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半個時辰之後,胡蘭擎和墨金秋還沒有回轉,墨玉揉着額角,心下知道大勢已去,族長夫人一家子,想必已進宮送死了。
她深嘆一口氣,吩咐坐在小腳踏上愣神的婆子道:“你去賀家和陶家報訊,說老夫人等人進宮了,現下墨家亂紛紛的,請他們兩家派人到墨家看護一二。”
婆子問道:“哪老夫人她們……”
墨玉道:“她們這會應該進了宮,一時半會是出不來的。”若出來,也是屍體了。
婆子愣愣問道:“墨侍中适才不是說,若老夫人她們進宮,便是送死麽?”
墨玉眼睛一瞪道:“哪只耳朵聽到的?我有這樣說麽?還不趕緊到賀家和陶家報訊,讓薇姐姐和芝姐姐回一趟娘家?”
婆子被墨玉這樣一責罵,一顆心反倒定了定,忙忙告辭出門,奔向賀家,想先向墨白薇報訊。
石氏看着墨玉問道:“玉姐兒,我們墨家不會有事罷?”
墨玉見石氏擔憂,忙安慰道:“不會有事的,阿娘放心。對了,姐妹們還守在祖母床前,若聽到什麽消息,只怕會受驚吓,阿娘過去看着她們罷!”
這邊一通吵嚷,只怕那邊房中也聽到一星半句話了。石氏嘆一口氣,擡步走了。
墨玉待石氏一走,回轉身倒了一杯水喝下,眉頭緊緊皺着。
墨氏沒有滅族,但是族長夫人,墨水琛,呂氏,墨白萱,這四根墨家的頂梁柱,卻注定要犧牲了。
墨玉有些痛苦,明明知道族長夫人去送命,卻無力營救族長夫人。這大夏朝的君主,是崔承元,不是她墨玉。不過如果換成她當皇帝,為了皇位穩固,想來她也是會如崔承元這樣做的。
這麽些年,崔承元一直疾病纏身,雖已親政,朝政大事還一直是陵王在拿主意,身為皇帝,似乎毫無主見,自己還以為他活不久了,料不到他突然雷霆一擊,滅了陵王。看來,自己低估了他。
外頭,墨金秋卻回轉了,他一進門就喊道:“玉姐兒!”
墨玉應聲而出,一眼見得墨金秋氣急敗壞的臉,不由苦笑道:“沒追上?”
Advertisement
墨金秋拉了墨玉進廂房,壓着聲音道:“沒追上。胡蘭擎已去了賀家,想告知賀巡一聲。我适才回來時,卻碰着宋問竹,她托言,讓我告訴你,只怕朝中要變天了,讓你這幾日不要進宮,也不要出家門。”
墨玉深吸一口氣,問道:“她可有提及東方?”
陵王一死,崔栖梧一準遷怒東方,也不知道東方如何了?
墨金秋道:“沒有。”
墨玉苦笑道:“東方是永安王兒子,這些年說是當皇上的伴讀,其實是在當質子。永安王不妄動還好,永安王若妄動,東方就沒命了。現下東方的處境只怕極危險。”
墨金秋臉色一肅道:“玉姐兒,你不管想做什麽都好,要記着,你還有家人。東方的事,輪不到你出頭。”
正說着,石氏揭簾進來,臉上有喜色,嚷道:“找到圖哥兒了。”
墨金秋大喜,問道:“哪兒找到的?人呢?”
跟在石氏身後一個婆子道:“是在城外一處山崖下找到的,五夫人怕你們擔心,讓我搭了一輛進城的驢車趕回來,先跟你們說一聲。”
“找到就好,可有受傷?”墨金秋問道。
婆子答道:“圖哥兒手腳破了皮,臉上劃了兩道傷,衣裳也勾破了,所幸沒有傷着筋骨。只在山崖下窩了一晚,又凍又餓又驚又怕的,一見着我們就哭了。五夫人現帶着他到就近的農家,讨了傷藥給他擦着,又給了農家一點錢,讓農家煮了米粥給他吃,度着還要一兩個時辰才能回來。”
衆人一聽,松了口氣。
墨玉卻是嘆口氣,呂采蕊尋回了兒子墨昌圖,轉個頭,只怕就得接受她姐姐呂氏亡故的事了。
稍遲,胡蘭擎卻是策馬來了,他一見着墨玉就道:“紀飛帶人進宮,大變在即……”
墨玉卻是面無表情道:“紀飛這當下進宮,也是去送死的。”
宮中,王太後半閉着眼睛,問田嬷嬷道:“今日的事,總要有一個說法,到時案情歸檔,也有一個頭緒。”
田嬷嬷一聽便道:“事情起因是這樣的,皇上病卧在床,皇後娘娘查出貴妃娘娘用菟絲子詛咒皇上,因而禀報了太後娘娘,太後娘娘令皇後娘娘全權處理此事,便宜行事。皇後娘娘卻又查出貴妃娘娘手中的菟絲子,是墨家的人送進宮的,因傳墨家三人進宮。墨家三人進宮後,只推托不知此事,又大鬧殿堂,打了皇後娘娘身邊的女官,數罪并犯。”
“皇上既然病了,太後娘娘又犯了頭痛不能理事,偏生陵王又被暗殺,諸事并起,一團亂。皇後娘娘深怕內宮也會亂起來,便派人請了紀将軍進宮。紀将軍一進宮,和皇後娘娘一商議,就決定先軟禁了貴妃娘娘并墨家三人。也不知道怎麽的,一個轉頭,貴妃娘娘并墨家三人就死了。後來查出來,卻是紀将軍和皇後娘娘毒害貴妃娘娘和墨家三人的。”
王太後點點頭道:“然後呢?”
