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圍殺
張啓山說他不曾對任何人動心,倒也不是假話。
二月紅年少與他相識,兩人一見如故,結拜為異姓兄弟。此後十多年,他們跟随先帝起義,并肩征戰、配合默契,對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交情。
在那段年少輕狂的歲月中,張啓山見證了二月紅與丫頭生死契闊的愛情,二月紅卻不曾看見張啓山身邊有過任何女子的身影。
建國之後,張啓山作為開國元勳之首,在新貴中地位超然,而他高大俊朗的外表,也成為了無數待字閨中的少女們憧憬的最佳夫婿。
于是乎,前來說媒者絡繹不絕,幾乎踏破了大将軍府的門檻,但最後卻都被府裏的管家擋了回去,不給任何理由。
這麽多年來,別說是娶妻納妾了,他身邊連個伺候起居的婢女都沒有,一切都是他親力親為,生活習慣還跟以前在軍營中一樣,自律得令人難以想象。
日子久了,也難免會有一些風言風語傳出,有說大将軍不能人道的,也有說大将軍有斷袖之癖的,甚至傳言有人親眼看見大将軍與身邊形影不離的張副将眉來眼去,關系暧昧。
二月紅也曾為張啓山的婚姻大事操碎了心,聽了那些傳言,還專程跑去張啓山府上旁敲側擊,不料張啓山聽聞之後哈哈大笑:“我張啓山行得端做得正,只要我自問心無愧,管他旁人說三道四!”
二月紅也不是婆媽之人,他雖無法理解張啓山苦行僧般的自我約束究竟是何緣故,但也表示尊重他的決定,從此絕口不提。
如今卻是張啓山主動提起了這件事,雖然他所說不假,但二月紅仍是不甚放心:“佛爺,此事事關重大,千萬不可因一時義氣而草率行事,咱們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你覺得我是一時義氣?”張啓山有些哭笑不得,“我張啓山行事從來不會莽撞冒進,此次我會有此提議,是考慮到陳皮此人性子驕躁,容易做下出格之事,如今他能聯合外人來算計我們九族之人,他日難保不會因一己私利而與皇室倒戈相向,釀成大禍。”
二月紅忙道:“陳皮他再如何魯莽,總不至于……”
“二爺,你仔細想想,自陳氏王朝覆滅之後,陳皮就已經沒有了任何血親,他之所以肯為梁氏王朝效力,全是因為你與你夫人對他有恩。如今你夫人已然亡故,他又對你懷有非分之想,行事作風已露瘋狂端倪。
“你若能成全了他,或許還能控制住他的心性,将他導回正途,但我觀你之前反應,不像是能夠接受這段不倫戀情,陳皮既得不到你的回應,只怕會走向極端,與梁氏王朝徹底反目,甚至與整個帝國同歸于盡也在所不惜——你當真放心任他繼續胡作非為下去?“
二月紅一言不發地聽他說完,臉色逐漸沉郁。不可否認,以陳皮那敏感又偏激的性子,真有可能會演變成兩敗俱傷的後果。
張啓山繼續道:“雖然我自認為是代替陳皮的最佳人選,但這話我說了不算,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你。如果你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選,我自然不會反對。但我只有一句忠告,如此強大的靈力,在陳皮體內多留一日,便多一分變數,二爺,你要當機立斷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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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拍了拍二月紅的肩膀,推開窗子躍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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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陳皮與二月紅不歡而散之後,便去找了那名被俘的刺客,撒氣般揪起他的後襟,一言不發地走到陳王府外,上了馬,一邊策馬緩緩前行,一邊就這麽将俘虜拖在馬後,也不管那俘虜是死是活。
他這一路暢通無阻,來到一處高門宅院外。
院門緊閉,兩名黑衣人守在門外,見陳皮一臉殺氣騰騰,心知來者不善,便要伸手阻攔,不料陳皮手腕一抖,“嗖嗖”兩枚鐵彈子飛射而出,不偏不倚地命中兩人眉心,那兩人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陳皮解決了這兩名黑衣人,便一腳将門踹開,拖着俘虜緩步踏了進去,如入無人之境。
院內十幾名黑衣人被驚動,立即舉刀向他沖來,陳皮眼中殺意更盛,一把九爪鈎使得虎虎生風,所到之處,血肉飛濺,哀嚎不斷。
“住手!”廊下一名黑袍男子朗聲喝止。
黑衣人看了看他們的主人,率先放下了武器,陳皮也不再與他們糾纏,沖到黑袍男子面前,長臂一掼,将那半死不活的俘虜甩到了黑袍男子面前。
黑袍男子只略略看了那俘虜一眼,笑道:“陳王好手段,早知您能如此輕易将我手下救出,我也不必大費周章與張啓山周旋了。”
陳皮突然欺近男子身側,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聲音森冷地道:“陸建勳,你竟敢對我師傅用釋血凝露?”
