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錦衣少年汗出如漿,很快就把領口的中衣滲透了。
他此刻的恐懼模樣與先前對他說“永州匪首王胡子”時候的胸有成竹、一切盡在掌握,可謂雲泥之別。
謝石眼尾微微一垂。
聲音從他喉中壓出來的時候幾乎如同蚊蚋,只有面前靠得極近的少年聽得見了。
他道:“無冕之尊?”
看着宋譽剎那間瞪大的眼,謝石輕輕地呵了一聲。
如果說第一眼只是覺得異樣,聽到“宋朝”時有所懷疑,而到了這個時候,事情就已經昭然若揭。
說起來他要感謝桓康才是。
如果不是他給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他恐怕也難以想到世間有如此詭秘的事。
為什麽總是有這樣的人,試圖到他身邊來?
他微倦地垂下了眼,圓潤而冷的刀柄在掌心緩緩地旋了半周。
宋譽卻像是被迎面砸了一記重錘,眼前都是亂冒的金星。
在這一剎那間,什麽亂七八糟的猜想都湧/出來了——男主怎麽會知道“無冕之尊”這個書名?難道男主知道這是一本書裏的世界了?這個世界不是只有他一個穿書者?男主已經遇到過了?還是男主自己就是穿書者?!
最後的這個念頭讓他幾乎絕望了——或許別人會覺得老鄉見老鄉多麽值得高興。
但對于他來說絕不是。
他追着這部書一更不落地追到了穿進來的那一天,不是因為這本書有多麽爽,推的妹子多麽多多麽美,劇情多麽緊張刺激跌宕起伏。
只是因為謝老板,活成了他心裏最想成為的樣子而已。
如果不是那個謝石,無異于讓他眼睜睜看着信仰的神靈在面前隕落。
不,不對。
謝石,就是謝石。
他從第一眼就知道,這就是謝老板——那種刀鋒凜冽的氣質,目無餘塵的冷淡,每一根頭發絲裏都寫着,這就是如假包換的、無冕之尊謝老板……
宋譽發軟的手腳在剎那間生出不知何處來的勇氣,睜大了眼,低聲喊道:“我還有用!”
刀鋒在壓進他皮膚表層的瞬間頓了頓。
微妙而真切的刺痛裏,宋譽連咒罵某個亂搞事的同鄉的心思都沒有了,他喃喃地道:“殺了我會有麻煩的,謝老板,我不值得。”
黑衣少年注視着宋譽,像注視堂中一件無生命的陳設。
但不知道是哪一句打動了謝石,他眼睫微微一垂,那爿刀刃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他的袖間。
他淡淡地道:“說。”
宋譽劫後餘生,下意識摸了摸脖子,一手黏糊糊的血。
他看着謝石不帶情緒的臉,強自鎮定地放下了手,想了又想,試探着道:“無冕之尊,是一本書,就是,一本話本,謝老板知道吧?”
他一面說話,一面緊緊地盯着謝石臉上細微的表情,然而黑衣少年只是森然擡眸掃來一眼,面上根本沒有一點情緒變化。
那一眼冷森森的,讓宋譽有種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剝皮拆骨的感覺。
除了男主是原裝男主這個直覺,什麽都試探不出來,反而自己的底細都快被這雙洞徹的眼摸透了,宋譽幹脆自暴自棄,把自己看過的這本書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作為一本點家龍傲天大男主爽文,讀者對情節多半爽完就忘了,宋譽能記住的也不過是他印象深刻的一部分,他和假桓康的關注點不同,講述也多半側重“謝石”狂縱肆意、殺伐果決的部分,對于那本手劄裏一個又一個的妹子反而只是依稀記得幾個,簡短地一帶而過。
謝石靜靜地聽着,沒有人能從他深湖般的面容上窺探到他心中的萬頃狂瀾。
兩個人的描述合在一起,他漸漸勾勒出半個模糊的人影。
這個人在別人看來強悍無所不能,在謝石眼中,卻只是一個無知無覺地被命運安排、荒唐又懦弱的醜角。
他輕而短促地冷笑了一聲。
宋譽打了個激靈。
謝石的目光卻已經重新落到他的身上,慢慢地問道:“你呢?”
