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提親
第二日一大早,蕊兒就敲響了薛冉的房門,“小姐,奴婢可以進來嗎?”
薛冉此時剛剛起身,還未梳妝打扮,只穿着一身中衣,一頭青絲披散着垂到腰間,臉上未施粉黛,看上去終于多了幾分少年的英氣。他随意扯過床頭的淡藍色梅花衫披上,說道,“進吧。”
蕊兒一進門便愣了愣,她已經許久沒見過薛冉這種扮相了……
“奴婢為小姐梳妝吧。”蕊兒說着走向前要拿木梳。
“不必。”薛冉清冷的聲音傳來,“有事直說。”
蕊兒這才想起來意,臉上是壓抑不住的喜色,“有個好消息告訴小姐,今兒一大早袁家就來退親了。小姐您不用嫁人了!”
薛冉頗為意外,他挑了挑眉,問道:“為何?”
蕊兒搖搖頭,“奴婢也不清楚,反正這是好事兒,就急忙趕着來告訴您了。”
薛冉揮手讓她退下,自己坐在梳妝臺前盤頭上妝,自從知道蕊兒對他有不同尋常的想法後,他再也沒讓對方為他梳過妝。
剛開始自己動手的時候他也很不習慣,笨手笨腳地總做不好,如今卻已駕輕就熟,他盤了個百合髻,斜斜地插了一支碧玉簪子。畫了兩道彎彎的柳葉眉,臉上略擦點脂粉掩飾住偏硬朗的男子的輪廓。最後用了偏橘色的唇脂。一個眉目清朗的少年便化作了嬌俏可人的女子。
薛冉望着鏡子中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無論袁家出于什麽原因退了婚,衛容大概都不會高興。她不高興的結果便是自己倒黴。下一個自己的夫君人選,怕是比袁固還不如……
幾日後,符遙在自家鋪子裏遇見了來為瑜王妃采買胭脂水粉的柳嬷嬷,心道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當下便笑臉迎上前,把店裏的夥計打發到一邊,自己親自招待,她從櫃臺最上一層拿出了一個小銀盒子,笑道,“嬷嬷請看,這種胭脂名為桃花姬,是用雨後的桃花混着我們醉紅妝的特殊香料細細研制而成,王妃若用上,想必會更加豔麗奪人。”
柳嬷嬷接過來打開看了看,顏色倒是不俗,便調笑道,“你們生意人的這張嘴啊!當真是能說會道,罷了,包起來吧,多少銀子?”
“提什麽銀子!您是我們小店的常客了,就當我是我的一番心意,送給王妃了。嬷嬷若是有其他瞧得上眼的,也一并帶走。”符遙十分大方地擺了擺手。
“這......”柳嬷嬷眼珠子轉了轉,她活到這把年歲了,早已活成個人精。當下便放下了胭脂,斜倚着櫃臺,似笑非笑道:“公子有話不妨直說。”
符遙幹咳兩聲,“在下的确有一事相求,嬷嬷可否與在下到內室詳談?”
Advertisement
柳嬷嬷看在胭脂水粉的面子上,勉強同她進了屋。
......
半個時辰後,內室傳出了柳嬷嬷爽朗的笑聲,“我還當是什麽事呢,原來符公子是瞧上了我們家三小姐。”
符遙握拳抵在唇邊作尴尬狀,“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我一個平民百姓貿然去貴府拜見也不太合适。今日恰巧遇見嬷嬷,便想着讓您在王妃面前為我提上一提。”
“提倒是可以提,只是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證。”柳嬷嬷話雖如此說,其實心裏已經十有□□了,以王妃的性子,這事應該能成。
“無妨無妨,您提了就行。”符遙笑呵呵地把柳嬷嬷送出了門,當然臨走時還送了她一堆上等的好貨。柳嬷嬷嘴上說着這怎麽好意思,實際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衛容聽見柳嬷嬷的話,果然笑了,“那姓符的真是如此說的?”
柳嬷嬷站在身後為她捏肩,撇了撇嘴角,“可不是嘛!說是上元節初見,對我們三小姐一見傾心呢。”
衛容冷笑一聲,“狐媚子,随了她那個不要臉的娘。我原本想着将她嫁給袁家那個廢物,讓她熬着去。誰知人家廢物都不要她。如今想來,若她真嫁給袁固,雖說日子肯定不好過,但好歹也是太守大人家的兒媳婦,名聲說出去也不差。倒不如嫁給符遙,區區一介商人,三代不得從仕,永遠低人一等,這輩子也別想越過我的兒女。”
柳嬷嬷慣是會溜須拍馬的,當下便稱贊道:“王妃所言極是。”
柳嬷嬷當日下午便派人去給符遙回了話,說王妃準了,讓他找個日子來正式上門提親。
符遙收到信兒自是高興,網羅了鋪子裏的各式珠寶,金銀首飾之類林林總總加起來十大箱的聘禮,挑了個最近的黃道吉日,一大早便起身要去瑜王府。
管家王福勸了好幾日,始終沒能改變符遙的決定,在這最後關頭,又悄悄把符遙拉到一邊,想勸最後一次,“我的小姐呦!您做的這事兒确實不像話啊,這要是讓老爺夫人知道了,準得罵你。”
符遙自小算是被福伯看着長大的,福伯在她心中,就像長輩一樣。她此時終于有了點女孩兒的樣子,笑嘻嘻地挽着王福的胳膊開始撒嬌,“只要您不說,我爹娘不會知道的。拜托了福伯,就先幫我瞞着他們嘛!等薛小姐進了門,我會寫信跟爹娘說的。我保證!”
