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一個扔的動作。
宋雅楓明白了她的意思,笑向墨白薇道:“玉姐兒嫌這貓兒掉毛,讓你抱走呢!”
墨白薇才六歲,正是愛玩鬧的年紀,聞言偏不抱走,“呼”一下就把貓兒整只扔在墨玉懷中,又拉着她的手按在貓兒身上,嚷道:“就不抱走,就讓你抱着它!”
墨玉微惱:大膽民女,居然強要朕抱貓,活得不耐煩了!
☆、第 10 章
吳氏安人到底不放心墨玉,找個借口出了賞梅亭子,往暖閣這邊過來。
她一到暖閣外頭,就聽見小女娃兒清脆響亮的笑聲,雜着一些玩鬧聲。待她踏進暖閣一看,只見墨玉坐在靠背椅上,手裏抱着一只白貓,小姑娘圍着她,有人在喂糕點,有人在喂水,有人捏背捏腿,又有人在逗她說話。
立在旁邊的婆子見吳氏安人進來了,不禁笑道:“安人不放心玉姐兒罷?這麽多姐兒圍着她轉,她可高興了。”
吳氏安人脫口道:“我還怕她哭鬧,煩着別的姐兒,可沒想到,姐兒們願意哄着她的。”
婆子道:“她一副派頭,姐兒們瞧着有趣,就願意哄着她。”
墨玉喝了不少水,正有些內急,一擡頭見吳氏安人來了,便“呀呀”叫了兩聲。
吳氏安人上去,把她懷裏的小白貓抱走,塞到旁邊一個小姑娘懷中,笑道:“是不是想噓噓了?來,咱們先去噓一下。”
婆子笑道:“外頭冷,別抱來抱去了,我去拿個尿壺進來,就在這兒把一下好了。”說着自行出去。
墨玉窩在吳氏安人懷裏,不時擡頭看一下吳氏安人的臉色,見吳氏安人臉有喜色,便知道,自己認幹祖母一事,定然是有了眉目。認了族長夫人為幹祖母,不光能接近各位族姐,還能早早跟着進學,到時自己在學識方面有所表露,也不致引人疑心。
吳氏安人倒是點了點墨玉的小鼻子,笑道:“你就這樣大架子,讓姐姐們服侍你了?”
宋雅楓在旁邊道:“玉姐兒可愛,是我自己願意服侍她的。”
吳氏安人認出她是縣長夫人的千金,自是笑道:“這怎麽好意思?都是玉姐兒不懂事,待懂事了,她定然不敢鬧姑娘們的。”
墨白萱道:“她沒鬧,挺乖的。”
墨玉很得意:看,小美人們被朕的魅力所折服,全向着朕呢!
很快的,婆子就端了尿壺進來,放在屏風後,笑跟吳氏安人道:“行了,可以抱玉姐兒過來把尿了。”
吳氏安人便抱着墨玉進屏風後,正要解開墨玉的衣裳,就見宋雅楓墨白萱等人也跟過來,想要圍觀墨玉噓噓。
墨玉忙按住吳氏安人的手,指着姐兒們“呀呀”叫了幾聲:來人,把她們拖走!
