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見

正月十五,晏城飄了一天一夜的雪。

雪花算不上大,甚至落在地上便化成了雨,窮盡畢生力氣也未能為大地染上一絲白意。

但百姓們依舊十分高興,因晏城地處江南一帶,飄雪的日子并不多見。恰巧今日又是上元節燈會。閑來無事的百姓,無論男女老少,富貴清貧,都樂得出來瞧個熱鬧。

符遙坐在醉紅妝二樓雅間窗邊,正在翻看今年的賬本。

“小姐。”一位作小厮扮相的下人未敲門便進來了,“我給你沏了杯茶,您喝口吧,暖暖身子。”

符遙頭都沒擡,只淡淡說道,“阿竹,我說了多少次了,在外面叫我少爺。”

阿竹撇了撇嘴,望着眼前看上去面如冠玉的少年,符遙身着一襲紫青祥雲袍,領口一圈雪白的狐裘翻邊襯得她的臉頰愈發白淨而小巧。她左手撥着算盤,右手翻着賬本,動作間隐隐露出袖口金絲線勾勒出的牡丹圖案。

阿竹總是不理解自家小姐,好好的妙齡女子,偏要裝什麽臭男人。還連累的自己這個貼身丫鬟也成了貼身小厮。雖然小姐這副富貴公子的扮相也很好看就是了……

“是,我的少爺。”阿竹把茶水放到符遙右手邊,“您怎麽不出去逛逛呀!整日看這些賬本,身體可怎麽受得了!”

符遙嘆了口氣,“誰讓我趕上這麽對兒爹娘呢,把晏城這一堆爛攤子都扔給我,他倆倒是在京城逍遙快活,啧啧。”

符家三代從商,發家于京城,底蘊也在京城。兩年前才在晏城開了分號,并将這邊的産業全交由女兒符遙打理。

這也正是她扮作男裝的原因,出門在外,男人總是更方便些。晏城百姓從不知曉那位短短兩年,将家業經營的有聲有色的符家少爺,竟是位女子。

看了一個多時辰的賬本,符遙确實有些乏了,便放下筆,活動了下脖子,阿竹十分有眼色地走到她身後給她捏肩捶背。

“呦,我們阿竹今日怎麽勤快了?”符遙挑眉,“可是又想要什麽東西?”

符遙和阿竹從小一起長大,與其說是主仆,倒不如說是姐妹,符遙最了解她,平日裏在只有她們二人的情況下,這丫頭能偷個懶兒就偷個懶兒,今日卻又是敬茶又是捏肩的,不知道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果然,阿竹嘿嘿笑了兩聲,拽着符遙的袖子開始撒嬌,“那個……小姐,啊,不,少爺。您就大發慈悲陪我下去逛逛好不好?我們去猜燈謎啊!據說獎品可豐厚了呢!整日在房間待着,悶都要悶死了。”

Advertisement

符遙額角抽了抽,打開了紅木镂空花紋的窗戶,纖長的手指往外一指,“你想要什麽獎品?我直接讓人取來送給你好了。”

她說的是取來,而不是買來。樓下十裏街是晏城最繁華的地方。而這條街上一大半的鋪子都在符遙名下,從胭脂水粉到珠寶玉器,符家稱第二,晏城無人敢稱第一。

“都是自己家的東西,我出去和客人搶合适嗎?”符遙無奈地嘆了口氣,“快別鬧了姑奶奶,您是我少爺還不成嗎?我的賬本真的還沒看完啊!”

