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飲血
鮮血濺了二月紅一身,他顧不得去擦,動作麻利地撕下布條為張啓山包紮。
但血流太快,瞬間便将布條染透。
二月紅幾次止血無效,眼見張啓山目光逐漸渙散,他心下一橫,抽出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然後将湧出的鮮血滴在張啓山傷口之處。
張啓山靠牆坐了片刻,奇跡便發生了,只見傷口血流速度放緩,幾息之間便已止住,而張啓山原本蒼白如紙的臉,也逐漸恢複了血色。
張啓山明顯感覺到自己體內流失的生命又漸漸充盈了起來,他扯動嘴角笑了一下:“聽說紅氏一族的血液能夠讓人起死回生,果然名不虛傳。”
“起死回生一說太過誇張了,”二月紅一邊為他包紮傷口,一邊道,“只不過能促使傷口加速愈合罷了。”
張啓山挑眉:“難道這也是當初那位仙人贈予你們的禮物?”
“是贈予先帝的禮物,”二月紅糾正道,“我們紅氏一族世代侍奉梁氏子孫,當他們遇到血光之災時,我們便能以己之血救之。”
張啓山聽了這話,心頭突然覺得有些悲涼,為那身負異能卻身不由己的紅氏一族,更為二月紅。
二月紅剛将傷口處理好,便聽古廟之外傳來嘈雜的馬蹄聲,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彙聚在古廟門口。
陳皮的聲音幽幽傳來:“張副将,是不是這裏呢?”
一聽這話,張啓山和二月紅皆是一驚,沒想到張副将這麽快就被陳皮抓住了。
只聽張副将道:“我與佛爺、二爺中途離散,我怎知是不是這裏。”
另一個陌生的聲音道:“馬蹄印是從樹林之外的雪地上開始由深變淺的,說明兩人就是在那時候棄的馬。而要在短時間內隐藏足跡不被發現,便只有依靠二月紅的輕功帶着張啓山進入樹林了。如今樹林之後只有這一座古廟,他們其中一人身負重傷,勢必會就近處理傷口,所以進入古廟,便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二月紅與張啓山對視了一眼,沒想到他們這一路的行蹤,都被那人分析得一清二楚。
只聽陳皮朗聲道:“陸公子說得不錯。大家這就進廟去搜,二月紅必須留他一命,至于張啓山,殺者有賞。”
Advertisement
張啓山下意識便要去握劍,卻被二月紅按住了手。
二月紅對他搖了搖頭,低聲道:“你重傷未愈,出去硬拼只有死路一條。”
張啓山反問:“難道任由他人宰割?”
二月紅沒有回答他,只是盯着他的眼睛:“佛爺,之前你說的那番話,可還作數?”
張啓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哪番話?”
“關于血媒轉移者的提議。”
張啓山怔了一下,随即明白過來:“自然是作數的,我張啓山說出的話,從來不曾反悔過。”他頓了頓,又道,“不過……二爺可是想好了?可別到時候後悔啊。”
二月紅忍俊不禁:“這話,應由我對佛爺說才是。”
他話音未落,擡手打了個響指,便有一道微光當頭罩下,片刻之後,光芒隐沒不見。
張啓山正要詢問這是什麽情況,忽見兩名陳王府家将走入這個房間,一邊走一邊張望搜尋。
他頓時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便又要去拔劍,卻依然被二月紅先一步按住了手。
“別慌。”二月紅低聲安撫道。
只見那兩名家将四處掃視了一番,目光從他們身上快速掠過,卻像是根本沒有看見他們一般,又面無表情地走入了另外一扇門。
張啓山一顆心在嗓子眼懸挂良久,才輕飄飄地落下來,一臉迷惘地看向二月紅:“他們……難道看不見我們?”
“我施了隐身咒,”二月紅解釋道,“時效不長,只能維持一炷香的時間。不過,也足夠了。”
張啓山還不太明白他那句“足夠了”是什麽意思,便見二月紅四處看了看,喃喃自語道:“沒有器皿,可如何是好。”
張啓山問:“要器皿做什麽?”
