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杜寒見過顧博手臂上的那條疤，當時只看了一眼，就被爸爸捂住了眼睛往門外推說：“不是在看電視嗎，怎麽進來了？”
他拉着父親的手，頭朝着房裏扭，小聲說：“哥哥身上怎麽那麽大一條口子啊？”
“哥哥之前受傷了，寒寒先出去，等爸爸媽媽弄完了再來找哥哥玩好嗎？”
後來等到自己進房間的時候，顧博已經躺在床上睡着了。
杜寒看了一眼，發現哥哥不是在裝睡，就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的書桌上看書，等聽見背後床上的動靜，這才扭頭看着顧博說：“哥哥醒了嗎？”
顧博應了一聲，單手撐着床坐了起來。
他看了坐在椅子上的杜寒一眼，笑了笑招手叫他過來。
杜寒将自己口袋裏的糖果分給他，顧博看了眼口味，輕聲說：“我沒吃過。”
“來一個嘛，嘗個新鮮。”
杜寒說着幫他把糖紙撥開，将糖果塞到了他的嘴巴裏。
顧博含着糖沒有說話，等到那股有些難耐的味道下去，甜味終于開始在嘴裏蔓延。
“哥哥的傷口還疼嗎？”杜寒問。
顧博含着糖點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到底是疼還是不疼啊？”杜寒弄不明白了。
顧博輕聲說：“開始疼，現在吃了糖就沒那麽疼了。”
杜寒點頭，看見顧博笑了一下，他撓了撓頭發，小聲說：“哥哥你應該多笑，你笑起來好看。”
“是嗎？”顧博臉上的笑容淡下去，他輕聲道：“沒有什麽事情好值得我笑的。”
杜寒那一瞬間覺得身邊的哥哥有點奇怪，他踢了踢腳，想問為什麽哥哥不和自己的爸爸媽媽住在一起，但也只是想了想，沒有再問出口。
他有點害怕自己一問出口，顧博會生氣，到時候哥哥走了，家裏又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在。
好不容易有個玩伴，雖然一般是自己在玩顧博在一邊看着，但是平日裏有個能說話的人，杜寒還是十分開心的。
杜寒看着面前的顧博突然又看着自己笑了，連着面前這個人的臉都開始變化，整個臉拉長，眉目之間變得淩厲，不再是抿着嘴緊繃樣子，而是漸漸彎着嘴角，溫和的笑意呈現在臉上。
顧博變成了吳明，兩個人的聲音重合在一起，輕聲說着：“寒寒。”
杜寒猛地睜開眼睛，發現眼前還是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光從一邊的窗簾縫隙處照進來，他深呼吸了幾口，便覺得自己被人又抱緊了些。
他轉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睡在吳明的懷裏，脖子枕在他的手臂上。
意識慢慢回籠，杜寒想起自己昨天喝過的那杯水，也記得吳明後面說過的那句話。
他不放心自己一個人呆在房間裏。
為什麽不放心？因為同人吵翻，那人說出了要傷害自己的話？如果是這樣，杜寒倒是能理解吳明為什麽這麽擔心。
但是他想知道的是那人是誰，這樣自己才好永遠的遠離
杜寒躺在他懷裏沒有動，只是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耳邊是吳明輕微的呼吸聲，他一時覺得自己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
他試着動了動身體，身邊睡着的人皺了皺眉，像是要醒過來的樣子。
杜寒突然又不敢動了。
他感覺到吳明身上沒有穿衣服，赤裸皮膚的接讓他有些尴尬。
昨天吳明來的時候是穿着襯衣，杜寒眼睛往旁邊一瞥，便見着那件襯衣正搭在椅子背上。
拉開被子往裏面看了一眼，杜寒稍微放下了心，還好自己身上是穿着睡衣的。
不對！昨天睡着的時候自己還沒有換睡衣。
杜寒心裏一陣狂跳，恨不得立即睡過去算了，但是他剛醒，就算是閉着眼睛在心裏催眠，也沒有辦法立刻睡去。
他沒有睡着，身邊的人倒是醒了。
吳明睜開眼睛，将杜寒往自己懷裏抱了抱，将頭搭在他的肩膀上悶聲說：“醒了？”