阿竹撇了撇嘴不再理她。

此時街頭巷尾無數盞燈籠高高挂起,襯着冬日的雪花,分外好看。

猜燈謎的,賣藝的,捏泥人的,應有盡有。

符遙正打算關上窗戶,不經意間向外瞥了一眼。

擁擠的人群中,一輛馬車緩緩駛來,恰好停在了符遙的醉紅妝門前。

“小姐,到了。”車夫俯身向車內輕聲說道。

“好。”在嘈雜的人群中,一聲純淨的聲音猝不及防闖入符遙的耳朵。

緊接着,一只白淨而細長的手指緩緩撩開了墜着淡紫色流蘇的車簾。

出現在符遙眼前的,便是一位亭亭而立的少女。

她身披純白軟毛織錦鬥篷,內裏是淺藍色雪狐棉衣,芙蓉祥雲百褶裙,烏黑的秀發挽成随雲髻。許是怕冷,手裏還捧着個小暖爐。

她伸手摘下鬥篷的帽子,望着街上攢動的人群,笑意盈盈地說道,“出府一趟可真是不容易,蕊兒,跟我去前面看看吧。”

少女膚白勝雪,靈動的雙眸中映着萬千燈火。

符遙的心微不可查地顫了顫,等回過神來,那位女子已走遠了,符遙看不到了...

她站在原地愣了許久才關上窗戶,抿了抿唇,說道,“阿竹,你剛說想出去是不是?”

阿竹還在生悶氣呢,不太想理她,悶悶地說道,“是啊。”

“我同意了。”符遙快走了幾步就要下樓,“跟我出來吧。”

阿竹愣了一瞬,反應過來連忙跟上,歡天喜地地跟在符遙身後蹦噠,“我就知道少爺還是疼我的!”

符遙卻根本沒心情跟她耍嘴皮子,她出了醉紅妝的門,就在滿大街地尋找剛才那位姑娘的身影。

她說不清心裏那股悸動的緣由,只知道絕對不能就這麽錯過。

幸好在她走出近半條街之後,在一個賣燈籠的小攤前又看到了那位姑娘。

此時姑娘左手握着燈籠抵在腹部,右手正握着毛筆往燈籠上題字。

找到了人,符遙松了口氣,她撓撓頭,想上前交談幾句,卻苦于不知如何開口。猶豫許久,向前邁了幾步,竟先跟賣家打起了招呼,“老伯,您這燈籠怎麽賣的?”

符遙指了指面前挂了一排的燈籠,燈籠正面是各種花草山水畫,襯着暖光色的燭光,倒是別有一番意境。

老伯許是剛來晏城不久,還不認識他,嘿嘿笑了兩聲,“公子,我這燈籠啊,不賣。但是燈籠背面都有燈謎,您可以猜燈謎,十文錢猜一次,猜中了燈籠就是您的。”

很好,很有經商頭腦。

符遙突然來了興致,指了指正中間那盞畫着牡丹的燈籠,“我要這個。”

老伯立刻摘下來雙手遞給她。

符遙翻過燈籠看背面的燈謎,謎面很簡潔:十五日。

符遙剛一看到就後悔了,她肚子裏本來就沒幾兩墨水,何苦要自讨苦吃,思索半晌還是沒想出來,只得擺了擺手,“我…猜不出。”

但她仍不死心,也不知為何,她尤其不想被旁邊這位姑娘取笑。于是又讓老伯摘了一個畫着青荷的,這次謎面更複雜了些:高臺對映月當空。

符遙埋頭苦思許久,又病急亂投醫地向阿竹投去求助的目光。

阿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符遙,笑話,她比她家小姐看的書更少好不好。剛才非拽着符遙出來,更多的也只是小孩性子,想湊熱鬧而已,猜燈謎什麽的她才不會呢。

符遙覺得很尴尬,臉都開始泛紅了,餘光偷偷瞧了那位姑娘一眼。這會兒工夫,她已經題好了字,正站在一旁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符遙的臉更紅了……

将燈籠還給老伯的時候,那位姑娘突然出了聲,“是昙吧。”

符遙一時沒反應過來,老伯就說道,“姑娘聰慧,正是。但這是您猜出來的,不是這位公子,所以不能算。”他財迷一樣地将燈籠又挂起來了。

“公子,您不妨猜猜我手中這盞?”姑娘笑着對符遙說道,她剛才途經此處,覺得老伯這種別出新意的吸引客人的方式挺有趣的,便主動幫忙出了個謎面。

“啊?”符遙突然開始局促,“可……可以嗎?”