那些黑衣人見陳皮對他們主子不敬,又是一陣騷動,卻被陸建勳擡手壓制了下去。
陸建勳雖身體受制,臉上卻毫無懼色,淡淡笑道:“陳王都知道了?”他頓了頓,又道,“其實我也并非專門針對你師傅,只不過既然他與張啓山一路,我便順手試試他深淺。”
陳皮手勁加重,咬牙切齒道:“別忘了當初的約定,我們各有目的,才能井水不犯河水,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
“我自然不會忘,”陸建勳雖然被他勒得有些窒息,卻依然保持從容之色,“我這麽做,可都是為了你啊,陳王。”
陳皮眯了眯眼:“什麽意思?”
“你想啊,以你師傅的性子,怎會輕易屈從于你?更何況他是你的契靈,你根本無法對他下手。既然如此,不如就由我這個局外人出手,破了他的靈血,廢去他的功力——如此一來,你想要得到他,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陳皮怒氣更盛,一拳将他揍倒在地,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陸建勳,你給我聽好了,怎麽對付我師傅,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你來多管閑事!”
陸建勳即便挨了他一拳,也依然不生氣,他站起身,擦了擦嘴角血跡,嘲諷道:“陳王啊陳王,看來你還真是沒什麽危機感呢。”
陳皮眉心一動,問道:“什麽危機?”
“你可知道,在京城貴族之中,流行一種叫做‘狩南’的玩法,‘南’,便是‘男風’的化名。以二月紅這等姿色,在女子中尚十分出挑,更何況是男子,私底下對他垂涎不已的貴族老爺可是不在少數。以前因着他國相的身份,貴族們還有幾分忌憚,如今他已日漸式微,不得新帝重用,夫人又亡故多年,一直離群索居,不與他人往來。有些個膽大的,便公然在賭坊裏下注,看哪位貴族老爺能第一個将他弄到手,一嘗銷魂滋味。”
陳皮雙拳捏得咯吱作響:“他可是梁氏王朝開國元勳,又在九族中排行第二,誰竟如此大膽……”
“這可難說,”陸建勳涼涼道,“那些貴族老爺大多是前朝大族,安逸日子過慣了,又自視甚高,對你們這些靠着功勳從底層爬上來的當朝新貴原本便十分瞧不起,更何況二月紅在朝中失勢是事實,除非是宮廷祭祀的大日子,否則皇上根本想不起他來,這樣的人就算哪天失了蹤,恐怕皇上也不會太當回事吧?”
“你——”陳皮還欲發火,忽聽外頭傳來輕微異動。
“誰?!”陳皮一聲厲喝,手中鐵彈已疾射而出,在抵達門口時突然拐了個彎,像是自長了眼睛。
只聽外頭“噗”的一聲悶響,便再無聲息。
陳皮與陸建勳随即趕到門外,發現倒在地上的是張啓山手下一名親兵,鐵彈子洞穿了他的腦門,一擊斃命。
“看來,張啓山已經對你起疑了。”陸建勳非但沒有面露憂色,反倒幸災樂禍地看向陳皮,“如今你又用獨門暗器殺死了他的手下,這可如何收場呢?”
陳皮面目森冷地盯着那具屍體,沉聲道:“非但是張啓山,就連我師傅,也已經知曉一些端倪了。”
陸建勳看起來心情十分愉悅:“陳王,事已至此,我們只能先下手為強了。”他不待陳皮開口,便繼續道,“只要殺了張啓山,再将二月紅軟禁在你府中,對外宣稱你從未見過他們,別人便會猜測他們是在運送屍體的途中被敵人伏擊而死。
“如今皇帝年幼,朝中無主,各大家族也将群龍無首,陷入內鬥,屆時你再以勤王名義班師回京,誰還敢攔?運氣好的話,你或許還能成為下一個攝政王,江山美人,盡收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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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啓山從二月紅房中回來,才到自己下榻之處,便見張副将神情狼狽地跑回來,禀道:“佛爺,阿晉死了。”
張啓山吃了一驚:“發生何事?”
張副将喘了口氣,才道:“之前我們按照您的吩咐,事先給那俘虜抹上了追蹤香,陳皮要走俘虜之後,便帶着他出了府,我與阿晉在後邊小心尾随……”
他說着,便将自己聽到的經過轉述了一番,末了,無不懊惱地道:“我們打算撤的時候,阿晉一時大意,驚動了陳皮,當場喪命,我閃得快,沒被他發現,才得以保命脫身。”
張啓山思忖片刻,問道:“與陳皮會面的那名男子,是什麽人?”
“屬下未曾看見那人面容,只聽陳皮喚他‘陸建勳’。”
“陸……建勳?”張啓山面露疑惑,思索良久,才自言自語,“難道是陸氏後人?”
張副将問道:“佛爺,可要調查此人?”
張啓山擺了擺手:“眼下不是追查此人身份的時候。陳皮既已察覺有人跟蹤,只怕會破罐子破摔,直接與我們翻臉。我們須盡快通知二月紅,速速離開陳王府,以免發生變故。”
忽聽有人高聲一喝:“晚了!”只見陳皮一身戎裝,負手大步而來,面色冷冽,殺意畢現。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院牆之上冒出了幾十名弓箭手,将張啓山與張副将所在的這座小院團團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