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第三十一章 如宇文憲所說,戰事一觸即發。
一天之前,尉遲迥帶領大軍順利到達洛陽,在洛陽城外紮營休整。安頓好軍中事務之後,尉遲迥快馬趕上邙山,與宇文憲會面。
“大軍稍作整頓之後,便可以開始攻城。”尉遲迥坐在一邊,對着宇文憲說道。
這次攻城,不容易,可是卻不得不攻,攻下洛陽城,便等于拿到了齊國的大半江山。洛陽城中,戒備森嚴,重兵把手,要攻城如何容易啊。
宇文憲看着尉遲迥,也知道這次戰役不容易,只是如今卻尚未拿出有用的方案,攻城,談何容易啊。
“晉公已出兵前往河陽,攔截援兵。”
“嗯。”
“明日攻城,萬事小心。”宇文憲叮囑道。
次日
周軍一舉攻城,乘勢攻打洛陽。大軍采用圍城策略,将齊軍所有出路全都派兵把守,将洛陽團團圍住,斷其糧草。
洛陽城的主将沒有辦法,這次周軍來勢兇猛,他們只能死守城牆,以防敵軍攻破。主将只能幹着急,只好命人快馬加鞭趕回邺城,向上請求援兵。
遠在邺城的高湛收到急報,火速命人宣高長恭和斛律光進宮。
“臣等參見皇上。”高長恭和斛律光見到高湛之後道。
高湛轉身看着兩位大将,沉聲道,“如今洛陽情勢危急,兩位愛卿今日火速趕往洛陽,勢要守住洛陽。豫州、永州已去,如今洛陽不可失。”
“臣等自當竭力守住洛陽。”高長恭和斛律光對視一看,心知這一仗并不好大,只能盡力而已。
“那你們退下吧。”
出了宮門,高長恭和斛律光攜伴而行。兩人并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是靜靜的看着路上行走的行人,心中感概萬千了,身在将門,一出身便已經注定了随時戰死沙場,哪能如同一般人家共享齊人之樂呢。
“斛律叔叔,這一次,咱們可得賣命了。”高長恭笑言,“武都和恒伽也去嗎?”
“嗯。”斛律光應了一聲,扭頭看着身邊的人,“早些回去休息,明日聖旨會下來。”
高長恭點點頭,便和斛律光分道揚镳,只身走在路上。
周軍來勢兇猛,已經連續攻下數座城池,再攻下洛陽,這齊國當真是要滅了。想到這,不由想起那日丹州城外與那人分別的場景,不知道那人如今是否還是周朝的大夫,還是——瞞不下去的結果不是項上人頭落地就是入後宮。
若是此次戰場相逢,那——比不相讓。
“蘭陵群王高長恭與大将軍斛律光率軍前往洛陽,即日出發。”
高長恭身騎戰馬,一身銀甲銀槍加上臉上猙獰的面具,讓城中的百姓無一不充滿了希望,洛陽城有救了。大将軍斛律光與蘭陵郡王出征,勢必拿下周軍。
河陽
宇文護坐在營帳中,手中執着筆,卻不知道該寫些什麽,拿起了又放下,放下之後又拿起,這情形正好被進來的尉遲綱看到,走上前去,将他手中的筆抽掉。
“誰——怎麽是你?外面的情況怎麽樣?”宇文護看到是尉遲綱,欲開口的斥責收了回去,反而向後靠去。
“從河陽前去援兵已被我們攔下。”尉遲綱說道,眉宇間都是喜色,“看來這次洛陽一定能拿下了。”
“話別說得太早,斛律光還未出手,段韶也還在。”宇文護緩緩說道。
這次攻打齊國,随是做了完全準備,可是如今國力尚不如齊國,攻不下來也不是意外的事。他不擔心這裏,反而擔心長安城中的坐鎮的那人,如今他不再長安,若是那人趁此機會做些手腳,不無可能。
小皇帝還是小了些,那些宮中的眼線可不止區區的幾人,虎贲中有,那後宮中豈能沒有呢?還是你想也想不到的人。念及此,宇文護便稍微安了心,這朝中的忠臣,站在宇文邕身邊的不過是些老人,他還不把那些人放在眼裏。
這次回朝,他應該好好和小皇帝玩玩了,不然那人的貓爪子還不知道要收好。
尉遲綱在一邊看着,不說話,心知這眼前人不知道又在暗算誰,知道多了并不是好事。
“嗯,我們守住河陽便好,其餘的,交給憲那家夥吧。”
“是。”
洛陽城外的宇文憲在圍攻洛陽一個半月之後,也漸漸有些煩躁,洛陽城中的人在死守,而他們也拿不出有效的進宮方法,雙方僵持着,誰也不肯放手。
宇文憲在營帳中走來走去,達奚武坐在一邊也發愁,兩人眉頭深鎖,确是想不出辦法來。
“達奚叔叔,這一仗,該如何是好?”
