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心,忙把她抱起了,拍背哄着道:“玉姐兒,安人來了,莫怕!”
梧哥兒還在笑,指着墨玉跟吳氏安人道:“安人,你家娃兒特別可愛!”
吳氏安人心疼墨玉,認定是梧哥兒弄哭她的,開口道:“這位哥兒,我們姐兒才幾個月大,你吓唬她,她受驚,夜裏便會夜哭,可不是玩的。”說着朝護衛道:“這廚房也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你快把你家哥兒領出去!”
護衛還沒說話,只聽一個威嚴的聲音在廚房外問道:“怎麽回事?”
卻原來梧哥兒的父親崔萬化見護衛久久不帶梧哥兒出去,便進來瞧了瞧,恰好聽見吳氏安人說的話。
吳氏安人見是一個威嚴的中年男子問話,瞧着形狀,度其是眼前這位小男孩的父親,便道:“你家哥兒逗哭了我們姐兒,姐兒被吓着了,哭個不休,我這才說他一句。”
崔萬化踱步進來,看看還在哭鬧的墨玉,也想起自己的小女兒,當下便從腰帶上解下一塊玉佩,遞到吳氏安人跟前道:“這是佛前開過光的,能壓驚。你拿着,權當是給你家姐兒壓驚了。”
吳氏安人雖是鄉鎮人家出身,生來有些見識,一眼見得這男子氣度不凡,再瞧着他手中所托的玉佩,分明是一塊好玉,哪兒肯接?只道:“客人太過客氣了,小孩子玩鬧,也不是大事,用不着拿你的玉佩,收請回罷!”
崔萬化見吳氏安人不接玉佩,便把玉佩交在護衛手中,他自己牽住梧哥兒,先行出了廚房。
護衛便托着玉佩,勸吳氏安人道:“這位安人,我家二爺賞出去的東西,是不會收回的。你如果不要,反是卻了他的面子,我也不好交代。”
崔萬化适才站在跟前,吳氏安人莫名就感覺到一股威壓,待他走了,眼前只剩下護衛,莫名就松口氣。當下聽得護衛的話,便道:“這塊玉佩既然是你家二爺挂在衣帶上的,顯見是日常心愛之物,我們拿了不大好。且這東西瞧着貴重,我們不能要。”說着抱了墨玉走開了。
護衛無奈,只好托了玉佩出去跟崔萬化彙報了一聲。
崔萬化見吳氏安人真個不收玉佩,倒有些意外,另從懷裏掏出一個木牌道:“把這個給了那婆子,跟她說,木牌給姐兒壓驚,若姐兒長大了,有日到京城,可持這木牌到珍寶齋,或換一件小珍玩,或讓珍寶齋掌櫃幫她解決一個困難。”
護衛應了,拿了木牌進去尋吳氏安人,把崔萬化的話轉述了。
吳氏安人也略有些意外,伸手接過木牌瞧了瞧,見木牌邊角雕了一些奇怪花紋,中間平平滑滑,什麽字也沒有,忙跟護衛道了謝,收起木牌。
護衛見吳氏安人收了牌子,忍不住多嘴道:“這木牌本身不值錢,但它能換到的東西,可比玉佩要貴重得多。”說着走了。
吳氏安人聽得分明,忙又拿出木牌來瞧,瞧了片刻,妥妥當當收藏好了,打定主意,将來有機會到京城,就要帶着墨玉往那間什麽珍寶齋去瞧瞧,看看這木牌能換什麽東西。當然,自家不缺什麽,也就不換東西,不白拿別人的。
石氏那兒,已是揉好面,先做出湯圓,又讓夥計備好雞蛋清,細砂糖,枸杞,酒釀等物,開鍋煮了起來。
酒釀丸子做完端出去後,崔萬化一嘗,這才點了頭。
護衛知道崔萬化的心事。今兒,乃是崔萬化奶娘的忌辰,崔奶娘是江南人,喜歡吃甜點,也做得一手好甜點。崔萬化小時候,沒少吃崔奶娘親手做的酒釀丸子。今天如此日子,他懷念崔奶娘,便很想吃一碗地道的酒釀丸子,只是在這鄉鎮酒樓,連試幾家,味道都不對。現下這一碗,終于對了味兒。
崔萬化吃完,有些惆悵,略略定神,拂去浮上心頭的情緒,站起來道:“起程!”
