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
仁王走下了保姆車。
他心情算不上好,卻顧忌着周圍的攝像機和工作人員,勾起唇露出很淺的笑。
參加這個綜藝不是他的本意。
公司和經紀人勸了他好多次,他一直沒有松口。
只是他和電視臺一向合作愉快,電視臺的領導後來發了幾次邀請。為了人脈考慮,他最後還是同意了。
這是國民綜藝《我們結婚了》。
前兩季收視率一度領先同時段其他綜藝,并引發了廣泛的社會讨論。
然後在幾季之後收視率下滑。
可承擔着引導公民輿論樹立正确婚姻觀的責任,不管是電視臺還是更上一層的團體都明裏暗裏表示這個綜藝會一直制作下去。
比如這一季的企劃。
全部是同性婚姻。
兩年前通過了同性婚姻合法條例,争議一直很大。
支持的人十分支持,也有始終不能接受的人反對地激烈。
可為了和國際社會接軌,條例的推行也是刻不容緩的。再說這個時代,男的女的都有那麽多糾紛,只是同性戀而已,算什麽大事?
至于現在,争論平息了一些,節目組做這個特殊的企劃,也變成順理成章的決定。
至少講述同性的電視劇和電影,大衆們都是接受的,甚至默認這類的作品更具有藝術性。
Advertisement
而走入綜藝,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仁王幾年前靠着一部邊緣題材的電影拿到了最佳男主角,也曾經因為同性醜聞一度陷入職業生涯谷底。
電視臺請他來參加這個綜藝當然是有心機的。
而以仁王現在的地位和人氣,再加上他曾經的經歷,這擺出去就是話題,還能壓下不少人的異議。
“但是搭檔是誰,不告訴我嗎?”他對着攝像機開玩笑,“不讓我滿意我也會翻臉的。”
“仁王君喜歡什麽樣的?”
“至少要好看吧。”仁王摸着自己的下巴,“臉好身材棒?”
“……都是外在的要求啊?”
“那內在第一眼也看不出來啊。”仁王笑起來,“但我倒不太希望是合作過的演員,總覺得挺尴尬的。”
PD在旁邊很高興的模樣:“絕對滿足仁王君你的要求。”
“……所以真的是個臉好身材棒,沒和我合作過的男人?”仁王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就不能直接告訴我是誰嗎?你們這樣瞞着,我忐忑很久了。”
PD想怎麽能告訴你這位先生是前兩天才答應下來我們本來都打算換人了呢?雖然候補的嘉賓也是有的但那就不符合仁王君你“不是合作過的演員”的條件了。
他遞給仁王一支百合花和一張提示了相關信息的卡片,指着他們終于來到的游樂園的門口:“總之,嘉賓就在裏面,仁王君你自己找吧。”
仁王挑了挑眉,接過了百合。
演戲大多數情況下會清場,雖然也是工作人員圍着,但和現在這樣除了工作人員以外還有真正的路人的情況不一樣。
仁王只有在剛出道時參與過綜藝,還都是室內的。
轉型初期他人氣掉的厲害,也被黑的厲害,公司也頂着壓力,他就漸漸不再參加綜藝和訪談了,媒體訪問都推掉不少。
等到後來他真的站穩跟腳,也有了能夠挑選資源的資格,就更不會重新參加這類戶外綜藝了。偶爾作品宣傳才跟着上一上節目。
旁邊同在游樂園裏的路人有的偷偷看他,有的光明正大地看他。
工作人員在旁邊維持秩序,倒不至于直接上來求簽名和合照。況且攝像機就在旁邊,一般的路人也不太敢上前來。
仁王穿過人群,對這些捂着自己的臉還非要跟上來的女孩子沒辦法。
他很久沒來過游樂場了。
主要是他自己也不會想來游樂場玩,而拍戲的話,他也很久不接偶像劇了,自然沒機會來游樂場。
手裏還捏着百合和卡片,他卻不太想找人。
先玩一玩吧?
