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校園變形記
遠揚實在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希望值立刻漲了5，雖然現在還是-70，但是比起一開始的-80已經讓陶慕嘉欣慰了不少，畢竟是小孩子，心思要比成年人更容易撼動。
兩人在樓梯口擁抱了好一會，陶慕嘉感覺臉上的傷痕都凍得發疼，翻手把遠揚的帽子給他戴上，牽着他去了教室。
丁小樂的事在丁家父母那就算揭過了，遠揚也道了歉寫了保證書，他們就算再無賴也沒什麽理由上門鬧事。
陶慕嘉把遠揚牽到教室門口，現在正好下了第二節課，廣播裏響着運動員進行曲，班裏的同學都出來排隊，陶慕嘉放了手讓他站到隊伍裏去，又遞給他二十塊錢叫他中午吃好點。
遠揚欲語還休，把兜裏攥着的那包QQ軟糖遞給了陶慕嘉，陶慕嘉擺了擺手，讓他自己吃。
由于陶慕嘉工傷休假，語文老師成了代理班主任，早早地在樓底下等着體育委員領着兩隊人下去。
遠揚因為長得矮，總是站在最前排，他一邊往前走着一邊回頭望，只能看見陶慕嘉臉色平靜地朝他揮手，他很快就轉下了樓梯，陶慕嘉的身影就被人海淹沒了。
遠揚雖然性格孤僻，但是還是蠻乖的，別人不惹他他也不會還手，陶慕嘉放心的出了校門，又朝商場方向走去。
1551奇怪：你幹哈呀？臉上傷不管了？
陶慕嘉輕輕碰了碰眼角和耳朵後面的傷口，不由得嘶了一聲。
陶慕嘉：還挺疼哈。
1551：你反射弧忒長了。
陶慕嘉：不過不急，我先取點錢了買東西。
商場旁邊就是工商銀行，陶慕嘉帶着卡取了一千塊錢，頂得上他微薄工資的三分之一，先去新華書店買了幾本臨摹靜物基本教材和各種繪畫用品以及畫架畫板，又去青少年宮給遠揚報了五百塊錢二十節課的寒假素描班。
1551：你都不問下他的意願啊？
陶慕嘉：等他回來問也不遲啊，我要是直接問他，他肯定不會說自己想報班學，但我給他報了，他要是不想，不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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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1表示服氣：他要是不去，那五百塊錢豈不是打水漂？這個年代五百也不是個小數目。
陶慕嘉：沒關系，反正不是我的錢。
1551：……
陶慕嘉做完這些，帶着一堆美術用品回了家，把他陽臺那的書房開辟出來一角，擺上了幹淨的圓木色畫架，再把畫板打上去。
冬日的暖陽正好從窗戶透過來打在畫板上，有了點小清新的味道。
陶慕嘉滿意地看着自己為遠揚打造的小型畫室，惡趣味地用粉色緞子在畫架上紮了個蝴蝶結。
“這樣就大功告成了。”陶慕嘉心情很好，早上被打的郁悶已經一掃而光，随便處理下傷口，想着遠揚營養不良，陶慕嘉又跑去菜場買菜。
1551看他當家庭煮夫當的不亦樂乎，深覺一孕傻三年這話正确無比。
陶慕嘉在家炖了筒子骨湯準備給遠揚帶去。也虧得江曉白是個會生活的人，小房子裏東西一應俱全。
下午五點正好是晚飯時間，陶慕嘉拎着保溫盒走到了教室門口。這個年紀的孩子出門吃飯都靠搶，下課鈴剛打完教室裏已經跑得沒了影，只有幾個出來跟他打了聲招呼表示禮貌。
陶慕嘉半個身子進門，一側頭就看見遠揚趴在桌面上，像是睡着了。
教室裏只剩遠揚一個人，陶慕嘉輕手輕腳地邁過放在地上的書堆，按住了遠揚的肩膀。
遠揚一下子擡起頭，對上了陶慕嘉關切的眼神。
“怎麽沒去吃飯？”陶慕嘉本想半路攔住他的，沒想到他壓根沒打算出去，他要是不來送飯，這孩子估計就得餓着。
遠揚沒敢和他對視，低聲說吃了。
“吃的什麽？”
遠揚嗫嚅着沒說話。
陶慕嘉嘆了口氣，把保溫盒放到他桌上，搬了個凳子在他旁邊坐下。
“趁熱吃吧。”
遠揚真的像頭驢似的抽一鞭子動一下，總算是肯吃飯了，他小心翼翼地把保溫盒挪到面前，一打開，鋪面而來的香氣和熱氣熏得他淚流滿面。一個小盒裝着菜，一個小盒裝着飯，下面全是骨頭湯。
遠揚不明顯地咽了口口水，拿筷子的手都有點抖。
陶慕嘉怕他尴尬，随手拿起了本書看起來，結果抽到了語文書，那些課文陶慕嘉還有些記得，不過他的注意力被上面的畫吸引過去了，遠揚畫在課本上的什麽都有，千奇百怪的物種，有的還連成了一個故事。
陶慕嘉看着看着就笑了，一個人的作品最能反應他的心理，遠揚明明生活在那樣糟糕的環境裏，畫出來的卻是幾個孩子一起買糖逛馬路這樣的情景。