自有護衛去結帳,其它人護着崔萬化和梧哥兒出門,上馬而去。
酒釀丸子既然做出來了,石氏便和吳氏安人帶了墨玉回轉家中。
至晚,衆人歸家,因之前從廚子那邊聽聞崔萬化的護衛給了吳氏安人一件東西,自然要問一問。
吳氏安人便把事情簡略說了,然後拿出木牌道:“那護衛說了,将來有機會到京城,若有困難,可以拿這木牌到珍寶齋見齋主,齋主或能幫一個忙。”她卻是隐去了木牌能換一件小珍玩這句話。
墨金秋接過木牌瞧了瞧,說道:“莫非今兒來的客商,便是珍寶齋的人?”
墨金冬道:“應該是了。若不然,不能夠給什麽珠寶齋的木牌。我可聽來往京城的客商提過,京城最大的珠寶行,其中一間,便叫珍寶齋。咱們若能攀着這樣的人家呀,指日就能發達。”
墨金閏潑墨金冬一把冷水道:“四哥,別做夢了。那些富貴人家是我們能攀上的麽?木牌也并不是給咱們,是給玉姐兒,托阿娘保管着而已。咱們啊,洗洗睡吧!”
墨金冬一想也是,說什麽持木牌能幫着解決一個困難,這事兒懸乎着呢!
吳氏安人卻是收起木牌道:“好了,這件事也別對外面的人說,免得傳歪了,以為給我們什麽珍寶,引人妒忌便不好。”
幾個人應了,各各散了。
嚴氏那裏,自然也聽聞了木牌的事,卻是和墨金夏嘀咕道:“你不是想上京城麽?轉頭跟安人要了那個牌子,拿了上京城,尋到珍寶齋去瞧瞧,看看人家能幫你解決什麽困難。”
墨金夏道:“木牌是給玉姐兒壓驚的,我怎麽好意思要?”
當年吳氏安人進門時,墨金春已曉事了,墨金夏卻還小,因有些粘着吳氏安人。至吳氏安人生下墨金秋,他和墨金秋年歲相差不算大,也很玩得來。因此,他對吳氏安人這個續母并底下三個弟弟,并沒有多少敵意。
可是嚴氏不是這樣想。嚴氏總認為吳氏安人一定偏向自家三個兒子,虧待了墨金夏。
現嚴氏一聽墨金夏這個話,便哼道:“你倒知道別人的東西不能要,可你的東西,別人悄悄摟走了,你能知道?”
“說什麽呢?”墨金夏道:“別天天嚷些有的沒的。”
“什麽有的沒的?”嚴氏道:“三順過去酒樓幫忙了半個月,可是說了,酒樓生意好着呢!可你瞧瞧,每月只給你一點錢。咱們外頭風光着,家裏連一個使喚的婆子也養不起,一總事兒,全要自己做。我可帶着兩個女兒,肚子裏又有一個,天天做粗活,累死了。”
墨金夏道:“你就直說,你想雇個粗使婆子不就得了?”
嚴氏差點跳腳道:“我什麽時候想要雇了?雇了婆子,誰來出錢?”
現時墨金夏和嚴氏雖沒有獨立分出去,卻是獨立開夥吃飯的,現若要雇婆子,确實要自己出錢去雇。可嚴氏如何甘願出這份錢?