吳氏安人素知墨玉年紀雖小,一向不喜歡人圍觀她噓噓和沐浴,因朝衆姐兒道:“姐兒們先出去吧,把尿實在不好看的。”
婆子已是進來解圍,雙手展開,像趕小雞一樣把姐兒們趕出屏風後,一邊回頭道:“安人趕緊幫她把完,把她交給我就行。”
吳氏安人應了,這才緊着解開墨玉的衣裳,把起尿來。
族長夫人那頭,眼見吳氏安人出去好一會還沒回來,度着她不放心墨玉,是往暖閣內去了,也不理論。
卻有平素和族長夫人極親厚的一位管夫人見吳氏安人出去了,便過來問族長夫人道:“先前咱們聚會時,倒沒見适才那位安人。”
族長夫人笑道:“她是我們族中嫡支墨海的繼室吳氏。墨海亡後,她一個婦道人家,硬是撐着一頭家,又把着幾個兒子齊心協力管理小酒樓,算有一點能耐的。這陣,她卻是想讓孫女兒認我為幹祖母,我便叫她抱了孫女兒過來讓大家過眼,要是大家覺着好,我便要認下為幹孫女。”
管夫人道:“瞧着,小女娃卻極是讨人喜歡的,只現下還小,不知道将來長大了如何。”
族長夫人笑道:“人說三歲定八十,現下看着不錯,将來也不會歪到那兒去的。”
管夫人聽着族長夫人這口吻,卻是準備認墨玉為幹孫女了,她一下就改了口風,笑道:“小小女娃,見着生人不怯場,也是難得的。別的不論,這份膽量,倒和夫人的親孫女有得一比。”
正說着,見吳氏安人回轉,兩人便止了話。
族長夫人見席間衆人笑語頻頻,氣氛正好,又提議出賞梅亭,在梅林中賞梅。
衆人自然不反對,笑道:“咱們龍門鎮啊,也就族長夫人家中這梅林景色好,別的人家縱也種了梅花,總歸不成林,有些稀落,瞧着少了意趣。”
吳氏安人因族長夫人給了确切信息,心下欣喜,卻是瞧什麽都好,一進梅林自然沒口齒誇景色好。
墨玉和衆小姑娘們又玩鬧一會,卻因年小易困倦,一會兒就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婆子見她睡了,便把她抱到一個小休用的暖櫥內,給她蓋好被子,她自己又去暖閣內招呼小姑娘們。
且說呂氏趁着族長夫人帶人進梅林,她便抽空出來,往暖閣內瞧了瞧墨白萱并宋雅楓等人,見她們玩得來,并沒有吵嘴,便放了心,一時聽聞墨玉在櫥內睡覺,也就信步過去一瞧。
呂氏的陪房呂大娘正好來尋她,聽得她在櫥床邊,就過去問了好。
呂氏見小姑娘們在另一邊玩鬧,這邊倒算清靜,便朝呂大娘道:“你不在前頭幫忙,過來這邊有什麽事?”
呂大娘道:“大奶奶,我是隐約聽聞,說道縣長大人也有親眷在京城,說不定有機會調進京城當官的。現縣長夫人和咱們家親厚,若能趁着這個機會,讓萱姐兒和縣長千金楓姐兒結為異性姐妹,将來咱們姐兒有造化,外頭還多一個得力的親友扶持呢!”
呂氏最是信任呂大娘,現下聽她說這個話,感覺也有道理,便道:“容我想想,到時跟安人商量着,若是此事可行,再細細論一下。”
呂氏說着,又感嘆道:“若是從前,這些事兒哪敢想?現下想着,卻是極有可能的事,叫人真是……”
墨玉聽得說話聲,卻是醒了過來,她閉着眼睛且不睜開,只聽呂氏和呂大娘說話。
只聽呂大娘道:“若是太後娘娘的娘家有适齡的姐兒,此事也輪不到咱們家。可這麽巧,太後娘娘侄孫女們年齡皆大了,皇上大婚之前,她們肯定就要嫁人了。”
聽得幾句,墨玉便推斷着,族長夫人的妹妹金夫人,在宮中是極得太後寵愛了。
建光帝今年登基,年方才十歲,朝中大權皆握在王太後和她娘家人手中。王太後出身望族,但當年王家犯事獲罪,折了一大半族人。至王太後進宮,在宮中熬至出頭,族人才漸漸擡起頭來。但很不巧,王氏族人前幾年又遭遇天花,男娃兒保下了好幾個,年歲小的女娃兒卻全部沒保住。現下王氏族中除去幾個已适婚的姑娘,剩下一兩個,卻是貌陋不能見人的。
待建光帝長大能大婚時,王家一族的女娃兒多數超了二十五歲,不大适宜進宮了。若現下再有女娃兒出生,卻又太小,跟建光帝差着十歲以上。
王太後想在建光帝大婚後,繼續把着朝政,也只能在身邊的人着手,提撥一些女娃兒進宮,将來配與建光帝。
如今金夫人得寵,金夫人姐姐族長夫人這一邊幾個孫女,個個俊秀聰慧,若能進宮,将來的造化麽……
呂氏想到此處,心跳加快,恨不得墨白萱等人一夜長大。
呂大娘也笑道:“可知風水輪流轉。從前,太後娘娘未進宮時,王家雖是望族,也有些沒落了,聽說還典當東西過日呢!一朝太後娘娘進了宮,生下皇子,再如現下這樣掌了權,王氏一族,全擔了官兒。咱們家姐兒若也得了造化,将來大奶奶設宴,座中只怕全是有品級的官家夫人了。”
呂氏低聲道:“你都曉得這樣想,今兒來的夫人們,當然也曉得這樣想的。我先還擔心萱姐兒招呼不好楓姐兒,現下瞧着,楓姐兒分明也是得了大人叮囑,要和萱姐兒好好相處的。她們啊,只怕想得比我們還長遠。”
呂大娘道:“莫非,縣長夫人也想借着咱們家,到時好送楓姐兒進宮?”