連“世界的真/相”都說出口了,別的還有什麽不能說。
何況男主聽了這麽多,一點消化時間都不需要,還立刻就有心情關心他。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
牛逼。
不愧是男主。
宋譽道:“我是個富商的兒子。”
他想了想,不知道怎麽給男主解釋他來的那個世界——差別太大了,男主萬一一個不好理解,覺得他言辭不盡不實,一刀把他劈了。
雖然是會有一點麻煩,但對于男主來說,也不是解決不了。
他道:“我們那邊和這裏不太一樣,我家裏有錢,但我哥我姐都挺厲害的,我就是個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今年才上大一——可能就像你們這邊的,國子監吧。剛入學,我哥給我買了個新車,半路上叫人給撞了。”
雖然有些詞句謝石并不能全然理解,但大略的意思卻是相通的。
謝石微微颔首。
“我一睜眼,就到這裏來了,那時候,這個宋譽,”宋譽指了指自己,道:“給他爹去上墳,回來感冒、感了風寒,可能是沒治好吧,我醒的時候,聽大夫說幸虧我挺過來了。”
他語氣輕松,仿佛那些劇變真的如他說的那麽輕易度過。
心性倒是不錯。
謝石收回了審視的姿态。
宋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只覺得忽然有一刻全身都變得輕松起來。
仿佛有什麽無形的壓力撤去了。
他不由自主地長長籲了口氣,膽子一壯,就準備繼續說些什麽。
謝石卻看了看屋外的天色,淡淡地道:“我使人安排你的住宿。有什麽話日後再說。”
宋譽“诶”了一聲,黑衣少年已經大步消失在門外,有男子緊跟着進來,客客氣氣地請他出門。
不管怎麽樣,大概已經被謝老板……初步認可了吧?
謝石進了留雪樓的時候,侍女正端着一簾餃子從一樓的東明間裏出來。
看見了他,就盈盈地行禮:“公子回來了。”
簾栊因為有人出門而卷起,楚煙在屋裏聽見了聲音,放下了手裏的東西出門來迎他。
小小少女穿了件月白的夾襖,沒有簪戴首飾,只在雙鬟上抿了朵小小的白絨花,杏眼微微一彎,叫他“哥哥”。
謝石應了一聲,随手捋了捋她鬓角垂落的發絲,看着小手上沾得白白的面粉,問道:“這是在做什麽?”
“槐序姑姑是直隸人。”楚煙笑着任他捏了手,看他垂着眼抽/出帕子來細細地擦,指頭因為微癢而蜷縮:“她說在她家鄉,立冬要吃餃子,有民諺說‘立冬不端餃子碗,凍掉耳朵沒人管’……”
謝石看了她一眼,有些無奈地道:“教竈上去做就是了。”
小姑娘面上肌膚晶瑩如雪,以至于鼻翼也沾了一點粉/白,竟一時難以察覺。
帕子擦手都沾滿了,謝石索性探了手指,替她把那一點面粉擦掉了。
微微粗砺的指腹刮過肌膚,柔潤的觸感停留在指尖,有種鮮明的反差。
謝石不由得嘆息。
楚煙渾然不覺謝石的心思,仰頭笑盈盈地道:“反正也是閑着。”
小姑娘守孝在房,平常出門也少,無非是讀讀書、寫寫字。女紅又傷眼,因為他的意思,連帶她平常也并不怎麽做了。
跟使婦丫頭們相處,樂趣總歸也有限。
謝石心裏生了籌算,但還沒有規劃個章程,也就沒有立刻說出口。
主仆幾個原在東明間裏包餃子,謝石進了屋,楚煙就拉着他往西間去,槐序聽着外頭的響動,親自帶人出來端了熱湯水,服侍楚煙和謝石盥了手,又上了茶點,同楚煙回話:“竈上水都預備好了,小姐吩咐一聲就備飯。”
楚煙點頭,看了謝石一眼,道:“一刻鐘以後擺飯。”
槐序應諾,垂着頭退了出去。
謝石看着槐序對小少女恭順的姿态,微微颔首。
楚煙沒有在意這個,她偏過頭來看着謝石,道:“哥哥今天回得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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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修仙》:鐘情太苦,可是我甜。
作為天元界唯二的渡劫尊者,溫雪意一朝恍神,終于被窺伺已久的天劫乘虛而入。
本以為被劈個魂飛魄散,這一生也不過如此,沒想到十萬雷霆中一夢睡覺,光陰倒流三百載,她重新跪在了上清山收徒的現場。
垂天高風飒飒,她一眼看見抱劍站在玉座之後的蕭疏少年。
溫雪意等了鐘斯年一輩子,從煉氣期的小傻子,等到了結為道侶,等到修為一路飛升、仙門萬人稱頌,等到了鐘斯年隕落的消息,卻最終沒有等到他一個回頭。
重來一回,她看着少年遙遠的眉眼,摸着自己死水微瀾的心口。
她想,鐘情一人太苦,不如專心修仙。
無情劍道千年一見的天驕鐘斯年,在聞仙臺上第一次見到人群中那個青衣少女,也第一次握不住心中的劍。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那是一柄劍一生一次的情劫。
一開始他對她說: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
而後來他終于明白:情之所鐘,正在我輩。
高嶺之花氣運之子劍修大佬×滿級重修溫柔厭世小姐姐
暗戀×明戀,從太上忘情到情之所鐘
別被文案騙了,阿眠從不寫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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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0-04-23 04:35:09~2020-04-24 19:32: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沈知 24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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