嚴氏嘀咕道:“不行,得想法分家,若不然,這日子沒法過了。”吳氏安人所出三個兒子,只有一個成親了,另兩個要成親,公中也要出一大筆錢。若能趕在另兩個成親之前分了家,則自家就占了便宜。
嚴氏想着,就朝墨金夏道:“你得空去找找族長的兒子喝喝酒,送他幾瓶自釀的美酒。再讓他幫着在族長跟前說說咱們想分家的事。”
墨金夏随口應了,轉頭去洗漱,準備上床睡覺。
隔幾天,正好族長夫人生辰,墨金夏過去賀壽,自然找到族長兒子嘀咕了幾句,相約得空在外面喝酒。
吳氏安人也去給族長夫人賀壽了,自然有壽禮送上。賀完壽回來,因聽了幾耳朵八卦,和石氏做針線時,就說開了。
墨玉躺在大床上玩,正好聽見吳氏安人跟石氏提及族長夫人一個妹妹在宮中辦差的事,不由豎起耳朵細聽。
原來族長夫人這位妹妹,在宮中是雜使宮女,後來提撥到太後娘娘身邊侍候,新近提撥上去當了梳頭嬷嬷,漸漸風光起來了。
吳氏安人正跟石氏道:“族長夫人說了,她妹妹托人傳話出來,讓她好好教養幾位孫女。她接到話,忙忙就送孫女上學堂認字,又打算請人教導一些禮儀。我們私下說了,指不定,她孫女将來得貴人提攜,有了大造化也未定呢!”
石氏道:“咱們龍門鎮,從前也出過貴人的,族長夫人有想法也不奇怪。”
墨玉聽着她們讨論,心下尋思開了,莫非墨昌圖所說的族姐,就是族長夫人其中一位孫女?得,朕得趕緊長大了,阻止那禍害進宮。
她正尋思,突然感覺右手食指癢痛癢痛的,舉起食指一看,不由大聲“啼叫”起來:快來人,有一只小螞蟻膽大包天,立在朕的指頭上。
☆、第 5 章
石氏聽得啼哭,忙過來察看,一下撚死螞蟻,笑着哄道:“沒事了。”
吳氏安人也過來瞧了瞧,一時道:“天熱,蟲子多,還得裝了紗帳防着這些小東西進來咬着玉姐兒。你這邊也放個拂塵,她睡覺時,給她拂幾拂。”
石氏應了,因提起貞素妙,便道:“她這陣來得太勤。”
吳氏安人淡淡瞥她一眼道:“貞素妙心高,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石氏微微漲紅了臉,低聲道:“不是我要多心,實在是……”
吳氏安人見她還疑惑,便道:“貞素妙過來,每次都挑金冬在的時候來的。”
石氏這才釋然,低頭道:“雖如此,若她進門當妯娌,有着前事,到底尴尬些。”
吳氏安人道:“我已着人打聽胡家女兒生辰八字,轉頭如果跟金冬合得上,便要上胡家提親。”
石氏完全松了口氣,低聲道:“胡家女兒能挑會擔的,娶了進門,倒是添一把好手。”
吳氏安人點點頭。她嫁給墨老翁時,墨老翁身體并不算好,那時節常生一些小病。至她生下幾個兒子,兒子們身子也稍有不足。墨金秋身子最弱,經常生病,小時候幾乎是泡在藥罐裏長大的。墨金夏略好些,但也挑不得擔不得,只會耍嘴皮子。倒是墨金閏為人踏實,身子也算壯實。
吳氏安人因為兒子們身子虛些,便一意要給他們尋那身體壯實的姑娘當媳婦。當初墨老翁看中石氏,極力為墨金秋作主定下婚事,也皆因石氏大臉盤大屁股,一副壯實的模樣。
但墨金秋讀了幾年書,腦子裏有些“紅袖添香”的想頭兒,一意想娶像貞素妙這般身段窈窕的姑娘,對着石氏就很無趣。
吳氏安人自然知道兒子們一些想法,但她尋思着,鄉鎮小戶人家,娶妻當娶賢,可不能娶那些光會說話不會做事的。石氏也好,胡氏也好,未必符合兒子們的想法,但符合了想法的,又不能過日子。
至晚,衆人歸家,吳氏安人便喊了墨金冬到房內說話。
墨金冬一聽要他娶胡家的姑娘,不由瞪大眼睛道:“阿娘,胡家姑娘一溜兒五個,嫁掉了兩個,現下剩下三個,三個全黑塔一樣,你讓我娶她們中的一個?”
