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騙錢
葉檀不好意思去和周氏要錢,這葉家二房的銀錢自是都歸周氏管,周氏管的錢,葉檀自然不能要,她想了想,便讓未七尋了身素淨些的衣裳,特意挑着四年前的首飾來戴。
葉檀的首飾并不少,只是四年前的物件兒,款式多少都有些老舊,有些鑲嵌的地方,珠子有些松動,葉檀用力拽了拽,那金絲又松散不少,整顆明珠搖搖欲墜。
未七瞧見一支桃花步搖道:“這不是那日街上那位大人贈與姑娘的嗎?仔細瞧瞧,也是很襯姑娘的。”
一聽未七提起這事兒,葉檀便覺得心中有氣,堂堂葉家三小姐,當衆給人調戲了,着實氣人。
葉檀當即将那支步搖塞到妝奁最底下的格子裏去。
她打扮好後,雖然衣裳首飾都太素淨了些,但也難以遮住她的光華。
葉檀對着銅鏡左右看了看,對自己今日的扮相頗為滿意,決定就用這幅樣子去坑錢,她昨日仔細打量過趙姨娘,穿的是上等的水波紋錦緞,簪的是赤金南珠,便是那翡翠墜子都價值不菲。
一猜就知道她在葉斬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否則憑她哪來那麽多錢去置辦這些昂貴物件。
葉檀去了葉斬的院子,卻聽裏頭的仆人說葉斬去了慈安齋。”
去祖母那兒了?
這樣正好。
等她到慈安齋的時候,一進院子就聽見老夫人數落葉斬的聲音,葉斬自知理虧也不反駁。
“你瞧瞧你做的什麽糊塗事,蓉兒身體不好,你又整日醉酒,這也就罷了,後來還納妾!當年娶蓉兒的時候你是怎麽答應周家的,你現在看看你做的什麽混賬事!”
老夫人的聲音驟然提高,接着是猛烈的咳嗽,葉斬低着頭道:“母親,但是恪兒……”
“別給我說什麽恪兒恪兒,你自己琢磨着你當年的承諾,你有多久沒去看蓉兒了?”
葉斬抿唇:“蓉兒不願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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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怒極反笑:“要是我我也不見你,你看看你父親,幾十年了身邊幹幹淨淨,也不是說不讓你納妾,可是你自個兒答應過蓉兒,再說了,那趙氏又不是你真心實意想納,這種狐媚子,當年你就該直接掃地出門!”
葉檀走近,田嬷嬷猶豫片刻,葉檀擺了擺手,田嬷嬷會意地沒有通報就讓他進去。
走的近些葉檀這才将老夫人的話聽了個清楚,她大概了解了一下情況。
因為當年她身死的流言,周氏埋怨葉斬掉以輕心,葉斬自責日日醉酒,便是觥籌交錯間被趙氏鑽了空子。
“祖母。”葉檀撩開珠簾走了進來,葉老夫人停了話語,适才黑沉的臉色頓時緩和不少,慈藹道:“檀兒來了。”
“嗯。”葉檀走近:“父親。”
她坐到葉老夫人身旁,老夫人握着她的手,發現她并沒有戴上那個桌子,眉頭幾不可聞地皺了皺:“祖母給你的镯子怎麽不戴?”
葉檀腼腆笑了笑:“那镯子太貴重,檀兒怕有閃失。”
葉老夫人看着葉檀的臉,只覺得葉檀與素日有些不同。
從前葉檀從不會因為什麽東西貴重就不戴,珍貴的東西葉檀見過不少,不至于如此。
葉老夫人這才發現葉檀今日穿的太過素淨了些,面料不是時新的,這簪子也是好多年前的款式,也有些發舊。
老夫人扭頭指責葉斬:“你看看檀兒還穿着多少年前的東西,你這個做父親的也不知道給檀兒添置些新東西。”
葉斬擦了擦汗,連連稱是。
老夫人摸着葉檀的發說:“這簪子太久了,就別戴了,趕緊去置辦些時新的衣裳首飾,這幾日有貴客,可不能這樣見。”
葉檀倒沒在意老夫人口中的貴客,她搖了搖頭道:“這簪子是檀兒十三歲時父親送給檀兒的生辰賀禮,檀兒一直珍而重之的收藏着,可畢竟也五年了,簪子老舊破損也是正常。”
她捏着簪子,眉宇間仿佛在回憶從前的事情。
葉斬聽到這句話時整個人幾不可見的顫了顫。
他悄悄打量着簪子,确實是五年前他送給葉檀的禮物,那簪子上的明珠還是他千挑萬選過的。
葉檀又同葉老夫人說了好一會兒話,老夫人不願意見葉斬便讓他先離開,葉檀等到老夫人用了藥準備小憩時才走,誰知葉斬正在無心閣等着她。
她一眼就看見那放在地上的大箱子。
“檀兒。”葉斬站起身來,葉檀走進幾步,葉斬身形颀長,足足高了葉檀一個頭。
他盯着葉檀頭上的簪子道:“這簪子的金絲松散了,你交給父親,父親着人去修繕翻新,做好再給你,母親說得對,這些都舊了。”
