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火鳥

既然要一同上路,自然是要互通姓名,主動交代一下身家背景的。

原來這姑侄二人皆是瀾溪郡本地人,姑父名叫範敏森,侄兒名叫程複,家中世代做米糧生意,原本還算家境殷實,然而到了範敏森這一代,便開始家道中落,入不敷出了。

眼看老本行是做不下去了,範敏森決定帶着侄兒去西岳國境內闖一闖,發一筆橫財。

張啓山問道:“你們打算如何發財?”

範敏森一臉神秘地道:“你們可曾聽過付鳥的傳說?”

張啓山與二月紅對視了一眼,一臉茫然。

倒是小班接口道:“我知道!聽說西岳國境內有一種長了三頭六足的怪鳥,名字就叫‘付鳥’,這種鳥的羽毛極其珍貴,千金難求,傳言有獵戶在駝山上捉到了這樣一只付鳥,回到國內以高價賣出,從此生活無憂、福澤子孫。”

二月紅忍不住搖頭:“傳言多半是假的。”

範敏森嘆了口氣道:“不管是真是假,權當是去碰碰運氣吧。”

二月紅還想勸,轉眼卻看見張啓山不着痕跡地對他搖頭,他心念一轉,便默默打住了話頭。

閑話聊了幾句之後,衆人便各自收拾行囊貨物,準備出發。

張啓山陪着二月紅走到馬車旁,壓低聲音道:“那姑侄二人,你且留個心,別跟他們走得太近。”

二月紅知道張啓山必是話出有因,于是問道:“你是否看出什麽問題了?”

“別的我不敢說,但關于此次前往西岳的原因,這範敏森必定是在說謊。”

“何以見得?”

“直覺。”張啓山頓了頓,“以他這般氣度之人,竟會為了發一筆虛無缥缈的橫財,而帶着侄兒去境外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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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紅聽了這話,很想提醒他一句,以他攝政王的身份,為了一朵傳說中的聖蓮而千裏迢迢前往西岳,似乎也不是什麽靠譜的行為。

但張啓山這麽做畢竟是為了他的病,他也就沒好意思吐這個槽。

只聽張啓山繼續道:“此人不善作僞,編個理由也是漏洞百出;至于他那侄兒,更是愣頭青一個,心裏有什麽想法,全都擺臉上了——這樣兩個人,我甚至不相信他們是商人出身。”

二月紅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低聲交談着什麽的兩人,心中一動,正要開口說什麽,互聽前方小班大聲催促:“各位爺,咱們抓緊時間動身吧,盡量趕在天黑之前進入駝山□□。”

程複問:“這是有什麽講究麽?”

大班解釋道:“□□之外常年彌漫着霧氣,到了夜晚能見度很低,不太容易找到入口。”

衆人聽了這話,立即加快了速度。

張啓山拍了拍二月紅的手背:“你且上車,有話以後再說。”

二月紅點了點頭,躬身鑽入了車廂。

其實張啓山的顧慮有些多餘,範敏森行事作風謹慎持重,若非必要,很少主動向張啓山等人套近乎;程複雖性子活絡一些,但他認定了二月紅的男寵身份,心中有些不齒,對他自然是有多遠避多遠。是以一路行來,二月紅還真就沒什麽機會與那兩人閑話。

一行人走了約莫兩個多時辰,到了這日傍晚,終于在夕陽霞輝中,找到了通往西岳國的□□入口。

大小班所言非虛,這一帶霧氣濃郁,即便是在日光最盛的正午時分,能見度也不高,到了傍晚,基本只能看見兩步以外的事物。

但更讓衆人犯難的是,□□狹窄崎岖,只能容兩人并肩前行,騎馬已是奢侈,至于馬車,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小班對張啓山言明狀況後,為難地看了看他身後的那輛馬車——衆人之中只有二月紅是乘坐馬車的。

張啓山自然明白小班的意思,但若要二月紅下車步行,他怕二月紅身子吃不消。

程複原本就對張啓山帶“男寵”的事情耿耿于懷,此刻見他還在猶豫,忍不住低聲挖苦:“早知如此,當初何必要帶出來……”

範敏森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他于是摸了摸鼻子,轉頭望天去了。

張副将覺得程複太過無理,正要開口訓斥,便聽馬車內傳來二月紅的聲音:“我下車與你們同行吧。”

張啓山走到馬車旁,低聲道:“不必勉強自己,若是實在不行,我讓張副将護送你回鎮子上去,你在那兒等我。”

“無妨的,”二月紅道,“我盡量不拖你們後腿。”

張啓山聽罷,不再多勸,扶着二月紅從馬車裏下來,然後下令随行親兵再次整頓行囊,一切從簡,盡可能減輕馬匹負荷。

一行人收拾妥當後,便由小班打頭陣,依次牽馬進入□□,大班則負責墊後,以防有人掉隊。

自二月紅下車同行後,張啓山便一直牽着他的手,不曾放開。

起初二月紅倒也未曾在意,但行了百餘步之後,發現自己的一只手仍被張啓山牢牢握在掌心,他便有些不自在了。

好在這一段路持續大霧,後邊的人點着火把也只能依稀看見前邊人的背影,是以尚未有人留意他二人動靜。

“佛爺,”他低聲提醒道,“可以了。”