吳氏安人道:“不然呢?你想娶哪個?”
墨金冬腦海裏飄過貞素妙的身影,支唔道:“除了胡家姑娘,就沒別的人選了?”
吳氏安人道:“還真沒有合适的了。”
墨金冬猶豫一下道:“哪貞家?”
吳氏安人冷笑道:“你難道不知道,貞素妙以前和你三哥有些糾葛?她要進門了,置你三哥和三嫂于何地?且她心高,之前想着嫁許大官人的兒子,以後就是進門,未必肯安份。胡家女兒又不同,很守本份的姑娘。”
墨金冬很不情願,可是又想不出反駁的理由,隔會道:“阿娘,再打聽打聽罷!我總覺得婚事不用太急。”
吳氏安人道:“你不急,只怕你二嫂要急了。她等着分家呢!”
墨金冬嘆氣道:“既這樣,阿娘看着辦吧!”
吳氏安人見他垂頭喪氣,只好道:“你既不中意胡家姑娘,阿娘且再找人打聽別家姑娘好了。”
墨金冬一下有了喜色,擡眼道:“謝謝阿娘!”
吳氏安人忍不住也笑了,拍一下他的肩膀道:“好了好了,不就想要一個窈窕的媳婦兒麽?阿娘再打聽打聽!”
她們這裏忙着,族長夫人也忙着,轉頭便有消息傳開來,說是族長夫人想在族中再挑一兩個聰明俊秀的女孩兒陪她孫女讀書。
消息傳到吳氏安人和石氏這裏時,石氏笑道:“我們玉姐兒太小,若不然,得和族中女孩兒競争一下陪讀的位置。”
吳氏安人道:“看來,金夫人在宮中得勢了。”
金夫人,便是族長夫人的妹妹。
石氏也聽聞一些消息的,悄聲道:“我聽相公和人論過,說道皇上今年才登位,年紀又小,未能大婚,一切事要依賴太後娘娘和國舅。現就算是太後娘娘身邊的梳頭嬷嬷,那也不是常人能及的。族長夫人孫女要得了提攜,沒準真有大造化。就是陪讀的女孩兒,說不得也有進宮的機會。”
吳氏安人道:“你知道這個,別人同樣知道。這不,二房的已去托關系,要送娴姐兒去陪讀呢!”
石氏一怔道:“娴姐兒才四歲,哪兒能當陪讀?”
吳氏安人搖搖頭道:“老二家的,不去碰一鼻子灰,怎麽能甘心?”
墨玉聽她們說話,倒是約略知道了現下的形勢。
她以前當皇太女時,當然也被逼着看了歷朝歷代史書,因大夏朝距離她統治的時代恰好是三百年,且大夏朝曾經是一個繁榮無比的朝代,能人輩出,頗多傳奇,她自然重點了解過這一個朝代。
現下回憶着,這個朝代确然與其它朝代有計多不同之處,最明顯的一點便是,民風開放,女子地位較高。
造成女子地位較高的原因有許多個方面,為後世常常提起的一個方面,則是太後和皇後當權制。
大夏朝第一代皇帝登基後,頌下許多法令,其中一條,卻是針對太子的。為防子奪父權,觊觎皇位,收買人心,結交朋黨,策動輿論,皇帝下令:一,太子不準過問政事;二,太子不準關心黎民疾苦;三,太子不準和現任官員來往;四,太子不準結交知識分子。
因對太子制約太多,一朝老皇帝駕崩,太子登基,卻是兩眼一抹黑,這個時候,自然要依靠較為熟悉的舅家親戚或是皇後那邊娘家親戚來扶持一把。如此,太後娘家人和皇後娘家人就粉墨登場,進入朝樞中心,掌握起朝政。
娘家人既得勢,把握朝政,太後或是皇後自然當權,有時候甚至能左右皇帝。