“恩。”杜寒拉開摟在身上的手，撐着床坐了起來。
吳明問：“昨天晚上睡得怎麽樣？”
“不怎樣，覺得要被勒死了。”杜寒道。
吳明悶在枕頭裏笑了一聲，伸手抓了抓杜寒的睡衣角：“可不是我要抱你的，是你往我懷裏鑽。”
杜寒知道他沒有穿衣服，坐在床上也沒有回頭看。
吳明見他不說話，正準備坐起來，卻看見杜寒一下又倒回了床上。
“我昨天夢見了一點以前的事。”杜寒頓了頓，補充道：“夢到你剛來我家的時候。”
他擡手蒙着自己的眼睛，讓自己不去想那些曾經的事情，但是杜寒控制不住。
曾經的那些記憶紛至杳來，讓他眼眶微熱，杜寒不想讓旁邊的人看見，便翻了個身背對着吳明。
“明明說兩天就回來，我在姥姥家一直等你們來接我，結果怎麽等都等不到……”杜寒說着便感覺自己被抓着腰拖回了身後的懷抱。
吳明誠懇說：“對不起。”
杜寒垂下眼，沒有說話。
“你之前說你當真，是騙我的吧，想讓我離你遠一點？”吳明問。
杜寒擡手揉了揉眼睛，輕笑說：“不，算不得騙人。”
他确實有一點當真，但是還沒到能夠讓自己動心的程度。
背後的人沒有說話，杜寒有點讨厭這種沉默，剛剛準備拉開吳明的手，就被他翻過身來。
兩個人對視，吳明嘆了口氣，身後将杜寒眼角的水光擦開。
“以前小時候摔了也不哭，現在躺在床上什麽都還沒做，怎麽就眼淚流個不停？”
杜寒：“那你還是想做些什麽？”他笑了一聲，一半臉陷在枕頭裏，眼睛盯着吳明說：“逢場作戲就好好演，總說一些讓人誤會的話，總有你翻車的時候。”
吳明滿不在乎，伸手又擦了擦杜寒的眼角，低聲道：“說不好已經翻了。”
他将手收回來，拉起被子一下将兩個人都罩住。
杜寒頓時戒備起來，他伸手推在兩人之間，但是吳明的力氣太大，将直接将他拉到身邊。
“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杜寒忙出聲道。
吳明扣在他腰上的手一頓，無奈道：“昨天不還說是不想知道的嗎？怎麽突然改主意了？”
杜寒身體有些僵硬，幹巴巴說：“我改主意了。”
“真不會挑時候。”吳明說着，收回自己的手。
杜寒松了口氣，但吳明卻在此時驟然伸手将杜寒抱住，兩人身體糾纏在一起，杜寒能感覺到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睡衣傳遞過來。
吳明：“你想知道什麽？”
“當時的車有問題？”杜寒一邊問一邊掙紮。
吳明摟着他，擡手揉了揉頭發，低聲道：“當時有人在車上的剎車動了手腳，所以才會出事。”
雨天路滑，又是山路，只要一個拐彎的時候剎車失靈一瞬間，什麽事情都會發生。
“不是什麽所謂的疲勞駕駛，叔叔從頭到尾都很清醒。”
杜寒的頭靠在他身上，輕聲問：“那你是怎麽回事，車掉下去，你怎麽活下來的？”
吳明頓了頓，輕聲說：“大概我命不該絕。”
他沒有說實話。
杜寒心裏第一時間想。
“你不想說不如不說。”杜寒冷笑了一聲，又開始掙動。
吳明皺眉道：“你別亂動。”
“那天有別人的車在後面跟着，我和阿姨是坐在後面的，出事的時候我被推了出來。”
杜寒的手一下握住吳明的手臂，壓着聲音說：“那你是看着車子掉下去的？”
吳明感覺到杜寒的手越來越緊，手臂上傳來的疼痛難以忽視，他擡手摸了摸杜寒的頭發，輕聲說：“是。”
“後面的車上是坐着榮叔，他把我打暈之後帶走了。”
感覺到肩膀上的潮濕，吳明揉着他頭發的手沒有停，繼續道：“對不起。”
杜寒半晌沒有說話，倒是吳明感覺到有東西順着自己肩膀流落，他嘆了聲氣，抱着杜寒稍稍坐起來一點，扯着旁邊的紙巾說：“別哭了。”
他将紙巾賽到杜寒的手上：“自己擦擦。”
杜寒靠着沒動。
“你這樣哭，待會出去吃飯的時候眼睛紅了，人家還不知道我把你怎麽樣了。”吳明聽見杜寒突然抽泣了一聲，說話的聲音一頓，又放軟了些，安慰道：“你越哭，我越難過。”
“算了，你哭吧。”吳明按着杜寒的頭讓他靠着。
他嘆氣一聲，輕聲說：“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們一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