呂氏哂然一笑道:“咱們族中女娃兒這麽多,要送,也是送族中人,哪會送她?”
呂大娘道:“大奶奶心中這樣想,嘴裏可不能露出來,萬一得罪了縣長夫人,不是玩的。”
呂氏道:“自然,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咱們也不能就得意了起來。走罷,現下還得去招呼着夫人們,讨她們歡心呢!”
墨玉聽得她們止了話,接着腳步聲遠去,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眼見沒有人上前打擾,墨玉趁空再把呂氏适才說過的話咀嚼了一下,越咀嚼越是皺眉。
墨昌圖說一個族姐進宮,禍害了全族人姓命。自己本想找到墨昌圖所說那個族姐,阻止她進宮便可。可現下想着,事情并不是這樣簡單的。金夫人在宮中得太後娘娘寵愛,她自己沒有子女,也只能從族長夫人這邊接人進宮培養。為了保險起見,族長夫人肯定不止送一個孫女進宮,一準會送幾個。自己阻止得了一個,阻止不了一串。再說了,在族長夫人角度來考慮,自然還會從族中再選取俊秀聰慧的女娃陪着孫女進宮的。
也是說,墨昌圖所說的族姐,不止一個。
一朝族姐們進宮,涉及到太後和皇後争鬥時,肯定就有一個族姐會被誣陷,說她詛咒皇帝,接着,全族就會滅亡。
在沒法阻止族姐兒進宮時,要如何才能挽救全族性命呢?
墨玉嚴肅思考起來,在心中建立幾個方案,又一一推翻,一邊感嘆:朕真是操碎了心啊!
☆、第 11 章
午後,吳氏安人便抱了墨玉,和族長夫人等人告辭,先行回家了。
石氏端了針線籮子,正坐在門邊做針線,聽得動靜,向外一瞧,見吳氏安人抱了墨玉回來,她忙丢下針線活迎上去,見墨玉睡熟了,便接過墨玉,抱進去放大床上,蓋好被子,轉頭又出來接吳氏安人手中的東西。
吳氏安人手中卻是提着兩盒子點心的,笑道:“這可是族長夫人在縣城酒樓那邊定做的糕點,連我們酒樓師傅也做不出來這種味兒,我嘗着好,誇了一句,族長夫人就令人裝了兩盒讓我提回來,我再三推辭,婆子只塞在我手中,因提回來了。”
石氏道:“族長夫人真客氣。”說着又道:“玉姐兒也有份量,安人抱着她一路走回來,又要提着糕點,手臂只怕酸了,我給安人捏一下手臂。”
吳氏安人道:“拿點藥油來擦擦腳踝,有些酸痛的。想我年輕時,背上背着金秋,挑着一擔水走兩刻鐘的路,也沒覺得累呢,現下抱着玉姐兒走一刻鐘,居然有些喘乎乎。老了,沒用啰!”