田嬷嬷道:“誰知皇上這回只是小病,并無大礙,因聽得宮中亂起來,就領人出來,令禦前侍衛拿下紀将軍并皇後娘娘。一時查清,紀将軍帶人進宮,卻是意圖不軌,而皇後娘娘更是殺害了貴妃娘娘。皇上關押了紀将軍和皇後娘娘,傳了賀大人并陶大人等進宮審理處案。”
王太後聽完,隔一會問道:“崔栖梧和東方呢?”
田嬷嬷道:“早上傳來陵王被殺的消息,崔栖梧就領着人去認屍,現下還在珍寶齋,度着近幾日不會進宮了。東方麽,卻被皇上軟禁起來了。”
王太後沉吟一下道:“你且去打探一下前面如何了?”
田嬷嬷很快出去,很快又回來,禀道:“紀将軍和皇後娘娘伏罪自殺,皇上剛傳了副将進宮,命副将接掌紀将軍手中的兵權。”
王太後點點頭道:“皇上這幾年一半是真病,一半是裝病,難得他借病,暗地裏做了許多事,今日才能順利拿下紀将軍。若紀将軍有一點懷疑,便是一場大亂。”
田嬷嬷道:“陵王和紀将軍死了,皇上卻能真正親政了。”
王太後淡淡道:“老的死了,還有小的呢!”
田嬷嬷心下一窒,心道:莫非太後娘娘要斬草除根,把崔栖梧和東方一并除了?
王太後卻是睜眼道:“依哀家的意思,這回本要一并除去墨氏一族并墨玉的,恰墨玉出宮,倒是留了一命。”
田嬷嬷一下恍然,這幾年皇帝裝病,奏折多是墨玉所批,外間甚至喊墨玉為小朕,墨玉卻是代皇帝處理了大半的政事,現如今已除掉陵王和紀飛,王太後如何還能容下墨玉?
前頭殿堂中,崔承元留下賀巡密談,說道:“卿當心中有數,如今形勢于墨家諸人,依然不利。朕有心想要護住墨家并墨玉,卻不知道卿有何妙計?”
今日宮中發生這麽多事,死了墨白萱和紀夢梨并紀飛等人,賀巡自然知道內中不簡單,他聽着崔承元的話,心念急轉,定定神道:“如今宮中多事,太後娘娘又犯了頭痛不能理事,這當下宜立一位能幹的皇後理事,減皇上後顧之憂。”
崔承元眼睛一亮,現王太後要除墨玉,不過舉手之勞,但若墨玉成了皇後,王太後要除她,便不容易了。且墨玉在宮中也經營了一點勢力,憑她的聰慧,自能借力保命,同時保住墨氏一族。
崔承元想到這裏,心中甚至有一點小小竊喜,朕養大的娃兒,卻要成為朕的女人了麽?本來麽,也只有玉姐兒這樣出衆的,才堪當朕的皇後!
崔承元即刻就召了常公公進殿,吩咐磨墨,準備寫封後诏書。
常公公倒是提醒一句道:“皇上,紀皇後和墨貴妃才亡,未辦喪事,現下就封新皇後,會不會……”
崔承元打斷賀巡的話道:“正因紀皇後和墨貴妃亡了,後宮無人打理喪事,才要馬上封新皇後,令新皇後來理事的。事急從權,顧不得許多了。”
封後诏書匆匆寫完,蓋了章,崔承元便吩咐常公公道:“你領着人,和賀大人出宮一趟,頒了旨意,馬上接墨玉進宮。”
只有讓玉姐兒待在朕身邊,母後才沒有機會殺她。
常公公和賀巡出宮時,王太後就接到消息,她一時氣白了臉,嚷道:“好呀,翅膀硬了,要護着墨玉了。墨玉小小年紀,那般有心計,留着終是禍害,哀家要幫他除去禍害,他卻鬼迷心竅,要護着禍害。”
田嬷嬷不敢作聲,心下也為難,墨玉是她看着長大的,總歸有一點感情,就是她也不舍得墨玉死。但是留着墨玉,王太後和皇帝必然母子離心。
王太後似乎也想到這點,一時道:“罷了,好容易除了陵王,皇上對哀家略親近一些,沒必要為了一個墨玉,又讓皇上遠離哀家。皇上要護着墨玉,便由得他。”
王太後說着,微微冷笑,且看墨玉在哀家眼皮底下,能活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