太後或是皇後一朝得勢,身邊一群人也水漲船高,女人地位随之上升。當然,一山容不得二虎,太後和皇後的權力争鬥也會随之展開。
墨玉猜測着,族長夫人妹妹既然是宮中太後娘娘的梳頭嬷嬷,則族長夫人的孫女進宮,自然是太後培養的後妃人選或皇後人選。只是後來,族長夫人孫女沒能當上皇後,只當了妃子,偏生她是太後的人,與皇後自然不對盤。
如此一來,墨昌圖提及的族姐犯事獲罪,極可能是太後和皇後權力之争,最後皇後獲勝,作為太後黨的族姐成了犧牲品。
那一頭,嚴氏也分析着形勢,認定墨娴能争得陪讀位置,一時不忙着鬧分家的事了。
這一回,嚴氏卻是白送了禮,墨娴沒能争得陪讀的位置不說,連帶的,還得罪了別家想争位置的人。不知道怎麽回事,族長兒子和兒媳也不大理會她了。
嚴氏娘家人倒是來勸她,讓她不要急,且先養胎,生下兒子再論其它。
嚴氏這才消停了,專心養着胎。
家裏稍稍太平,日子就快速滑了過去。
墨玉八個月大時,會坐會爬,扶牆能立。
這一天,她爬到院子外一只矮腳水缸旁,扶着缸邊站起來,正好缸中有水,她低頭一瞧,就瞧到水缸邊倒映出一個白胖女嬰的模樣。
此女嬰臉頰有嬰兒肥,一對眼睛黑亮黑亮,極為可愛。
墨玉伸手進水缸,指尖觸到水,冰冷刺骨,不由打個寒噤,她沾了一點水點在自己鼻尖上,再對着水缸照着自己身影,越照越是傷心。
自欺欺人了八個月,至此,她只能承認自己的處境了。她,不再是墨國女皇帝,而是大夏國小戶人家一位普通女嬰。
不過,人活一世,怎甘于平凡?小戶人家女娃兒,難道就不能有作為了?
墨玉深吸一口氣,突然聽到一個聲音道:“玉姐兒,你怎麽跑這邊來了?”
随着聲音,貞素妙快步過來,抱起墨玉笑道:“天氣冷了,你這兒玩水,小心着涼。”
吳氏安人在裏面聽得聲音,迎出來道:“素妙怎麽得空?不是說你家接了一些繡品在繡麽?你娘昨兒見到我,還抱怨說趕繡品熬夜,熬得眼睛痛。”
貞素妙把墨玉交到吳氏安人手中,笑道:“今早就交了一批繡品,另領了一批。我也是眼睛痛,出來散散。對了,三嫂在家麽?”
“你找她?”吳氏安人道:“卻是因為她娘家有點事,她趕回去瞧瞧,晌午過後才回來的。”
貞素妙道:“也沒什麽事,不過白問問。”說着又道:“三嫂回娘家,玉姐兒不哭鬧?”
“玉姐兒乖巧,倒沒哭鬧。”吳氏安人便笑道:“先頭玉姐兒還小,老三家的也走不開,現下玉姐兒也能吃米糊了,她走開半天倒不礙事。”
貞素妙說着話,又悄悄問道:“二嫂生了娃兒後,娃兒也滿月了,怎麽不見抱出來走走?”
吳氏安人道:“天冷,怕娃兒凍着罷!”
嚴氏這一胎,産下的依然是女娃兒,因深覺沒臉,自然輕易不出來見人。
待貞素妙一走,吳氏安人對着墨玉喃喃道:“得趕緊讓你四叔成親了,若不然,這個貞素妙沒準會成為你四嬸。”
墨玉想說話,結果一張嘴,口水就滴了出來,一時忙繃住小臉,閉緊了嘴,作嚴肅包子狀。
☆、第 6 章
晌午過後,石氏果然回來了,她一進門,先抱起墨玉親了親,又問道:“阿娘不在,你乖不乖?有沒有鬧安人?”
朕豈是那等無理取鬧之人!墨玉想為自己分辯,一張嘴,口水又滴到下巴,她閉了嘴,看定石氏,心下道:還不給朕擦掉口水?