石氏聽着她說話,已是進去拿了藥油出來幫她擦腳踝,又問些赴宴的事。
吳氏安人一一細說,又道:“族長夫人說了,待過了年,擇個好日子,就正式認了幹親。”
石氏大喜,道:“我還擔憂着,怕攀不上族長夫人的,沒想到玉姐兒運道好,族長夫人居然願意認她為幹孫女。”
“何止族長夫人喜歡玉姐兒,縣長夫人也喜歡呢!就是縣長千金,也拿糕點喂玉姐兒,喜歡的什麽似的。”吳氏安人笑着描述小姑娘們圍着墨玉的情景,壓着聲音道:“咱們玉姐兒和普通娃兒不同的,這還沒一周歲,已是一派風範,硬是讓姐兒們願意圍着她轉。将來啊……”說着止了話。
石氏卻已意會,小聲道:“現下就有縣長千金圍着她,将來自然有更高貴的人圍着她。”
吳氏安人作個噤聲的動作,笑道:“這些想法兒,咱們想一想便罷,別說出來。将來的事,其實也難料。”
吳氏點點頭,另問起別的八卦。
吳氏夫人便說些席間見聞,又道:“金夫人在宮中,卻極受太後娘娘寵愛,得了許多賞賜。她自己無兒無女的,和兄弟不算親厚,只和族長夫人這個姐姐最親,因把一些賞賜托人送來給族長夫人。族長夫人當着我們的面,開了一個盒子,裏面那些東西啊,真是精巧得不能再精巧了。就是一朵蘭花珠飾,那蘭花也是真金打造,還雕空了,中間鑲了一點碎鑽,耀花了我的眼。”
石氏聽着,突然神來一筆道:“聽着,怎麽感覺這是宮中送來給族長家的聘禮,要聘了他們家幾位千金進宮。”
吳氏安人一愣,接着也笑了,拍大腿道:“可不是麽?族長夫人收了禮,也只好準備送孫女們進宮了。”
墨玉正好睡醒了,聽得外間有說話聲,她自己爬到床旁邊,伸長手臂向下探了探,感覺深不可測,想自己下大床有些困難,就朝外喊了幾聲。
石氏聽得叫聲,忙揭簾進去,笑道:“醒了!”說着抱她下地,先去把尿,把完才抱出去,讓她坐在墊子上玩,自己繼續做針線。
至晚,墨金秋等人回來了,吳氏安人便把自己抱着墨玉赴宴的事一一說了。
墨金秋一聽也大喜,道:“玉姐兒若認了族長夫人為幹祖母,也能帶攜我們。以後我們若有事兒,別人看在族長夫人面上,也要給我們面子的。”
墨金冬卻若有所思,隔一會轉頭跟吳氏安人道:“阿娘,等玉姐兒認了幹親,再論我的婚事罷!”
吳氏安人一聽,眼睛一亮,看看墨玉冬道:“你腦子倒靈。”
墨金冬嘿嘿一笑道:“間中,我腦子也會靈光一閃的。”
他話音一落,衆人全笑了。
也是,如今龍門鎮諸人都隐約認為,族長夫人家的孫女,将來是要進宮的,沒準還有大造化。而這會兒,墨玉認了族長夫人為幹祖母,指不定也有大造化呢!如此一來,墨金冬再去說親,女方肯定好說話,願意俯就墨金冬。
吳氏安人便道:“既這樣,論親的事,就明年開春以後再論了。論完你的親事,也要論金閏的婚事了。你們就差着一歲,前後腳把婚事辦了,我也能了卻心事。”
墨金閏清咳一聲道:“我的事兒不忙,先忙完四哥的再說。”
“喲,還害羞不成?”吳氏安人樂了,笑道:“你要瞧中誰家姑娘,也好提前跟我說,我給你留意能不能說下來。”
墨金閏臉一紅,嘿嘿一笑說:“不忙,不忙!”
墨玉瞧着這位五叔的神色,心下道:他分明是看中誰家姑娘了,偏裝着不忙呢!這些小心事啊,別想瞞過朕!