二月紅卻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站在原地蹙眉思忖了片刻,然後俯下身來,望着他道:“佛爺,沒有器皿,只能将就了。”
“……?”張啓山仍是摸不着頭腦,只見二月紅突然抓住他的一只手,拿匕首在他手腕上用力割了一刀,立即有汩汩的鮮血冒了出來。
“喂,你……”張啓山正要發作,便見二月紅低頭将那流出的血液盡數含入口中,卻并未吞咽,緊接着又在自己那原本已經止了血的手腕上再度割了一刀,同樣将自己的血液也含入口中。
然後,二月紅在張啓山面前跪坐下來,雙手捧起他的臉頰,将自己的雙唇貼上了他的唇。
張啓山在震驚了一瞬之後,突然明白過來。
很多年以前,二月紅與他們幾人行血誓之約時,便是将所有人的血彙聚在一個器皿中,使血液充分融合之後,再讓他們依次飲下。
這類似于歃血為盟的儀式,當初他們幾人做起來也未覺得有何不妥。但如今發生在他二人之間,又因事态倉促,沒有随身攜帶器皿,以嘴對嘴飲血的方式怎麽想都覺得有些奇怪。
好在張啓山不是扭捏之人,他按下心中怪異之感,微微張嘴,便有一股溫熱的血液被渡入口中,腥甜的氣息充斥着整個口腔與鼻腔,熏得人沉醉酥麻。
他下意識地将血液吞咽下去,腥味逐漸散去,只剩下沁入心脾的甜,誘惑着他想要更多。
他伸出舌尖,試探般觸碰了一下對方的唇瓣,見二月紅并未做出拒絕的姿态,心中有些愉悅,雙手便不自覺地扣住二月紅的後腦勺,唇齒糾纏着對方的舌尖,逐漸加重了吸吮的力度,像是要把眼前之人整個納為己有。
二月紅察覺不對,于是掙紮着拉開彼此的距離,低聲道:“夠了,佛爺,夠了。”
張啓山直到被對方掙脫,才漸漸清醒過來,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那上面還殘留着二月紅的體溫。
“我怎麽了?”他聲音喑啞地問。
“沒什麽,不過是行血媒之術時的正常反應罷了。”二月紅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又道,“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可能會有些辛苦,希望佛爺能夠撐住。”
張啓山起初還不明白他所指為何,但很快他便體會到了所謂的“辛苦”,或者确切的說,那不是辛苦,而是痛苦——全身麻痹、疼痛難忍,胸口更是壓抑窒息,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将他百般□□于鼓掌之間。
他恍惚想起之前二月紅曾對他說過,以前之所以沒有選擇丫頭作為血媒對象,便是擔心丫頭羸弱的身體承受不住血媒之術對身體造成的沖撞與反噬。
如今想來,這種反噬之痛,果然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即便是他,也幾乎忍不住想要一頭撞上牆壁,徹底了斷這種痛苦。
但他殘存的理智告訴自己,他畢竟不是普通人,他是九族之首、更是九玄帝國的攝政王、大将軍,以往無數次九死一生的征戰生涯都捱過來了,區區一個血媒之術怎可能輕易就擊垮了他。
更何況,當初陳皮接受血媒之術時,還只是個弱冠少年,他都能挺過來,沒道理自己承受不住。
思緒一旦往這方面飄去,便一發不可收拾。他想到當初二月紅當着先帝的面對陳皮行血媒之術,不知是否也是這番光景。
好不容易捱過這一陣反噬之痛,張啓山幾乎精疲力盡。他卻強撐着一口氣問道:“當初,你也是這樣嘴對嘴給陳皮喂血的?”
二月紅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怎可能。先帝雖然生活節儉,但寝宮之中盛血器皿還是有的。”
“哦,也對。”張啓山心中微松,一口氣便懈了下去。
卻說那幾個陳王府家将在古廟中轉了幾圈,都未能找到張啓山與二月紅的蹤影,只得悻悻回到古廟外,向陳皮如實禀報。
陳皮沒有說話,卻是擡起一只手按壓在胸前,面露古怪之色。
一旁的陸建勳見他遲遲沒有表态,又見他面色怪異,于是問道:“陳王可是哪裏不舒服?”
陳皮皺了皺眉,他說不上哪裏不舒服,只是覺得心口像是突然缺了一塊,有什麽東西正從他體內緩緩流逝。同時他強烈地感覺到,二月紅就在這裏,明明很近,卻又仿佛十分遙遠。
這樣矛盾的感覺讓他焦躁不安,他擡起一腳,将其中一名家将踢翻在地,咆哮道:“搜,再給我仔細地搜!”
“這……”幾名家将面面相觑,覺得陳皮這是在強人所難,但又不敢出言違抗。
陳皮見他們幾個跪着不動,更是怒火攻心,甩出九爪鈎三兩下便将幾人撂翻,然後将張副将從馬背上拽下來,橫刀架在他脖子上,沖古廟的方向大聲道:“張啓山,我知道你就躲在裏面,有種你就別做縮頭烏龜,我數三聲,要是你還不出來,我便送你的副将去見閻王!一!”
張副将道:“佛爺,屬下死不足惜,您千萬不能……”
他話未說完,小腹上便挨了陳皮重重的一拳,頓時痛得躬下身去,說不出話來。
“二!”陳皮繼續道:“張啓山,你向來自诩盡忠守義,如今你的副将即将因你而死,你卻避而不見,原來你也不過是個假仁假義的僞君子!”
張啓山聽了這話,果然按捺不住了,他正要起身,二月紅攔住他道:“佛爺,莫要中了他的激将法。”
“我知道他是在激我,”張啓山抓起佩劍,神色平靜地道,“但我不能不應戰。”
“三!”陳皮話音未落,便聽“轟隆”一聲巨響,張啓山孤身提劍,破牆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