遠揚吃着飯用眼角瞟陶慕嘉，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陶慕嘉笑起來的樣子，跟平常嚴肅冷靜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微微紅了耳朵。
還挺好看的，他會喜歡我的畫吧。
心裏突然蹦出來的想法吓了遠揚一跳，他沒指望過有人能喜歡他在課本上瞎畫的那些東西，他從來沒有受過正規的教課，也沒有合适的作畫工具，他只是一點一點的描繪着那些他夢寐以求的事情，那些在別人看來既平常又幼稚的事情。
陶慕嘉一頁接着一頁在課本上尋找遠揚的畫，才翻了一半遠揚就說吃完了。陶慕嘉一看，簡直是吃的幹幹淨淨，仿佛把保溫盒洗了一遍似的，一看就是餓狠了。
就這樣還敢說自己吃過了，陶慕嘉簡直想敲他腦殼。
“好吃嗎？”
遠揚點頭，擡起袖子抹了把嘴。
“……”陶慕嘉還沒來得及心疼才洗的衣服，眼尖地瞟到一個東西，他伸手把那個東西從遠揚的兜裏拽出來，正是他上午塞給遠揚的二十塊錢，陶慕嘉挑了挑眉，“怎麽回事？”
遠揚僵在那沒動，看起來脖子都縮短了一節。
陶慕嘉真是服氣。
“以後要好好吃飯知道嗎？”
遠揚又點頭。
教育孩子需要耐心，陶慕嘉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細語，“不用在意老師給你的錢，老師不缺這點錢，老師希望你好好的，能做到嗎？”
遠揚點頭，又說道：“能。”
“晚自習好好寫作業，不會的留着，晚上我來接你。”陶慕嘉也說不了別的話，囑咐了兩句就拎着保溫盒離開了。
遠揚攥着手裏的二十塊錢，等陶慕嘉走後，又把紙幣攤開在桌上，然後在他的為數不多的草稿紙上記下了“20”，這是他第一筆財産，是江曉白老師給他的。遠揚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他把二十塊錢規規整整地折起來放在了書包最裏層。
今天遠揚出乎意料的認真，晚自習的時間把作業做完了，等到陶慕嘉來接他的時候只剩了幾道英語和數學題不會，對陶慕嘉來說都是小事情。
回到家的時候，陶慕嘉先讓遠揚把眼睛閉上，遠揚愣了下。
曾經他的父母也在他很小的時候讓他把眼睛閉上，然後帶他到了附近的垃圾場，直到兩人走了很久，遠揚才睜眼，那時候也是大雪紛飛的冬天，小小的遠揚哭的撕心裂肺，直接在垃圾堆旁睡了過去，幸好被早早起來撿垃圾的人看見了，不然早就凍死在了垃圾場，撿垃圾的人跟他也是一棟樓的，把他帶了回去，他還清晰的記得那個時候他的父母的臉色有多差。
遠揚雖然不知道陶慕嘉是什麽意思，掙紮了一下還是把眼睛閉上了。
陶慕嘉溫暖的手覆上了他握成拳的冰涼的手，他聽見門打開的聲音，又聽見門關上的聲音，陶慕嘉推着他往卧室裏走，然後讓他站在原地，他聽見“咔嗒”一聲，眼睛的感光系統感受到了溫暖的燈光。
“睜眼看看。”
遠揚睜開了眼睛，看見了放在陽臺的畫架和畫板，旁邊一條長條的桌子上放着素描的基本書籍，還有整套的鉛筆橡皮水彩。
眼睛突然就模糊了，遠揚愣愣的，甚至沒感受到自己鼻翼兩側完全被淚水打濕，他的嘴唇動了動，還沒來得及說感謝的話，陶慕嘉又把一張紙條捧到他面前，遠揚顫抖着手接了過去，用手背狠狠擦了擦眼睛才讓視線不那麽模糊。
這是一張收據，上面寫着青少年宮基礎素描班，五百。
遠揚的手一抖一抖的，好似這張紙有千斤重，他的脊背慢慢彎下來，臉變得有些皺，鼻翼大幅度的一張一翕，嘴角洩出壓抑的抽泣聲。眼淚一滴接着一滴地掉落在地上，在複合地板上形成了許多小小的水花。
陶慕嘉看着他也是又哭又笑的，他把遠揚抱到懷裏，一點一點地撫摸着他的脊背，輕聲安慰着：“不哭了，不哭了，真的熱愛的話，一定不要辜負對自己的期望啊。”
遠揚本來對自己是沒有什麽期待的，但是現在他好像有了那麽一點點值得期待的事情。
在他短暫的人生裏，不是沒有好人幫助過他，但是無論哪一個，都沒能把他拉出深淵，他生在這樣的家庭是無可選擇的不幸，他人的幫助也僅僅是出于對弱小者的同情，他們本就沒有義務拉他離開深淵。
十三歲的年紀，已經能懂得很多人情冷暖世态炎涼，他以為不會再有人能給他希望了，死亡會是他最後的解脫，可是現在，面前這個人告訴他，不要辜負自己。
他有了一條路可以走，盡管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多遠，但是起碼現在，他會走下去。
“謝謝老師。”
希望值+10，現在希望值-60。
陶慕嘉笑了笑，既是為增加的希望值感到高興，也是為遠揚感到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