一家人說着話,卻見嚴氏牽着墨娴和墨婉過來。
吳氏安人正想找嚴氏說話呢,見她過來,便讓她坐下了,斟酌言詞道:“老二家的,我在族長夫人那邊聽聞,老二過去找了族長兒子,似乎想分家。不知道你們是個什麽想法?若真要分,就把話挑明,禀了族長,也好叫公人來幫着分了。”
嚴氏抿着嘴,定下神道:“安人是嫌棄我們一家子麽?”
吳氏安人詫異道:“難道你不是想鬧分家?”
嚴氏自從生下第三胎女娃,再聽聞族長夫人要認墨玉為幹孫女,哪兒還肯分家?她這會過來,其實是想來讨好吳氏安人,調和婆媳關系的,現一聽吳氏安人的話,一下就委屈起來道:“安人說哪兒話?我可沒這樣想過。”
吳氏安人見她先前處處鬧着想分家,現下又轉口風,自也知道她的心事,一時道:“既然不想分家,一家人就要和睦,莫要鬧出什麽事體讓人笑話,再讓人傳到族長夫人那兒。”
嚴氏眼睛定在墨娴和墨婉身上,心下尋思:若是墨玉認了族長夫人為幹祖母,以後自然也能提攜墨娴和墨婉的。若有朝一日墨玉有了造化,墨娴和墨婉自然也有造化。現下,還得和三房的人打好關系。她一邊尋思,一邊就露出低眉順眼的模樣,應答吳氏安人道:“安人教訓的是,我記下了。”
吳氏安人瞥她一眼,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待嚴氏牽了墨娴和墨婉走了,吳氏安人這才嘆息道:“她這般,只希望不要教歪了兩個女兒。”說着搖搖頭。
正好墨玉困倦,吳氏安人便抱了墨玉進廂房,展了被子,準備安置墨玉睡覺。
墨玉困意上來,坐在椅子上正搖頭晃腦,突然脖頸間寒毛一豎,猛然清醒過來,睜大眼睛。
一個蒙面人從橫梁上躍下,悄沒聲息捂住她的嘴,不讓她發出聲音,一只手搭在她脖子上,又朝着正轉過身子的吳氏安人道:“別叫,捂嘴,若不然,我就捏死這小娃。”
吳氏安人一聲驚叫未及發出,已快速捂住自己的嘴,驚恐萬狀看着蒙面人。
墨玉嗅得蒙面人身上淡淡檀香味,馬上判斷出來,這一位,就是上次半夜來移走她小枕頭,似乎是想尋什麽物事那一位賊人了。
蒙面人見吳氏安人及時捂住嘴,似乎很滿意,因壓着聲音道:“上回,有一位京城來的人,交給你一個木牌子,你把木牌子交出來,我便饒你們一命。”
墨玉一下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位上次偷摸進來,什麽也沒偷,原來他是為了那塊木牌而來的。瞧着,那位給自己木牌的人,來頭不小哇!
吳氏安人聽得是要木牌,已是慌手慌腳去拿出自己的針線籮子,抽掉籮子上面一層竹匾,露出下面一層來,裏面卻藏了幾塊銀錠子并幾件小金飾,木牌也在其中。
她忙忙揀起木牌,遞到蒙面人手中。
蒙面人騰一只手接過木牌,對着燈光一照,馬上知道是自己要的那塊木牌,一下松口氣,把木牌放到懷中,沉聲道:“今晚的事,不許對人提起,若有人提及木牌,只說是你自己弄丢的,聽懂沒有?”
吳氏安人白着臉色,忙忙點頭。
蒙面人這才放開捂住墨玉嘴巴那只手,走到窗邊,只一躍,就消失在夜色中。
吳氏安人挪過去,一把抱起墨玉,見她瞪着眼睛,不哭不叫的,慌得喊起來道:“玉姐兒,玉姐兒!”說着又探她鼻息。
墨玉從思考中回過神,應景地哭出聲音來。
吳氏安人一聽她啼哭,反放了心,抱緊了哄幾句,自己兩腿一軟,緩緩坐倒在地下,再也爬不起來。
石氏聽得這邊喊叫,忙走過來問道:“安人,怎麽了?”說着進門,一眼見得吳氏安人坐在地下,墨玉窩在她懷中哭,不由吓一大跳。
吳氏安人迅速編話道:“我絆了一腳,跌在地下,玉姐兒吓累了,正哭呢!”