石氏已是尋了帕子給她擦了,又朝吳氏安人道:“玉姐兒舌苔怕是有些不對勁,這幾日一張嘴就流口水呢!”
吳氏安人道:“醮點鹽水給她擦擦罷!”
石氏便去醮了一點鹽水幫墨玉擦舌苔,一邊擦一邊道:“舌苔怕是生了奶藓。”
吳氏安人也過去瞧了瞧,道:“家裏還有上次配來的藥散,你拿一點給她塗上。”
朕不要塗什麽藥散啊!墨玉嗚嗚叫着。
石氏哪兒理她?早拿了藥散,強制性給她塗上了,一邊跟吳氏安人道:“今兒回娘家,倒是聽我嫂子提起,她娘家那邊有一位适婚的姑娘,也在尋婆家。我問了問,相貌品性都是好的,年紀小着四弟一歲,和四弟适合呢!”
吳氏安人一聽道:“既這樣,你請你嫂子再打聽了時辰八字過來,若能合得上,我們再去瞧瞧那姑娘。真要好,就給金夏定下來。”
石氏應了,待聽聞貞素妙上午又晃到這邊來了,不由道:“她臉皮還真厚,明知道安人不喜她,還好意思找借口過來。”
貞素妙那裏,回到家中,其實就尋思開了。吳氏安人的态度那麽明顯,自己想嫁進墨家,頗為困難,縱然真個嫁進去了,日子也未必好過。她思前想後,不由咬咬牙,另下了一個決心。
近着年關時,就有消息傳出來,說是貞家将貞素妙許配給一位外地客商當續弦,兩家說好,索性就趕在年前辦喜事。
吳氏安人聽到消息,打聽确切了,回來和石氏道:“我說貞素妙心氣高,果然。”
石氏會意,問道:“那客商有家底?”
吳氏安人道:“客商亡了原配,近四十歲了,有兩個兒子,本來不想娶妻,就想納個小,不想見了貞素妙一面,卻上心了。兩家一拍即合,親事也趕着要辦。客商送了許多聘禮,家底自然不薄。”
石氏聽着貞素妙要遠嫁外地,總歸是松了口氣。
墨金冬一聽消息,便跟吳氏安人道:“阿娘說得沒錯,她果然是一個慕富貴的,幸虧我沒讓阿娘去提親。”
那一頭,墨金秋聽聞貞素妙要嫁一位近四十歲的外地客商,卻是尋着機會見了貞素妙一面道:“素妙,你何苦?”
貞素妙見着墨金秋,想着往日情份,也極是傷感,嘴裏卻道:“三哥,這是我的命。”
墨金秋嘆道:“你要嫁,也嫁一位年輕的,那人近四十歲了,能給你什麽?”
貞素妙道:“你不能給的,他就能給。”
墨金秋低頭半晌道:“當初聽聞你家要把你許配給許大官人的兒子,我尋了你幾次,你皆避開了,我才死心,任由家中作主定下石氏。素妙,不是我不能給你名份,而是你心氣高,根本就慕着高處,瞧不起龍門鎮這些普通人。”
貞素妙被戳破心事,索性就認了,開口道:“是,你說的沒錯。龍門鎮這麽多姑娘,我就算不是千裏挑一,至少也百裏挑一,難道不該配一頭好婚事?可是陰差陽錯,鎮中稍稍出色些的男子,皆娶了別人。要我屈就自己,嫁一個莊稼漢,萬萬不能。”
墨金秋低聲道:“你當初若肯見我,我何至于娶了石氏。”
貞素妙搖搖頭道:“我這幾天其實想清楚了,若當初嫁與你,也就像石氏現下這般了,白天侍候孩子老人,做飯挑水喂豬繡花,晚上侍候男人,燈下縫補,天不亮又要起來。嫁與你,究竟圖的是什麽呢?”
墨金秋一怔,待要反駁,一時竟無從反駁起,只喃喃道:“哪個女人不是這樣過日子的?”