“你們選的那個人,知道他的結婚對象是我嗎?”他一邊随意走着一邊問PD。
PD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給了肯定的答案。
仁王便佯怒地對着攝像機:“好啊,你們就瞞着我啊。”
“因為嘉賓很特殊啊。”PD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仁王也不是真的生氣。
他眼珠子一轉:“既然這樣,不是應該他來找我嗎?我等着就可以了吧。畢竟我不認識他,他認識我。”
“……這麽說的話……”
“我說的沒錯吧?”仁王對着攝像機眨了眨眼。
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左右看了看,望見了感興趣的攤位。
在跳樓機和海盜船旁邊的游戲攤位。
他放慢了步子,在走過投籃機,咋沙包,套圈之類的攤位後,終于停在了射擊的攤位前。
“我真的挺喜歡這個的。”仁王一邊拿起攤位前的槍一邊道,“沒什麽機會拍軍旅題材的戲,可能是形象不太适合。拍黑(卡)幫戲也不是那個意思,我還是喜歡當好人的。其實來找我的角色很多都是文戲。這裏做個宣傳?我拿木倉的技術很好的,有相關題材的戲可以來找我啊。”
PD:仁王君現在不是玩的時候……
“我應該可以拿到最高獎勵的。”仁王無視了PD虛弱的抗議。
他舉起玩具槍,姿勢倒真的特別帥氣。
瞄準,射擊。
啪啪啪啪啪。
游樂場裏的槍的軌跡多少都做過手腳,仁王試了一次就摸到門道,最後還真的被他拿到了最高檔次的獎勵。
他心滿意足地放下槍:“我說吧。”
他正想回過頭,說PD你怎麽不說話了?
掌聲從身後傳來。
孤獨地,感覺總有那麽一點不對的掌聲。
仁王往斜後方看過去,發現正在拍掌的男人有着熟悉的外貌。
這張秀麗到過分的臉,這微笑起來百合花開的氣質,這讓人發毛的氣場……
這不是他年初剛剛宣布退役的曾經的網球部部長嗎!
退役前他們立海大還有過一次聚會,卻沒想到再見面會是在這裏?!
仁王低下頭看了看手裏的卡片,上面畫了一個光環和一個獎杯,旁邊是幾句古希臘神話相關的句子。
他一開始還以為這是個小說家或者是演舞臺劇的呢。
結果……
這個人為什麽會來參加這種節目?!
他抽了抽嘴角:“是你啊。”
“驚喜嗎?”幸村彎起眉眼笑道。
仁王想怎麽可能是驚喜明明都是驚吓!
他沉默了一會兒,走上去把手裏的百合往男人頭上插:“挺适合你的。”
他做完也有些不好意思,便咳了兩聲:“既然是你的話……啊,我剛才玩游戲還沒有付錢,交給你了?我的……未婚夫?”
幸村笑的溫柔:“願意為你效勞,雅治。”
兩個人彙合以後場面并沒有變得更有秩序。
反而變得更亂了。
應該說,追着仁王的小姑娘和追着幸村的小姑娘合成一群以後……理論上是一加一等于二,可視覺效果卻遠不止于此。
這類綜藝多少有個劇本。
不到電視劇那種怎麽走位怎麽念臺詞都有标注的程度,但是主要的劇情和應該立起來的人設也有都備注。
仁王原本抱着就當做演戲只不過作品也許需要拍攝大半年甚至更長的心情來參加綜藝,在拿着百合時也沒有改變心意,卻在見到幸村後莫名有些緊張。
怎麽說呢?
曾經有過“欺詐師”稱號的人,并沒有那麽多底氣在幸村面前全然演戲。
噗哩,早知道不接這個工作了。
仁王又一次想。
畢竟朋友假扮戀人是很奇怪的事。
如果是一男一女,說不定還真的有發展成情侶的可能。但是兩個男人……他和幸村?
“要在游樂園裏先玩一圈嗎?”幸村問他。
仁王去看PD的方向:“安排好的房子遠嗎?我記得第一天的安排有搬新房和采購家具?”
“時間應該夠。”幸村笑着道,“直接同居進展也太快了一點,我們可以從約會開始。”
仁王便也側過頭笑了笑:“就算先從約會開始,也很快啊。”
“以一見鐘情類型的戀情為藍本,就不算離譜了。”幸村彎起眉眼,“不過我們倆的話……你不如腦補一下,多年朋友轉成戀人的劇情?”
他說話時特意放柔了語氣,可太熟悉他的仁王卻并不覺得輕松。
幹笑兩聲,仁王沒有反駁幸村的話。
他在游樂園的路口處畫着地圖的展示牌下停了下來:“要玩嗎?好玩的項目可能要排很久的隊。”
“你想玩什麽?”