石氏忙過去扶起吳氏安人,另抱了墨玉輕哄,又放她在床上,這才去拿藥油給吳氏安人擦膝蓋,一邊道:“安人是年輕時虧了身子,短了氣血,容易軟腿。若不然,這陣炖些補血的吃吃?”
吳氏安人道:“也好。炖了一家子都吃罷!對了,玉姐兒吓着了,你現下熬一碗安神湯來給她服下。趕明兒,上長壽觀給她求個安神符來戴着。”
石氏一一應着。
墨玉躺在床上,卻在磨牙:哼哼,以後尋出這個蒙面人,定叫他好看!敢吓唬朕和朕的祖母,等着悔青腸子吧!
☆、第 12 章
待石氏熬了一碗安神湯端過來時,墨玉已睡熟了。
吳氏安人卻還沒睡,猶有驚魂,她接過安神湯道:“玉姐兒膽大,顯見沒吓着,睡得可好。我倒是受了驚,一顆心還在‘咚咚’亂跳的。”
石氏笑道:“小娃兒就是摔打着長大的,她一天爬幾回門檻,間中也摔一下,膽兒肥着呢!況這回是安人軟了腿,也沒摔着她,當然睡得好了。安人喝了這碗安神湯罷!”
吳氏安人拍了拍胸口,“嗯”了一聲,把安神湯喝了,這才道:“天也晚了,你回去安歇罷,玉姐兒有我呢!”
石氏應了,接了碗出去,順帶關好門。
第二日,石氏果然去求了安神符來給墨玉挂在脖子上,眼見她活蹦亂跳,一點受驚的跡象也沒有,便放下心來。
看看近了年關,一家人忙着打掃庭院,備辦年貨,又有親戚往來,卻是個個不得空閑。
墨玉見吳氏安人每晚一沾枕頭就睡着了,她便悄悄調和自己的呼吸,開始練習心經,誦得一陣口訣之後,方才靜靜入睡。
看看離過年只有五六天,吳氏安人和石氏已是開始揉面團做粿子,備着祭拜祖宗時供上。
石氏揉面團時,見墨玉爬過來觀看,怕她要哭鬧,便掐下一小塊面團遞給她玩。
吳氏安人才要阻止,見墨玉已接了面團開始揉捏起來,只好作罷,嘴裏卻猶自唠叨石氏道:“早前啊,大人只靠嘴裏省下一口吃食喂大小娃兒,你倒掐下面團給小娃兒玩,這是糟蹋糧食。”
石氏陪笑道:“咱們也沒難到那個地步。”
吳氏安人哼道:“你在娘家時,沒缺着吃食,嫁過來後也沒缺着,這才大手大腳。若你像我當年那樣缺過吃食,便不會這樣說了。”
石氏不以為然,一小塊面團罷了,何至于唠叨成這樣?
墨玉也不以為然,早把面團捏成木牌的模樣,又用指甲在牌面上掐出花朵兒來,自己端詳着,研究着花朵的式樣。
前世,她當皇太女那會,每碰有心事,便喜歡拿面團捏各種面人,現下捏個木牌,自然捏得極像。
吳氏安人正唠叨,一轉頭見墨玉捏一個木牌出來,自對着木牌沉思,她不由吃一驚,仰了身子去瞧究竟。
墨玉察覺到吳氏安人的動作,她也回過神來了,已是把小木牌團在手內,只用力一捏,團成面疙瘩。
吳氏安人從墨玉手心內挖出面疙瘩時,端詳一會,喃喃道:“莫非眼花了?也是,玉姐兒還小,哪兒會捏什麽木牌了?”
