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怪物
二月紅因為動用了真氣,落地後便趔趄着後退了一步,捂着胸口劇烈咳嗽起來。
程複尚未從震驚中緩過勁來,便見張啓山一個箭步奔了過去,一手扶住二月紅,一手按在他後背,緩緩為他渡入真氣。
二月紅潮紅的面色漸漸退去,又恢複之前的蒼白,氣息倒是順了一些,側頭對張啓山道:“多謝。”
張啓山蹙着眉心看了他片刻,忍了忍,終究還是開口斥道:“自己的身體怎麽樣,你不清楚嗎?若是在這裏發作起來,你讓我如何救你?”
二月紅從未見張啓山對他動怒,微怔了一下,有些氣虛地辯解:“人命關天,我總不能……”
“張副将就在附近,再不濟還有我,你來逞什麽能?”
二月紅無辜道:“當時事态危急,我也無暇多想。更何況,你們不如我快。”
“……”張啓山被噎得不輕,只能強迫自己深呼吸。
張副将趕緊湊過來打圓場:“佛爺不必動怒,二爺安然無恙,便是萬幸。”
張啓山考慮到二月紅的身體狀況,于是和緩了語氣,順着臺階下:“以後不可再如此行事。”
二月紅只得點頭答應。
一旁的程複見這兩人眼看着要吵起來,最後又沒吵成,旁邊那個下屬勸了句什麽他也沒聽清,正糾結着是否該主動去道個謝,忽聽一旁小班大呼一聲:“我的娘哎,這是個什麽怪物啊!”
他這一聲喊,引來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就連原本在隊伍末尾的大班也聞聲趕了過來。
張啓山見小班指着地上那個龐然巨物一臉驚吓過度的模樣,于是點起一根火把,走上前仔細觀察了一番。
這東西體型十分龐大,身子兩側長了一對翅膀,但翅膀很小,四條腿卻強健有力,看起來似乎更擅長奔跑。
——然而它卻是從天上摔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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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啓山擡起頭,看了看迷霧之中高聳入雲的懸崖,思忖片刻,然後拿起一根棍子,對着那怪物的腹部用力頂了頂。
只聽“嘩啦”一聲,一堆血肉模糊的東西從它腹部的傷口處湧了出來,散發出沖天惡臭,頓時有不少人背過身吐去了。
二月紅雖然面色不好看,但卻仍是盯着那堆穢物看。
“看來這是個吃人的怪物,”他道,“胃裏面還有人骨殘片。”
他這一說,周圍的人吐得更厲害了,尤其是程複,覺得自己簡直要把隔夜的飯都吐出來了。
範敏森走到他身旁,一邊搭了只手攙住他,一邊低聲調侃:“這就受不住了?你看那小佛爺和他的男寵,可都比你強。”
程複立即止了吐,回過頭去幽怨地看了兩人一眼。
張啓山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那怪物,頭也不擡地道:“致命傷只有一個,創口一直從頸部延伸到小腹,切口參差不齊,不像是利器所致。”
“那就不可能是人為的了。”二月紅接口。
“難道還有比這吃人的東西還厲害的怪物?”張副将插嘴道,“那得多兇殘?”
張啓山和二月紅都沒有說話,現場的氣氛十分沉郁。
過了片刻,張啓山深吸了一口氣,朗聲道:“大家都聽好了,□□深處或許藏了非常危險的東西,那東西有可能會要了我們的命。”
他頓了頓,看向那些早已吓得瑟瑟發抖的腳夫們:“你們還是趕快回去吧,保命要緊。”
他此話一出,腳夫們如獲大赦,丢下貨物便作鳥獸散了。
張啓山又看向自己的親兵們:“至于你們,我給你們兩個選擇,要麽跟着我繼續走,是生是死,聽天由命;要麽,現在離開,從此與我不再有任何瓜葛。”
那些親兵全都站得筆直,沒有一個人離開。
張副将道:“佛爺,您這話就見外了,我們打從跟了您,就沒有過離開的念頭。”
随即衆親兵齊聲道:“願随佛爺出生入死!”聲音慷慨嘹亮,恍如身臨戰場。
張啓山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看向二月紅,正要說什麽,二月紅卻微微一笑,先開了口:“願随佛爺,出生入死。”
張啓山看着他,有些無奈,但心底卻隐隐生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
在此期間,範敏森的目光先在衆親兵身上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張啓山身上,似乎想到了什麽。
他先是露出驚訝的神情,随即又了然地恢複了平靜,但眼中的目光卻比以往炙熱了數倍。
此時他耳邊傳來程複的聲音:“真看不出,這些家丁還挺講義氣的,連我都被感動到了。不過你說至于麽,做生意而已,此路不通再找別的路子不就行了,何必要在這裏死磕,搞得跟上戰場似的,還立生死狀。”
範敏森高深莫測地笑了笑:“你不懂。”
程複哼哼了兩聲:“你懂?”