“什麽?”張啓山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

“可以松開了。”二月紅指了指兩人的手。

“哦。”張啓山模棱兩可地應了一聲,卻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二月紅沉默地抗議着。

張啓山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別這樣看着我,我也是為你着想,這一路上崎岖坎坷,我怕你不留神摔了。”

“我又不是腿瘸……”

二月紅話未說完,忽然耳邊傳來一陣鶴唳般刺耳的鳴叫,随即有好幾匹馬被驚得嘶鳴起來。

一行人立即頓住了腳步。

小班趕緊将手中火把撲滅,對身後衆人道:“快滅火,別讓它看到火苗!”

衆人于是忙不疊将火把滅了,如此一來,便陷入了完全昏暗的世界。

好在那鳴叫聲在頭頂上方盤旋了片刻之後,便漸漸遠去了。

衆人屏息聆聽了半晌,确認那聲音的主人已經離開,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程複問道:“剛才那是什麽東西?”

“是火鳥。”小班道,“生長在駝山的一種怪鳥,喜歡吞食與噴吐火焰,一般情況下不會主動襲擊人類,但是如果讓它看到了火苗,它就會非常興奮地撲過來玩耍……曾經有不少人因為招惹了火鳥而被活活燒死,你們千萬要當心。”

程複咋舌:“那怎麽辦,大晚上的不讓點火了?”

“這只是暫時的,”小班笑道,“火鳥數量不多,而且習慣獨來獨往,這只火鳥離開之後,我們再碰上火鳥的幾率就不高了——現在你們可以點火把了。”

衆人這才陸續點起了火把,然後緩慢地繼續前行。

而這期間,張啓山仍是一直握着二月紅的手,二月紅原想重拾方才的話題,但轉念一想,這也不是多大點事,如果他非要在這問題上糾纏,争執起來反而惹人注目,于是便作罷了。

只聽張啓山問道:“這駝山中奇怪的飛禽走獸很多麽?”

小班想了想,道:“還好吧,也就……那麽十來種。”

程複抽了一口冷氣:“居然有十來種?!”

張啓山沒有理他,繼續問小班:“你事先為什麽沒有告訴我們?”

“呃,這個嘛……”小班讪笑着撓了撓後腦勺。

張啓山笑道:“你是怕說出來,我們會打退堂鼓?”

小班繼續讪笑。

張啓山道:“你放心,我既決定要去西岳國,就不會半途而返。但你若為招攬生意而對我們有所隐瞞,那只會導致一些不必要的傷亡。”

走在後方的範敏森不由擡頭看了張啓山一眼,雖然霧大看不清對方背影,但他眼中的眸光卻變了一變,眼神玩味了起來。

小班也是個機靈人,見張啓山如此說,便知還有轉圜的餘地,于是收起笑臉,誠懇道:“其實之前有所隐瞞,不過是想做你們的回頭生意,這也是我們這一行裏不成文的規則。不過看爺是精明人,我這點小伎倆倒是弄巧成拙了。爺,我若是現在跟您全說了,還來得及麽?”

張啓山道:“你且說來。”

小班于是将這□□沿途可能會遇到的各種飛禽走獸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項一五一十和盤托出。

一行人凝神聽他說那些奇聞轶事,不知不覺已向前行進了十幾裏路。

而小班也是個講故事的能手,不論是親眼所見,還是道聽途說,他都能描述得栩栩如生,讓人身臨其境,以至于當隊伍後方突然傳來凄厲慘叫與衆馬嘶鳴時,大家才如夢初醒,恍然不知發生什麽變故。

倒是張啓山與二月紅反應最快,他們雖看不見後方是什麽情況,但聽那高空中越來越近此起彼伏的鶴唳般的鳴叫,他們立即猜到——火鳥去而複返了,而且這一次,它們是成群結隊來的!

“趕快熄滅火把!”張啓山揚聲對衆人道,“不要再引起火鳥的注意!”

衆人這才趕緊将火把熄滅,饒是如此,仍有幾個手慢的腳夫來不及滅火,引來更多的火鳥,被噴了一身的火焰,倒在地上打滾哀嚎。

從火鳥口中吐出的火焰十分濃烈,且不易撲滅,不出片刻,這些腳夫便被燒成了焦炭,再也不會動彈。

張副将一把揪起小班的衣襟,質問道:“你不是說再遇到火鳥的幾率很小麽?你不是說火鳥習慣獨來獨往,不會成群結隊出沒的麽?那這些又是怎麽回事?!”

小班自己也被吓得夠嗆,哭喪着臉道:“我不知道!我和我哥往返□□也有好些年了,可是這麽多的火鳥,我也是第一次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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