墨玉奪回面團,迅速爬到角落中,三兩下,便把手中面團捏出小狗的模樣,接着合扁了,再捏出一只小貓。捏着捏着,心中有所思,手中面團卻被捏出一個頭像。
墨玉細看,這卻是她從前最喜歡的一位美貌郎君的頭像。她舉着頭像,湊近了嘴邊,輕輕親了一口。
石氏在那邊看到墨玉似乎拿面團放進嘴裏,不由大急,嚷道:“玉姐兒,那是生面團,不能吃的。”說着起身要過去捉墨玉。
墨玉聽得腳步聲已來到身後,卻是來不及拍扁頭像了,她迅速把面團放進嘴裏含了含,用口水糊化了頭像,心下喃喃:東方,朕把你含在嘴裏了!
石氏過來從墨玉嘴裏挖出面團,一邊拍打她的小手教訓着。
正好墨娴領着墨婉過來找墨玉玩,石氏便囑墨娴幾句,讓她們三人坐在角落中玩竹片。
年二十六時,族內各戶的戶主便領着兒孫們,提了供品,齊集祠堂拜祖先。
族長和族長夫人領着族中人拜了祖先,祈禱一番,上了香,香未燃盡時,各人且散開說些族內的事。
好幾位女眷擠到石氏跟前,逗弄她懷裏的墨玉,悄聲道:“什麽時候正式認幹祖母哪?”
石氏笑笑道:“過了年,擇了吉日就正式認。”
“好福氣哪!”女眷羨慕萬分道:“多少人想認族長夫人為幹祖母認不上哪,如今族長夫人身份又不同,再要能認上,更是……”
另一位中年女眷道:“你們不知道罷?上回金夫人派宮中一位嬷嬷來探看族長夫人,捎了好些飾品,耀花我們的眼睛。這一回啊,那位嬷嬷又帶了年貨過來,說是宮中賜下的。你們知道宮中賜下是什麽意思麽?”
衆女眷也是慣會聯想的人,聞言就道:“宮中啊,莫不是太後娘娘?”
“可不是麽?你們想想,多大的殊榮啊!”中年女眷道:“不光捎了年貨,還賞賜了飾品,你們瞧過去,萱姐兒戴在頭上那紗花,便是宮中賞賜下來的。”
“怪不得萱姐兒今日特別鮮活可人,原來是戴了宮中賞賜下來的紗花哪!”女眷們紛紛贊嘆,早有人跑過去拉着墨白萱說話。
墨白萱卻是瞧見墨玉窩在石氏懷中,分外乖巧,只撇開女眷,過來逗墨玉說話。
墨玉不下地,偎在石氏懷中,正好看見墨白萱頭上那紗花,便用手指點了點,表示好看。
“玉姐兒喜歡麽?”墨白萱笑着道:“祖母那兒還有呢,轉頭你過來玩,我幫你讨兩朵?”
石氏忙代墨玉答道:“她還小呢,毛也沒長齊,要了紗花兒是糟蹋東西。那些好東西啊,自然要留着給你們的。”
墨玉聞言,擡手摸摸自己的頭發,暗暗嘆口氣:朕從前一頭好青絲,現下頭發黃又稀,傷感哪!
說着話,供臺上的香已燃到中段,族長夫人又領着衆人再祈禱一番,起身後便開始在火爐中燒紙錢,以供給在陰間的祖先們過年時花用。
燒畢紙錢,看着香也燃盡了,族長便和族長夫人切分大供桌上的豬肉,每戶皆分得一塊。
墨玉看着大人們臉上多數現出喜色,便知道,族內衆人卻是能夠過一個有酒有肉的年,這一年,也是一個豐收年。
吳氏安人領着人回家,至下午,卻有族內一位媳婦尋來,找着吳氏安人道:“安人,族長夫人那兒可熱鬧了,你家玉姐兒就要認族長夫人為幹祖母了,你怎麽不去湊個熱鬧?”
“什麽熱鬧?”吳氏安人不由好奇。
媳婦笑道:“因聽聞族長夫人得了宮中的賞賜,族內兩三位有臉面的夫人過去,都分得一點東西呢!”