“當然。”姑娘說着,把燈籠遞了過來。

這麽冷的天氣,符遙竟然覺得手心開始冒汗,她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雙手接了過來。

謎面:此地相逢月當空。

符遙不出意外地又沒猜出來,書到用時方恨少啊,符遙暗恨,早知今日,小時候爹娘逼她念書時她就不逃了。

姑娘笑了笑,這一笑臉頰上的兩個小梨渦便顯現出來。她眉毛不似尋常姑娘家那麽淡,反而有些濃密,卻正好與那雙精致的桃花眼相配。略施粉黛,卻已讓人足夠驚豔。

她輕聲說道,“謎底是冉,我的名字,我叫薛冉。”她的聲音也沒有女子該有的溫婉,卻足夠純淨,仿佛被這飄着的雪洗滌過一般,清澈入耳。

符遙又愣住了,甚至連自報家門都忘了。她只覺得此刻十裏街萬千燈火加起來,也及不上眼前這人的光彩。

薛冉掩唇偷笑,與身後的丫鬟嘀咕了一句,“又遇上個呆子。”

丫鬟也笑了,小聲說道,“小姐,我們該回去了,不然王妃又要……”

薛冉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點了點頭,“好。”而後又向符遙微微颔首,說道,“公子告辭。”

符遙張了張嘴,似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又什麽都沒說出,只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薛冉越走越遠。

“少爺,少爺?”阿竹叫了兩聲,見符遙好像還是沒聽見,便伸手在符遙眼前揮了揮,“您看什麽呢?”

符遙看到薛冉再度上了馬車,才收回視線,十分敷衍地對阿竹說了句,“沒看什麽。”

她捧着薛冉題過字的燈籠,如同捧着個無價之寶,向老伯問道,“這盞燈籠我買了,多少錢?”

老伯擺了擺手,“哎呀,說了我這兒的燈籠不賣,您得猜對……”

符遙沒等他說完,直接把腰間的錢袋解下來,沖着他扔過去,淡淡地說道,“賣嗎?”

老伯解開錢袋看了看,好幾錠白銀,這些便是把他攤上的所有燈籠都買下來也足夠了。

“賣,賣,當然賣……”老伯喜笑顏開。

符遙提着燈籠慢慢往回走,阿竹還在她身後叽叽喳喳,“這就回去了嗎?我們還沒開始逛啊!”

“你自己在外邊玩兒吧,我先回了。”符遙背對着她說道。

阿竹得了準話,開心了,對着符遙的背影揮揮手,大聲喊道,“謝謝少爺,我會早點回去的。”

另一邊薛冉坐在馬車上,撩開車簾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喃喃說道,“下次再想出府就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她的丫鬟蕊兒為她沏了盞茶,“小姐,您怎麽能把閨名随便告訴那個男人呢。”

薛冉淡漠地掃了她一眼,“什麽閨名?我裝的久了,便連你也忘了我是個男子嗎?”

他此刻沒再刻意放柔聲線,聲音聽起來多了點低沉和沙啞,甚至還有幾分威嚴。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薛冉是男主!嘻嘻~

文中所有燈謎引用自百度。

小新人卑微求個收藏,謝謝小可愛們,麽麽~(^з^)-☆

推薦一下基友的文:

1.古言-《我家王爺每天都在演(重生)》by冬不拉叽-後來王爺動了心,奈何之前演得太徹底,迫不得已,自己綠自己。

2.重生古言小甜餅《重生皇後生存法則》by不禿頭的九煙:重生回來皇後娘娘只想過得佛一點,不脫發吃好的,開開心心就好了。

3.玄幻劇情古耽《如何正确套路一條龍》by不禿頭的九煙:寒訣花了五百年的時間換了無數個身份陪着他,可到底最後玄天赦還是沉迷在了自己那副漂亮面皮和潑皮性子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