“肯定有些女人不是這樣過日子的。”貞素妙看着遠處道:“客商有錢,能給我想要的生活,只要過上幾年好日子,将來如何,誰管它呢?你也別勸我,讓我在龍門鎮中尋一個所謂門當戶對的男人嫁了。要一輩子侍候着男人一家子,我不願意。”
墨金秋徹底無語了,第一次慶幸,幸虧當初沒有娶這個女人。
貞素妙說了心底話,感覺痛快了,又道:“三哥,你挑不得擔不得,學識麽,其實也一般般,真要離了酒樓,就憑你自己,只怕賺不到錢養家。要說優點,只能說,你相貌俊秀好看,但好看又不能當飯吃。若我是你,便會好好寵家中妻女,恩愛過日子,不去記念不該記念的人。”
貞素妙一席話,把墨金秋最後一點念想也斬斷了。
待墨金秋走了,貞素妙這才回轉身,紅着眼眶走到和吳氏安人約定的地點。
吳氏安人見她來了,便從懷中掏出一包銀子,遞在她手中道:“能讓金秋斷了念想,這銀子還是值得的。”
貞素妙拿着銀子,隔會兒卻又遞過去,低聲道:“安人,你幫我存着,以後我不能回來時,若我娘家有困難,你把銀子給我阿娘。”
吳氏安人簡潔道:“好!”
貞素妙一聽,似乎安了心,這才拜別了吳氏安人。
稍晚些,吳氏安人便回到了家,問得墨金秋在廂房看賬本,也不多說,只去幫着石氏做飯。
接下來數天,墨金秋倒是認真回思了貞素妙說的話,确實,石氏嫁過來後,忙裏忙外,得着什麽好了?自己對她,是不是太過冷淡?
墨金秋有心跟石氏和好,只尋不着合适機會。
墨玉這個小人精卻是看出端倪來,候着這晚石氏在房中沐浴,她就爬近了門邊,在外面“呀呀”叫着。
石氏才除下衣裳,聽得叫聲,便在裏面道:“玉姐兒麽?找安人去。阿娘沐浴呢!”
墨玉聽着,很快就爬去找吳氏安人,又指着廂房,要吳氏安人抱她去看墨金秋。
吳氏安人便抱了她過去廂房,見墨金秋在房中練字,只笑道:“你家媳婦在沐浴,玉姐兒沒人帶,你幫着帶一下她罷!”說着把墨玉往墨金秋懷中一放,自己就走了。
墨玉仰着小臉,和墨金秋大眼瞪小眼一會兒,便指向外面,示意墨金秋抱她去找石氏。
墨金秋見她扭來扭去坐不住,又“呀呀”直叫,只好抱了她出廂房,往石氏卧室那邊走去。
來到石氏卧室外,墨玉掙紮着下地,在門外敲着門,“呀呀”大叫,聲音雜着一點尖叫。
石氏正穿衣裳,還沒穿好,聽得墨玉叫聲,一下以為她摔倒了,慌得趕緊來開門,探頭一看,就見墨金秋杵在門外,墨玉正爬在門檻外眨巴着眼睛,一點事兒也沒有。
論起來,石氏雖大臉盤大屁股,但眉眼端正,腰細,是耐看類型的。只是她不會打扮,平素穿了寬衣裳,顯不出細腰來,倒顯得整個人胖了一圈。這一晚沐浴,貼身裏衣剛剛穿好,外衣還沒扣好扣子,莫名的,身段卻顯了出來,有些撩人風姿。
墨金秋好些時候沒碰她了,突然見了她這模樣,不由心頭微動。
墨玉見機快,已是爬過門檻,牽住了石氏的手穩住身子,伸另一只手去牽墨金秋。
她輕輕一牽,墨金秋整個人就被她牽進了房內。
房內還霧着石氏沐浴後一點香氣,墨金秋一進去,便不大想走了。
墨玉牽着一對大人,把他們牽到床邊,這才掙開他們的手,自己扶牆往外走。
石氏一愣,已是追過去要抱起她。
墨玉掙開石氏的手,一只手扶牆穩着身子,一只手指指墨金秋,彎着身子前傾,作出撲倒狀。
石氏愣愣的,鬧不清墨玉的意思。
墨金秋倒是看明白了,翻譯道:“玉姐兒說了,讓你過來把我撲倒!”