吳氏安人笑而不語,族長夫人的東西是好貪的?那起過去分東西的,暗地裏只怕都早早給族長夫人送了禮,現下過去分東西,為的是顯得各自有臉面而已。
那媳婦見吳氏安人不作聲,便又道:“你不去麽?”
吳氏安人笑道:“再說罷!”
到了第二日,吳氏安人提了備下的禮品過去見族長夫人,又奉承一番。
族長夫人見她識趣,自然欣喜,令人收了禮品,另外把金夫人賞賜下來的東西,送了一份給吳氏安人,又笑道:“東西有限,也不能樣樣周到,好在宮中的物事,總歸是新巧,外間不得見的。你且拿去瞧個稀罕。”
吳氏安人笑道:“能得到宮中的東西,可是天大的臉面了,拿回去自然要好好收藏起來的。”
族長夫人又說兩句,因有客來,便去招呼客人了。
吳氏安人見她這邊忙着,就告辭回去了。
石氏見吳氏安人回來,忙迎了進去。
吳氏安人且把族長夫人給的東西揭開給石氏看,笑道:“是紗制梅花頭飾四朵,樣式果然新巧不凡。只我們也老了,戴不得這個,留着給玉姐兒以後戴罷!”
石氏見一大盒禮品過去,只換了四朵紗制頭花過來,少不得有些兒嘀咕的,再一想,別人想要送東西巴結族長夫人,還巴結不上的,自己家能攀得上她,倒計較不得財物的事了。
吳氏安人見石氏露出這些神色,自也道:“這幾朵花兒可是臉面,你別小瞧了。待過年時,親戚們來了,你拿出來給親戚們瞧,只說是宮中的東西,包保她們要誇。到時金冬說親,聽聞咱們家甚至得了宮中的東西,親事更易說。”
石氏聽得如此說,不由道:“安人這是借勢?”
吳氏安人笑道:“咱們小門小戶的,卻能得着宮中的東西,多大的臉面了。深心一想,又多大的盼頭了。就是再加一倍禮品給族長夫人,也是值的。”
石氏對吳氏安人肅然起敬,點頭道:“安人思慮深遠。”
墨玉在旁邊聽着她們說話,心下暗點頭道:不愧是朕的祖母,有見識!
吳氏安人說着話,過去抱起墨玉,端詳一番,問石氏道:“玉姐兒的新衣做好沒有?若做好了,趕緊洗洗晾晾,過幾天我要抱她去給族長夫人拜年,正好穿新衣。”
石氏道:“衣裳做好了,就差盤上鈕扣。”
吳氏安人囑道:“盤個牢固的對結鈕。上回聽聞,有家小娃兒摘了自己身上衣服的鈕扣放進嘴裏吞下了,鬧了幾天才拉出來,差點去了半條命。玉姐兒上回還生吞面團,這回可得小心。”
石氏笑道:“她平素也愛幹淨,并不像別的娃兒那樣見到東西就往嘴裏塞。生吞面團也是第一次。”
墨玉心下反駁着道:朕就含了含,哪有生吞面團?不過,朕從前見了東方,倒确實很想生吞了他!東方啊,你想念朕麽?
☆、第 13 章
很快年初一,一早起來,衆人先來給吳氏安人拜年,吳氏安人又給小輩封紅包,熱鬧了一番。
一年到頭,酒樓難得放假幾天,衆人湊一起,卻是打起馬吊,吃些茶果,說些閑話,又到處竄門。
看看家中的事安排畢,吳氏安人便吩咐石氏道:“拜年的東西備好沒有?我帶玉姐兒過去給族長夫人拜年。”
石氏道:“這會過去,只怕那邊人太多,擠不到跟前說話,不若晚些再過去?”
吳氏安人道:“太晚顯得不上心,禮數不周。就現下過去挺好。”
石氏聽着,便去提了一個籃子出來道:“早就備下年禮了,八只大吉,八塊年糕,一包糖果,一塊臘肉。”
吳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