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缪書茶再一次見到缪暢,是在他們學校後頭的堕落街上。漣城十月的風裹挾着還未褪盡的夏意,呼吸間都帶出粘膩的暑氣。國慶假期剛結束,他們宿舍出來聚餐吃宵夜,一群男孩子圍在一起不知節制地喝酒說葷話。缪書茶喝酒上臉,每次沾一點酒精整個人就又紅又熱。他又在室友們的起哄聲中吹了一整瓶啤酒,哐得把空瓶砸到桌上,豪邁地抹了抹嘴。

就這一擡頭的功夫,缪書茶瞥見門口有個人一閃而過。他腦袋嗡的一聲,全身的血液頓時凝住了,瞬間認出了這個側影。他僵着身子站起來急跨了幾步跑出去,腳邊碼着的一排酒瓶被踹得叮叮當當滾了一地,殘餘的酒液從瓶口淌出來,流到髒兮兮的地磚上。

缪書茶追出門,一下拽住那個人的胳膊迫使對方轉過身。對上那張臉的時候,他像是被人猛地掐住脖子一樣喘不過氣來,眼前一陣發花。時隔四年的突然見面,讓他又驚又喜又怕,說不上來哪一種情緒占得多一些。拽着對方的那只手抖得厲害,好像失去了這一點可憐的連接就沒力氣站住似的。

缪暢被他唐突的一番拉拽吓了一跳,回過頭的時候并沒有馬上認出他。畢竟記憶裏缪書茶的個子差他半頭,現在竟然還比他高上一點。缪暢轉着手腕甩脫了這人的鉗制,借着昏黃的路燈皺眉看過去,眼神閃了閃,表情一下僵住了。缪書茶知道缪暢這是認出自己了,但是缪暢的臉上沒有一點久別重逢的喜色,倒是顯出藏不住的焦躁不安,像是非常、非常不想見到他一樣。缪書茶被揮開的那只手收回來,垂到身邊暗中握成拳,指甲一個個掐進掌心的肉裏,他用很委屈的語氣叫了一聲:“哥?”

缪暢随着這久違的稱呼整個人都怔住了,他堪堪避過缪書茶的視線,被對方一步跨過來堵住了去路。缪書茶自嘲似的扯出一個難看的笑:“你連話都不想跟我說是嗎?”缪暢凝了凝神,終于開了口,聲音有點啞:“小書。你喝酒了。”缪書茶時隔四年再一次聽到缪暢這麽喊他,心裏像被漬了糖的針狠紮了一記,眼睛一下紅了:“我都二十歲了……”想着橫亘在彼此面前四年時光,兩個人都沉默了。

缪書茶這才好好把缪暢細看一遍,心裏面有點不舒服。缪暢那時候也瘦,但不是這種瘦。缪書茶也說不好,他以前覺得缪暢特別像他們家陽臺上那盆秀逸又清揚的文竹;然而面前的缪暢就像一枝虛虛晃着的竹影,風都能吹透了。缪書茶不敢去拉他了,只是橫在他面前,很怕他跑了一樣:“你也在這附近上學嗎?應該大四了吧。”缪暢幅度很小地點了一下頭。缪書茶又追問:“哪個學校啊?我在科大。”缪暢簡短地吐出兩個字:“理工。”缪書茶本來做了他肯定不會回答的打算,乍一聽到這答案眼睛都亮了:“漣城理工嗎?!勺子也在漣理。”勺子是他們在善北老家時候的對門鄰居,幾個人是一起長大的。勺子和缪書茶一個年紀,真名叫司楠,當年也是最喜歡屁颠屁颠跟在缪暢後頭的一號人物。

缪暢聽到這個綽號一開始沒什麽反應,好一會兒才顯出恍惚摻雜着了然的表情,就好像那段記憶已經離他太遠了,要回憶起來都很費勁。缪書茶知道“那段記憶”不只是司楠,還包括他,更是他們在善北生活的十六年。現在缪暢臉上帶着那種很陌生很疏離的表情去想這段,缪書茶看在眼裏很不是滋味。

兩個人又沉默着對立了一會兒,突然被缪書茶的室友打斷了。這東北漢子叫王昊,剛在店裏見缪書茶突然就跑了,等了一會兒還不見回來,就追了出來:“妙妙,你在外頭幹啥?”缪書茶是他們宿舍裏年紀最小的,一群人都愛這麽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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