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校園變形記

人,生而多艱。

陶慕嘉深以為然。

陶慕嘉啃着苞谷,蹲在并不那麽清澈的小溪旁邊洗衣服。這個地方群山環繞,人跡罕至,不過還是有人家的,總共數來大概有十四戶,全部都靠着一個工頭活命。

這個工頭住在最上游,管着唯一一條通往外界的小路。

陶慕嘉聽不懂他們說話,只是這個工頭家裏有個學了一點點中文的仆人才讓他知道了這些信息。

他已經醒來十天了,沒有錢,也沒有護照,他甚至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仆人的中文也不好,只告訴他這個村子的主人是這個工頭,而他作為一個沒有合法身份的人只能在這裏□□工。

據1551描述,他一開始并沒有直接被沖到這裏,而是被沖到了海岸上,被別人當作屍體撿走打算埋起來,運到一半他迷迷糊糊地坐起來人家還以為詐屍了,又把他扔到了林子裏,他命大沒被野獸吃掉,而是自己站起來往有水的地方去,最後一頭栽進水裏,到了這個地方。

這些過程陶慕嘉全然不記得,他甚至以為是1551瞎編的,但是沒這些過程也沒法解釋他為什麽到了這個地方。

□□工并不是個輕松的活,從早幹到晚,就夠吃三頓飯,還吃不飽。這個地方食性偏辣,陶慕嘉又是個怕辣的,再加上一直不見好的胃病,讓他在這的生活變成了一種折磨。

除此之外還有剛染上的病痛,他從醒來咳嗽就沒好過,一直一副病蔫蔫的樣子,工頭很是嫌棄他,總覺得他沒力氣幹活。

盡管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累得都快死了,工頭也就用一根苞谷打發他。

陶慕嘉有時候甚至在想,一定是他上輩子沒吃過苦,所以老天總要讓他把苦都吃一遍才好思甜。

1551:還能一個筋鬥十萬八千裏不?

陶慕嘉沒想到這種時候這倒黴系統還說風涼話,無奈地嘆息:好歹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至于這樣擠兌我嗎?

1551被他放軟的态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反而不說話了。

今天工頭趕着牛車去賣貨,并不趕着上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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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慕嘉洗完衣服坐下來,把腿放到水裏涼快涼快。

原本又白又光滑的腿上都長起了毛,顏色也變得黑黃了不少。他雙肘撐着膝蓋向前傾,水裏映出他的面孔,陶慕嘉幾乎認不出來這是他,實在是瘦得有些變形。

他心想着,就算遠揚真的能找到他,恐怕也認不出他來。

陶慕嘉沉思着,又聽1551說,遠揚的成績出來了,校前十,報了央美,這段時間倒是不找他了,據說是認識了什麽教授級的人物。

他半阖了眼皮笑笑,覺得這樣也挺好。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在這裏呆多久,如果在他死之前,遠揚的希望值能滿點,也算完成了他的心願,只是莫名地,覺得有些傷感。

他的咳嗽又厲害了起來,撐着地站起,把衣服搬回草棚外的木杆子上晾好,再回去躺倒草皮上,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這十天裏很少睡得安穩,工頭總是時不時地把他弄起來幹活,今天倒是個補眠的好日子,陶慕嘉一覺睡到了下午,天色近黃昏,便聽得牛脖子上的鈴铛響了起來,忙碌又艱苦的生活再次開始。

剛開始覺得度日如年,過了一個月陶慕嘉已經覺得有些麻木了,很多時候1551叫他,他都不怎麽回答。再樂觀的人,也難免會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

見他咳嗽得厲害,仆人給他指了些溪邊的草藥,他放到嘴裏嚼了也覺得咳嗽要好了不少,只是胃疼的越發厲害,有時候半夜就要疼得快死掉一樣。

到了九月份,1551說,遠揚要上大學了,一個人去的,他們租的那套房子已經被收回去了,遠揚就把所有的東西都帶到了學校,他們兩人的東西不多,宿舍勉強全部放下。

陶慕嘉這種時候才會有點回應,偶爾說一句“還好”。

到了冬天的時候,這邊反而熱些了,他晚上被蚊子咬得睡不着覺的時候又聽見了希望值的波動,他很久沒有遠揚的消息了,這才聽1551提起,遠揚似乎找到一些線索了,據說是半年前和他在同一條船上的人回去報了案。