仁王随意道:“刺激的吧,雲霄飛車跳樓機之類的。”
他說完看了一眼跟拍的人群:“你們想看什麽?咖啡杯旋轉木馬摩天輪?”
“啊啊啊啊啊啊他問我了!”
“都要都要都要!”
“海盜船也可以!”
“摩天輪摩天輪!”
……
一片少女的尖叫中,聽起來像是個男孩子的聲音從人群後面傳來:“鬼屋!”
噗哩?
仁王微弓起背擡起手搭在幸村肩上:“衆望所歸?”
“那就先去鬼屋吧。”幸村從善如流地應道,“這個應該不用排隊。”
在游樂園拍攝需要提前和游戲項目溝通,好在節目組原本就與園方打過招呼,既然來了就不可能只是找個人就走,不拍點什麽實在太浪費。
仁王出道之初也拍過幾部偶像劇,男二男三男四,經典人設。
那之後他就很少出現在這類溫暖又明媚的畫面裏了,畢竟他是出了名的“喜歡悲劇”的演員,還很喜歡挑選走鋼絲類型的角色,越是邊緣越好。
粉絲們嗷嗷待哺,仁王偶爾去逛粉絲俱樂部也能看到不少的哀嚎。
既然都是工作,那滿足一下粉絲的要求也沒什麽不好。
反正他對游樂園沒什麽看法,不喜歡也不讨厭。
攝制組調整設備的時候他和幸村站在一起聊天。
“見到我也不表現的高興一點?”幸村似笑非笑地問。
仁王随意地扯了扯嘴角:“如果不是這個場合,我當然會覺得高興。”
“怎麽?不滿意我嗎?”
“那倒不是。”仁王搖了搖頭,“不過這種節目嘛,那麽多人圍着看,劇本還都挺失真的,和陌生人一起做心理障礙會少一點。”
“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初次見面就可以毫無心理障礙地調情?”
“別這麽說呀。”仁王無辜臉,“這是工作。我的工作都是這樣啊,拍戲進劇組,和對手戲的演員是陌生人,也說不定第一場戲就是生離死別溫柔纏綿。沒差別。”
幸村若有所思地點頭。
鬼屋的拍攝顯得有些無聊。
仁王是圈內聞名的“大膽”,而幸村總是臉上帶笑。
他們逛鬼屋就像是逛花園一樣,能用來剪成素材的就只剩下一些聊天的畫面了。
類似于“我以前捉弄別人就有把人騙到鬼屋來沒想到居然吓得昏倒真是膽子太小了”(柳生:呵呵)和“我也試過但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太無趣了”(真田:……太松懈了!)的話聽起來很日常,給人的感覺就确實是認識很久卻也挺長時間沒見面的老朋友在用自己的方式相互接納相互适應。
時間所限,出了鬼屋他們就只去了摩天輪。
半下午的時間,人也不算特別多。
進了摩天輪就很自然地坐在一排,攝像也跟了進去,在他們對面。
對着另一個人要表現親密對于幸村來說是陌生的體驗。
拍攝節目的一切對于他來說都很陌生。
卻也有趣。
他知道仁王在好奇卻沒有問出來的他為什麽會接受這個節目的邀請。
幾天前他還沒有打算接受邀請,就算節目組為了加大他同意的幾率提前告訴他另一個嘉賓是仁王雅治。
和仁王一起拍模拟婚姻的節目?
聽起來挺荒謬的。
在做職業選手時他接過一些廣告,退役後也上了一兩個綜藝節目,都是棚內攝影,偏向嚴肅的類型。
所以這個節目的企劃會遞到他手裏就已經讓他特別詫異了。
大概是提前了解過,知道他和仁王有過六年的同學生涯,也是U17國家隊四年的隊友吧?
除此之外呢?
以朋友的身份去拍攝這樣的節目,也許最後連朋友也做不成。
其實他和仁王的聯系并不多。
各自忙于工作,又不在同一個領域,這麽多年下來,固然心裏是知道那份同伴的情懷還在,體現在場面上卻顯得寥落。
所以連朋友也做不成這個最壞的結局,可能性便顯得很低了。
還有什麽嗎?
幸村想他居然對這個節目有一點期待。
會很有趣吧。
那就接受如何?