“你那時候說還有什麽用!”王福瞪了她一眼,擺擺手,“罷了罷了,你啊,長大了,我管不了你了。”
瑜王府,會客廳。
符遙恭順地坐在下首,眼尾餘光不懂聲色地打量着坐在主位的瑜王,說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位王爺。原以為對方會是濃眉方臉,頗具威嚴的人,沒想到卻是豐神俊朗,盡管眼角有了些許皺紋,但依舊能看出年輕時的風采。仔細想想,薛冉的眉目似是有幾分像瑜王。
“怎麽?貴府只有你一人前來嗎?”瑜王淡淡說道。
符遙起身行了一禮,道:“望王爺海涵,實在是因為小民父母身在京城,路途遙遠,怕誤了良辰吉日,不得已只能一人前來。不過請王爺放心,能迎娶三小姐,乃是小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小民父母決沒有不允的道理。”
瑜王皺了皺眉,“這......似乎不合禮數吧。”
符遙心中忐忑,她就知道這一關不是那麽好過的,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偏偏她要扮作男人娶親的事又必須瞞着父母。
符遙張了張嘴正要解釋,坐在瑜王身旁的衛容突然笑着插話道,“王爺,何必要計較這麽多。我看這符公子一表人才,帶的聘禮足足比袁家多了兩倍,可見對冉兒的重視。把冉兒嫁給他,一準兒錯不了。”
瑜王心中一動,不為別的,只因這豐厚的聘禮提醒了他,符遙乃是晏城最有錢的人,而他與衛大将軍籌謀多年的那個計劃......無論招兵買馬,還是在朝中拉攏人心,都斷斷少不了錢財的支持,若是能讓符遙站在他們這邊,豈不是如虎添翼?
這麽一想,瑜王便笑着點了點頭,“愛妃所言甚是,本王允了就是了。”
符遙大喜過望,又行了一禮,口中連道,“多謝王爺。”
“哎?三小姐,您怎麽在這兒?”門外突然傳來一個丫鬟的聲音。
三小姐?那不就是薛冉嗎?符遙的心跳極劇加速,臉當場就紅了個徹底。瑜王見她這幅樣子,沒忍住笑出了聲,“你都有膽子對本王的女兒一見傾心了,這會兒聽見個名字怎麽還臉紅上了。”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符遙臉上的紅暈便徹底消不下去了。
衛容笑着對門外說了句,“冉兒,既然來了,就進來吧。反正你們原本就見過了,咱們王府也不興大婚前不得見面那一套老黃歷,來見見你未來夫君吧。”
薛冉最近幾日一直密切關注着府中的動靜,他算準了衛容絕不會善罷甘休,近期一定會給他再許配人家。今日聽說又有人來提親,便急忙過來偷聽,沒想到被抓了個正着。此刻聽見衛容叫他進去,便也不好拒絕,正好瞧瞧這位符公子究竟是何許人也吧。
符遙今日穿的頗為喜慶,頭發綁成了高馬尾,配上一身正紅色的衣袍襯得她眉清目秀且熱情似火。
薛冉一眼便認出了符遙就是上元節那日的呆子,不由得怔了怔,方才他聽見父親說符遙對自己是一見傾心,難不成便是那日嗎?若當真如此,可就是自己的不是了,是他隐瞞身份,騙了這位公子的感情......
他敢光明正大的打量符遙,符遙卻沒他這麽大膽,只敢低着頭偷偷瞄薛冉的腳尖,腦子裏亂七八糟地想着,薛冉好像未曾纏足,雙腳看上去只比成年男子的略小一點。如此也好,以後就可以經常帶他出去游玩而不用擔心他走路會累了。也不知怎地,她明明自認也算得上是個精明的商人,但腦子裏的那些城府與算計,只要一遇上薛冉,總會化作一片空白。
“喲,瞧我們冉兒,看符公子那眼神,可當真是女大不中留哦。”衛容笑着打趣。
薛冉當然聽得出這話是在諷刺自己不知廉恥,這麽多年,他早就習慣了衛容的陰陽怪氣。聞言并未說話,只是默默收回了視線。
“冉兒對未來夫君可還滿意?”衛容接着問道。
薛冉心道,你都說他是我未來夫君了,那我滿不滿意還重要嗎?他無法改變自己必須要嫁人的事實,但不鹹不淡地頂撞衛容幾句,故意挑刺,不讓她痛快還是可以做到的。但是看着符遙隐隐期盼的目光,已經到了嘴邊的那句“不滿意”不知怎地又咽了回去。只淡淡說道,“一切由父親母親做主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