“我吃過的鹽巴,比你吃的飯還多,自然比你要懂,否則,我為何要帶你出來歷練?”
程複見他端出了長輩的身份,撇撇嘴不再說話。
大班早已萌生退意,見小班還賴着不走,于是上前拽他。
小班一邊掙紮一邊道:“哥,我不回去,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大班沒他這麽伶牙俐齒,漲紅了臉道:“前面危險,跟我回去!我們不賺這錢了。”
小班道:“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我還沒拜師呢!”
大班怒道:“拜什麽師?”
小班指着二月紅道:“這位大俠好厲害,我一定要拜他為師,否則我肯定會抱憾終身的!”
二月紅默默扶額,心想這小子怎麽還惦記着這事。
程複看了看二月紅,又看了看小班,恍然大悟:“原來他是要拜師啊。”語氣竟帶着一絲他自己也未察覺的如釋重負。
範敏森看了一眼二月紅,摩挲着手中的鐵彈,自言自語:“難道……是那一位?”
程複問:“什麽?”
“沒什麽。”範敏森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視線。
張啓山眼看着大班和小班兄弟倆拉扯,卻沒有說話。
這時候他們确實很需要一個向導,少走彎路能避免許多不必要的傷亡,但小班年紀還小,他不能硬拐着人家去冒險。
最後還是小班堅持自己的決定:讓哥哥回去照顧老父,自己留下,要麽狠賺一筆,要麽把命搭進去。
大班說不過小班,抹了一把眼淚,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班望着大班的背影,唏噓了片刻,随即又生龍活虎地蹦到二月紅面前:“大俠,看在我這麽有誠意的份上,您就收了我這個徒弟吧。”
二月紅正為難該如何是好,張啓山已經一手搭在了小班的肩膀上:“好好,一定收你做徒弟。”一邊說一邊沖二月紅眨眼睛。
二月紅張了張口,只好又閉上了。
小班狐疑地看向張啓山:“您說的作數麽?”
“當然作數。”張啓山拍着胸脯打包票。
小班想了想,立即找到了合理的解釋:“也對,您是他的那個,您說的話自然是作數的。”
二月紅一臉懵:哪個?
小班對着二月紅便要行拜師禮,張啓山又眼疾手快地将他攔住了:“你現在連份束脩都沒準備,怎可如此草率地行拜師禮?”
小班苦惱地撓了撓頭:“可是束脩要準備些什麽,我不了解,這該怎麽辦?”
“這個不急,”張啓山搭着他肩膀将他引到一旁,“拜師禮以後再補也不遲,到時我會幫你想辦法的。眼下最要緊的,是趕快離開這條□□。”
小班這才想起目前的處境,忙不疊地點頭答應。
張啓山搞定了小班,然後轉頭對張副将道:“清點一下人數,沒有遺漏的話,我們就繼續上路了。”
張副将道:“已經清點過了,加上小班一共二十人,我們的人一個不少。”
範敏森趕緊拉着程複湊上去:“還有我們兩個。”
張副将有些吃驚:“你們怎麽還在?”
之前這兩人一直隐匿在迷霧中,存在感稀薄,以至于衆人都以為他們早已随着腳夫們退走了。
程複有些不服氣:“我們也非貪生怕死之輩。”
張啓山調侃道:“為了賺錢,連命都賭上了?”
範敏森笑着反問:“小佛爺不也一樣?”
張啓山漸漸斂去了調侃之色,沉下眼注視着他,範敏森則坦然接受他的審視,臉上始終保持着微笑。
二月紅似乎聽出了這兩人的話外之音,看了看張啓山,又看了看範敏森和程複,若有所思。
程複則是有些摸不清狀況,不明白氣氛怎麽就突然緊張了起來。
片刻之後,張啓山意味不明地朝範敏森點了點頭,然後對衆人揮手道:“繼續上路。”
于是一隊人馬點起火把繼續緩慢前行。
程複跟着範敏森走在隊伍後方,小聲問道:“剛才什麽情況?你跟那小佛爺打的什麽啞謎?”
範敏森笑了笑:“時機到了,自然會告訴你。”
“現在不能說麽?”
“你這人嘴巴不牢靠,會壞事。”
程複氣得說不出話來。
範敏森卻轉移了話題:“對了,之前人家救了你一命,你也不表示一下,這樣不太厚道吧?”
程複頓時有些尴尬:“我也想表示一下謝意,但又覺得不太好意思。你也知道,我之前……那個,态度不大好……”
“那就更應該表示一下了,”範敏森正色道,“那位公子以德報怨,氣度不凡,你當以君子之禮相謝。”
程複認真地考慮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範……姑父說得有理,我這就前去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