他的視線移到她的身上,淺藍色的衣裳有些陳舊,他沉聲道:“這箱子裏頭有一些銀票和緞子首飾,緞子讓人趕幾身衣裳,若不喜歡,也可以去外頭買現成的,銀子若是不夠,和為父說,這幾日會有客人來,确實不能這樣見客。”
适才聽葉老夫人提及客人一事,如今葉斬也這麽說,葉檀約莫猜測到,大抵是金陵主家的人要過來,尋思着這幾日避一避。
葉檀瞧着面前這個男人,溫柔地應了說聲是,說:“父親,咱們房的銀錢不都是母親在管嗎?若是缺了銀子,檀兒去和母親要就是了。”
見葉檀态度比初初回來時溫順不少,葉斬的心也柔軟幾分:“賬本在我這裏,你母親身子弱,咱們房的錢除了給你母親治病,還是很富足的,足夠你揮霍。”
葉斬以為葉檀這麽問是怕銀子不夠,其實并不是。
葉檀只是旁敲側擊想知道趙姨娘有沒有膽大到插手他們家的帳。
等到葉斬離開,未七尋了另一身衣裳道:“小姐,既然東西拿到了,這衣服就換了吧。”
葉檀搖了搖頭:“做戲自然得做全套。”
她沒有戴箱子裏的首飾,轉身回房換了旁的的首飾将就着出了門。
姑蘇有個名醫,在城北開了間藥廬,葉檀此行回姑蘇便是想找他瞧瞧自己的手。
她擡眉瞧了眼古樸厚重的牌匾擡步而近,屋內,藥童站在一側搗藥,木杵一下下地砸在藥碗裏,發出沙沙的聲音。
前廳排着長隊,男女老少富貴貧賤者都有,葉檀繞過隊伍,摸出一枚玉佩遞給那搗藥小童,那小童放下木杵,瞧了那玉佩兩眼,低聲說了句:“稍等。”借過玉佩便一溜煙的往後院兒跑。
不多時,藥童小跑着回來,挺直了腰板活似一個小大人,對着長龍隊伍喊道:“今日先生不看診了,煩請各位明日早起。”
衆人怨聲載道頗為不滿,一個穿着華貴的公子頓時冷下聲:“憑什麽?我們特意從陸家莊趕來,等了一個時辰,好不容易快到我們,怎麽這就不看了?”
“就是,我們小姐可是帶着病在這等着,先生說不看就不看,不是成心糊弄人嘛!”
藥童皺了皺眉,對眼下的情況見怪不怪,扯着嗓子道:“先生看診一直都是到這個時辰結束,你們若是懷疑,大可去問問周邊的百姓。”說罷,他側過身對葉檀低聲道:“葉姑娘,先生在裏面等您。”
葉檀點了點頭,正準備向裏屋走去,倏地被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生生頓住了步伐。
“憑什麽她可以進去?”
葉檀沒有回頭,藥童連忙放聲解釋:“這是先生的貴客,諸位今兒個看不了診,要麽明日再來,要麽換一家醫館。”
衆人明顯對這個解釋不甚滿意,明眼人都知道先生今日提前下診都是因為這個姑娘,有些人憤懑了一會兒便也就自行離開,反倒是那些即将排到自己的人們頗為氣憤,指着葉檀叫罵,一會兒說自己上有八十老母病重卧床,下有剛出世的小兒高燒不退,一切都等着先生救命,仿佛今日看不了診就會一命嗚呼似的。
葉檀睨了最先開口的男子一眼,穿着倒是不俗,她有些不耐煩:“換家醫館,很難嗎?”
那富貴公子啐了一口,聲音高了三度:“誰不知道無先生是姑蘇第一名醫,我不管,我是誠心求醫,否則也不會大老遠往這兒跑,本公子在此等候多時,今日這診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這位姑娘,我勸您多識時務,你知不知道我是陸——”
葉檀心裏着急,便也不願意在此等人物上多費時間,她倏地抽出腰側長劍,冷光凜凜,那富貴公子只覺得眼前閃過一道白光,刺的他下意識閉緊了眼睛,即将脫口而出的話也頓在了口中。
适才還在觀望的衆人頓時作鳥獸散,不敢多聲言語,葉檀收斂起周身氣勢,對着藥童溫聲道:“煩請帶路。”
藥童咽了咽吐沫,讪讪道:“姑娘,随我來。”
葉檀收起長劍,行走江湖四年,縱然回了姑蘇,還是習慣佩劍,她跟着藥童走向後院,撲面而來的藥香讓她不由皺了皺鼻,後院兩側放着竹架子,架子上擺着各種曬幹的藥草,四五個藥童站在一側挑挑揀揀,葉檀的到來并未讓他們分心。
她擡走向裏走,邊走邊道:“先生,許久不——”
葉檀擡眉一臉笑意,那個‘見’字還未說出口又頓住,她呆在那兒,一時不知該如何言語。
眼前白衣玉冠的男子,眉眼熟悉,依稀能夠看見當年的模樣,狹長的雙眼,琥珀色的眸子似有光轉,看不清深淺,他站在大堂的匾額下,負手而立,鬓邊長發微垂,令人矚目的依然是眉心一點朱砂紅。
江渡塵望着葉檀,忽然笑了聲,嗓音清潤:“阿檀,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