“啐!”石氏一下紅了臉,轉過頭瞪墨金秋。
墨金秋被她一瞪,身子卻是酥了,坐往床沿,自己仰面倒在床上,弱弱道:“還不來侍候你家相公?”
墨玉“咯咯”笑起來,扯着石氏的手示意她快看。看哪,你只一瞪,他就倒了,真是不堪一擊。
石氏這會又矯情了,偏不去就墨金秋,只抱起墨玉道:“阿娘帶你睡廂房去!”
墨金秋一聽,一躍而起,攔在石氏跟前道:“好了,之前是我的錯,別鬧了。”說着揚聲喊吳氏安人道:“阿娘,玉姐兒找你呢!”
吳氏安人終于聽得動靜,過來一瞧,直接抱起墨玉,朝墨金秋和石氏道:“玉姐兒今晚跟我睡。”
石氏還要說什麽,卻聽吳氏安人又道:“該給玉姐兒添個弟弟了。她都快一歲了,你還沒個動靜,可怎麽是好?”說着抱起墨玉就走。
墨玉回頭看一眼墨金秋和石氏,極是感嘆:朕容易麽?每餐吃你們半碗小米糊,要操心的事兒卻太多了。要操心族姐進宮惹禍之事,又要操心父母不和之事。各種內憂外患,朕真是操碎了心啊!
☆、第 7 章
這陣子,墨家氣氛卻是不錯。一者,是因為二房嚴氏氣焰低了些,不再指桑罵槐;二者,是墨金秋和石氏夫妻關系好轉;三者,是家裏已商定,過了年,要給墨金冬定親。
嚴氏之前懷着第三胎時,卻是因為求神問簽,皆說她這一胎是男娃,氣焰才嚣張的。待得生下女娃兒,就有鄰居悄悄和她道:“你一氣兒生三胎女娃,若是分家出去,萬一再生第四胎女娃,你家金夏有個別的想法,分到手的家産沒準益了別的女人。現下不分家,你那份家産妥妥還在。”
嚴氏一想也是,因洩了氣,有些焉焉的,也不再鬧着要分家了。
墨金夏是一個得過且過的人,見嚴氏不再鬧,他也不提,每日樂得多喝兩盅酒。
墨金秋那裏,自從放下貞素妙後,終于正眼去看石氏,心下知道,石氏确然是肯吃苦耐勞,一意跟着他的。
墨金秋一旦留心起石氏,卻是發現,石氏黑發細膚,稍一收拾,也有幾分動人處。他本身是一個俊秀的,審美又高過石氏,一下就指點石氏打扮起來。
石氏自是忸怩着道:“成日家要幹活,哪得空打扮?就是穿了好衣裳,也怕做活時污了。”
墨金秋瞥她道:“又不是讓你穿得花枝招展,就是讓你梳個時新發式,衣裳掐小腰身,耳朵吊一對墜子。”
石氏卻不過墨金秋,只好依他的話把衣裳腰身掐小一些,隔天早上換上,再梳新發式,另外吊了掐絲燈籠小耳墜子。
墨金秋瞧着她打扮完畢,眼睛卻是亮了亮,笑道:“你這模樣兒,要是往臉上再塗一點胭脂,就可以走親戚了。”
石氏往鏡前照一照,見自己梳了新發式,墜子在臉邊輕輕晃動,确然比平時妩媚了幾分,不由微紅了臉,一時卻又扯着衣裳,有些不慣道:“腰身是不是掐太小了?”
墨金秋歪在榻上看她,笑道:“我還嫌不夠小呢!你胸大屁股大,還要穿個寬腰身的,一看就圓胖圓胖,像個白面饅頭。現下掐小腰身,瞧着好多了,像葫蘆了。”
“說什麽呢?”石氏一聽墨金秋這話,不由回頭去榻上擰他,嗔道:“沒事兒就編排老婆麽?”
墨金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