宋朔和好，卻不知道該怎麽做，他甚至沒臉去找宋朔。糾結來糾結去終于想起了一個人——肖致。他迫不及待地登錄君臨，肖致不在線，但沒關系，他可以等。但等了一整天一木肖杉都沒有出現，第二天一早唐哲就又開始挂機，從早到晚，希望卻再一次落空。唐哲一連挂了三四天，連點卡都要費光，他正發愁決定換月卡的時候，肖致終于來了。
唐哲開始還有點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說，還幾番試探宋朔有沒有和肖致說過，但肖致的回複卻讓唐哲失望的很。唐哲一咬牙，把從譚清第一次出現，到兩個人最後一次鬧別扭，以及現在的情況都一五一十地和肖致說了個遍。肖致聽完了嘆了口氣，“唐哲啊唐哲，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唐哲本來就被折磨得快瘋了，肖致這句帶着譴責的話一出口，他差點直接和肖致哭了，他問：“那我怎麽辦啊？”
兩個人的事情肖致也不好插太多手，他只簡單說了幾句：“唐哲，宋朔對你好是因為他喜歡你。但喜歡這種東西，咱們說的矯情一點，是個消耗品你懂嗎？宋朔以前不急，他願意也願意等你到你願意的時候，但沒人能在不給一點回複的情況下一直不急不躁地那麽等。”
“我作為宋朔這麽多年的朋友可以用我的人品和你保證，他絕對和那個什麽譚老師沒一點關系……”
“我知道……我也知道錯了。”
“唐哲你鬧別扭沒關系，一直讓宋朔那麽等着，他樂意也沒關系，但你不能一邊讓他等着還那麽戳他心窩子。宋朔你看他這人一天天和和氣氣有說有笑的，其實他打心眼裏就是那種不和人交心的，和誰都不鬧脾氣，和誰也都不親。宋朔這麽多年，說句不好聽的，他沒對誰付出過什麽真心，他喜歡你甚至超過你自己，你呢？”
唐哲說不出話來。肖致頓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唐哲，其實你只喜歡你自己”。
肖致這句話在他心口用力砸了一圈，唐哲抖着聲音結結巴巴說：“我，我沒有……”
肖致見他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嘆口氣：“唐哲我幫不了你，宋朔如果知道我插手了肯定不高興，你得自己想辦法，他等你這麽久該你主動一回了。”
話雖然這麽說，肖致還是扭頭就去找了宋朔。
“其實你想想唐哲就是吃醋了，這對你和他來說都是好事兒。他這次雖然說的話傷人，但你比我了解他，如果他真的是那種人，你也不可能喜歡他這麽久。”肖致對宋朔說。
宋朔“嗯”了一聲，“我知道。”
“唐哲都快悔死了，我看他也是沒辦法了才找的我，今天我看他那可憐見的，都快急哭了。那什麽，他找我的時候，我說了幾句重話，他好像挺難受的。”
宋朔聽到這一切，臉上卻沒什麽動容的神色，他還是面無表情地應和肖致，聲音都沒什麽起伏。肖致也說不下去了，兩個人對着手機空喘氣，半天肖致聽見宋朔嘆口氣：“你幫我多找他聊聊天，別讓他一天天一個人悶着難受了。”
肖致也嘆氣，“你都還這麽擔心他，至于這麽着嗎？他為什麽難受你不清楚，你主動理他一下他能高興一星期！”
宋朔沒說話。
四月十七號是宋朔的生日。微博，班群全都熱鬧的夠嗆，一波兒又一波兒的祝福呼嘯而來，口令紅包輪流發，生日快樂刷了一天的屏，宋朔出來道了十幾次謝，而唐哲龜縮在屏幕後面連一個紅包都沒敢搶，微博裏對他的艾特更是瘋了，唐哲全不敢回複。他手機草稿裏卻有一條短信，編來編去，寫了删删了寫，最後還只有四個字，而等到那天十二點過後，那條消息也仍是草稿。
又是毫無交流的半個月，四月底，唐哲看到班委群裏在瘋狂的刷屏，奇怪地打開一看，懵了：楊老師下學期還回不來，而宋朔卻推了下學期的代班。消息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但據說可信度很高。同學們都抓狂了，一個個追問知情者到底為什麽。答案唐哲有個猜測卻不太敢想，他回憶這兩個月發生的一切，心裏說宋朔不想繼續再管他們班也正常……唐哲看着那些讨論，整個人都失神了。如果換了新代班，宋朔這個人一貫為別人着想，他一定會為了新代班退班群的。
唐哲到這個時候終于感覺到了錐心的難受，他想宋朔當時聽見他那兩句話的時候心裏也是這樣吧。肖致說的對，他只喜歡他自己，他沒在乎過宋朔，終于把宋朔的喜歡和寵溺都消耗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