陶慕嘉聽着,又說了句還好。

等到下一年夏天的時候,1551告訴他馬藝鑫和遠揚見面了,他們打算合開一家公司,縱使他們年紀不大,但是為人敢闖,最重要的是,遠揚想着擴展人脈或許就能找到他。

陶慕嘉補着衣服的手頓了一下,突然笑道:我還以為他早就把我忘了呢。

1551:你是不知道,這孩子可煽情了,在本子上說你是他的光什麽的,來來來我給你念念——“冗長的黑暗裏,你是我唯一的光。我的人生就像在白夜裏走路”。

陶慕嘉忍不住說1551沒見識:他那是摘抄句子吧,白夜行裏的。

他說完,聲音突然卡住了,眼睛發熱,鼻子也有些發酸,他眨了眨眼把眼淚憋了回去,要是眼睛模糊了,補衣服的時候會紮到手。

他們開的店就叫追光,馬藝鑫負責聯系客戶,遠揚負責完成訂單。他們的起步并不算很順利,但好在遠揚認識的那個教授有些人脈,給他們介紹了不少。

遠揚的希望值總算在慢慢回升。

十月份的時候,陶慕嘉因為幹活中暑,在棚子裏躺了兩三天。

腦袋昏昏沉沉的時候,陶慕嘉似乎看見他的面前有條光路,身後的黑暗的空間裏則坐着一個小孩,那小孩拽着他的一角問他可不可以不要走,他沒說話,那孩子就哭了起來。

那孩子問他:為什麽要走呢?

陶慕嘉說:因為太累了。

孩子又問:你要是走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嗎?

陶慕嘉覺得這個孩子眼熟,直覺地有些不願意:不行啊,你還不到走的時候。

孩子突然笑了,笑得很悲戚,他說:要是你走了,我活着也沒有意思了。

陶慕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臉全是濕的,1551說他睡覺還在哭,幸好沒人看見,不然可丢人。

陶慕嘉看着手上的眼淚,眼睛裏全然沒有過去的神采。

他問1551:如果我曾這樣來到遠揚的生命裏,又悄無聲息的離開,是不是太過殘忍。

1551說不知道,這不是他的事。

陶慕嘉想了想,好像在自言自語:我要活着離開,起碼給他一個交代。

1551看他這樣子也萬分感慨:早說不該有太多牽挂,你累他也苦。

陶慕嘉沒接話,出去找點吃的,他要活着離開,就不能餓死在這裏。

逃出去是件很難的事,工頭半個月趕一次集,陶慕嘉求了好久,從十月到五月,才獲得一次跟去的機會。他穿着破草鞋跟在牛車後面,腳上磨得全是泡。

等到了集市,他看見的是連綿的山,和狹窄的山路,他要是離開,恐怕真得翻十萬八千裏,如果順着溪流走,又到了沒開發的深山老林裏。前路不通,後路也不通,陶慕嘉幾乎有些絕望了。

他和牛車一起回程的時候,希望值突然下降了十個點,1551告訴他,馬藝鑫和遠揚拆夥了。

陶慕嘉當時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問為什麽。

1551:劉玉一家出了車禍,馬藝鑫急着用錢,正好有別的公司挖他,他就走了,本來還叫上了遠揚,可是遠揚不願意,非要守着追光,他們吃了頓散夥飯,就各自離開了。

1551還說這兩年來第一次看到遠揚哭,哭的人家店子都沒法做生意了。

陶慕嘉動了動嘴角,雙手捂住了臉。

他心裏湧上來一股深沉地悲切,活着實在太苦了,可還是得繼續活。

後來遠揚有幾次希望值波動,有時是找到了他的線索,有時又發現線索是假的。

他得知劉玉的丈夫在冬天離開,而劉玉也斷了一雙腿,馬藝鑫辍學養家,遠揚還在繼續找他。好像一切苦難都離不開貧窮和傷痛,他們活着,仿佛是一種負擔。

馬藝鑫和遠揚來往的少了,遠揚自己兼職打三四份工,店子不在了,只保留了個牌子。

陶慕嘉也沒能走出去,四周的大山把他困在這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好似那浮木上的螞蟻,沒有歸途,也沒有去路。

時間轉眼到了第三年春天,陶慕嘉胃疼的越發厲害,1551跟他說胃潰瘍久治不好說不定一開始就是得的胃癌,只不過一直沒發覺罷了。

陶慕嘉不信,說它再百度一下自己都能升天了,1551不想和一個病患計較開始給他說遠揚的近況。

最近希望值一直在穩步增加,不少線索都指向他在的地方。三年了,他們終于盼來了好消息。

陶慕嘉問1551:要是遠揚來接我的時候看見我這樣子會不會不認我啊?

1551:不會的,情人眼裏出西施。

陶慕嘉聽了想把1551拖出來打一頓,1551調侃他最近精神好了不少都有力氣跟它較勁了。

陶慕嘉想想,大概是因為高興。

作者有話要說:

嘉嘉:你是後媽!

作者捂住嘉嘉的嘴:不,我不是。

明天就甜甜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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