于是他現在坐在這裏,在摩天輪上,和仁王靠的很近。
許久未見的男人身上多了一點難以形容的氣質,卻還是他熟悉的那一個仁王雅治。
和他想的一樣。
有着任性屬性的人,就算面對攝像機也盡可能地做自己。那一點演戲的成分,也是屬于“仁王雅治”的魅力。
幸村覺得或許真的只有仁王了,只因為另一個嘉賓是仁王,他才有了試着參加這種節目的想法。
那麽,再過分一點呢?
原本就靠的很近,幸村輕而易舉就讓手穿過仁王手臂和身體的縫隙。
他去握仁王的手。
一直側過頭看着窗外的人很輕微地回過頭,似乎察覺了他的意圖而放松了力道,任由他們的手指間擦過指間,去填滿手指的縫隙。
這樣的姿勢太過膩人了。
幸村交往過幾個女孩,也半推半就做過這樣牽手的姿勢,卻始終不太喜歡這樣。
可換了對象,感覺也不太一樣。
男人的手少了很多的細膩。手掌對着手掌有着輕微的摩擦,而掌心的繭的位置都大差不離。
幸村于是微低下頭。
放松了力道和他交纏的手指微涼,膚色顯得蒼白,手背上能看得到血管。手掌不厚,手指挺長,骨節分明,看上去是好看的,握着也能感覺到力量。
幸村有些驚奇地發現他不讨厭和仁王這樣牽手。
愈發彎起唇角,主動做出這樣舉動的男人更用了點力。
用力時感覺到不太走心的抵抗,被他直接忽略了。
仁王又側過了頭。
他只能看見這個人的側臉。
與記憶裏少年時的仁王不太一樣。
至于哪裏不一樣……
有的是時間探究。
幸村心滿意足地想,這個節目,比他想象的還要有意思。
從摩天輪下來就上了節目組準備好的車。
依然有內置攝像機和手持攝像機的跟拍攝像。
兩個人坐在後座上,各懷心事地随意搭着話。
仁王不太明白幸村為什麽進入角色地這麽快。
理性的看,分明應該是他這個演員更适應角色才對。
可對着幸村,他預想好的一些發揮都做不出來。
反而讓另一個人占進上風。
這又有什麽辦法呢?
畢竟是幸村啊。
仁王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
他确實挺喜歡幸村,可那樣的喜歡有很大一部分是憧憬,而無關情愛。
那樣的憧憬讓他們原本朋友之間的距離就很微妙。有很多事他會和幸村說,而有更多的事他一個字都不會提。甚至他并不太情願和幸村維持着過分的熟絡。不遠不近就很好。
可現在他在做的工作,在做的事,壓縮了他留給自己的安全距離。
就比如剛才,和幸村十指相扣,比起得償所願,他更多的是一種不适應。
我就不應該接這個節目。
第無數次這麽吐槽以後,仁王決定維持自己從不後悔的人設。
既然已經接了,就認真做吧。
他和幸村不怎麽走心地從各自的工作安排,曾經取得的工作成就一路聊回了中學時代發生過的一些趣事。各自記憶的斷層相互填補,也算有趣。
相互調侃的時候車子停在市郊的別墅區外。
他下了車。
“從今天開始我們就要開始同居了,多多指教,雅治。”幸村在一邊溫言道。
仁王忍住了複雜的情緒,擡起手和幸村擊掌:“多多指教。”
“話說回來,我們也不是沒有一起住過,不用太擔心磨合的問題吧。”幸村收回手。
“那種合宿的方式,至少分床啊。”仁王歪了歪頭,順着方才擊掌的力道就自然地把手架在了幸村的肩上。他側過臉吐了吐舌頭,“現在得同床?”
“也對。”幸村摸了摸下巴微笑,“你應該不認床吧。”
“當然不。不過我覺得你應該警惕一點,說不定我半夜覺得你秀色可餐,就做了什麽不太好的事呢?”
“你?”幸村失笑。
他側過頭看了看仁王,忍着笑點了點頭:“不錯的想法。不過雅治,我退役還不滿一年,職業選手的素質還在呢。到底是誰會吃虧,還說不準?”
“……噗哩。”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沒看過《我們結婚了》,所以照着別人寫的《我們結婚了》的梗的文來寫的,于是你問我為什麽和綜藝演的不一樣……因為我沒看過呀~
但基本梗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