“敵軍如今是在拖延,等待援兵,可是——我們也攻不下啊。”達奚武從軍多年,此時也沒有辦法。
“那好,明日再組織一個強攻,全力進攻洛陽。”只有硬來了,宇文憲無奈的說道。
“只有這樣了。”達奚武也沒轍了。
“轟!”一塊飛石打破了洛陽城連日來的安寧。
第一塊飛石順利打進洛陽城之後,尉遲迥命人加快速度,往城內扔擲飛石。城內的士兵雖然連日來都嚴正以待,可以接連幾日沒有動靜,剛好有些松懈,誰知周軍趁此開戰,一時手忙腳亂,立刻迎戰。
“攻下洛陽!将士們,殺!”尉遲迥高呼一聲,舉劍指向洛陽城的城牆。
周軍由于幾日來的勝利,士氣很高,個個勇猛,雖然洛陽城內的士兵匆忙迎戰,可是卻士氣不減。
尉遲迥看着四周的鮮血四流的境況,厮殺聲不斷響起,揚起的劍鋒指向敵人,一刻也不敢懈怠,戰場上容不得一點閃失。耳邊的厮殺聲刺激着尉遲迥體內的浴血因子,看着馬邊一批批倒下的敵人,宇文憲心情大好。
兩方的人馬交織在一起,從高處望去,在洛陽城外彙成一條河流,人流相持不下,在洛陽城外徘徊不去。
戰事愈演愈烈,久攻不下。
“收兵!”
兩軍人馬迅速分開,“砰”的一聲,洛陽城城門關上。
“啪!”尉遲迥一掌拍在案桌上,心裏氣不打一處來。
“休整一日,繼續攻城。”厲聲道。
不能再拖下去,時間越久,對于他們的不利便會更大,只能速戰速決,不能再拖了。即使沒有決策,那也要強行攻打,若是齊國的援兵一到,那——
“洛陽急報!”
高湛看了傳回的情報,立刻下令傳召段韶進宮。
“段卿對這戰有何看法?”
“周雖與突厥連兵,兩面夾攻,但北虜狡猾,待勝後進,雖來侵我邊境,事實上是坐收漁利,今西鄰窺逼,才是心腹大患,臣願意奉命前往南方,一決勝負。”
段韶是何人,是這齊國的謀士。智謀過人,卻不顯露鋒芒,心計甚重,如今位高,卻深得高湛器重。
高湛聽後喜道,“朕意亦是如此。”
高湛意已決,即日下诏命段韶為都督,帶領精騎一千,出發晉陽,自己率衛兵為後營,亦從晉陽出發。
段韶帶着一千精騎快馬加鞭的趕向晉陽,五日後,到達濟河南下,恰逢連日陰霧,周軍無從探悉他們的去向。
“将軍,這大霧天氣大軍是否還繼續前進?”段韶手下的一員副将問道。
“大霧天氣正是我軍前行的好機會,繼續出發,一刻也不能耽誤。”段韶果斷的下達命令,策馬走到隊伍前面,順便觀察此處的地形。
一千人的隊伍行軍的速度很快,但是段韶卻沒有料到在太和谷會和周軍相遇。
“傳令給蘭陵郡王和斛律将軍,會師對敵!”段韶勒禁馬缰,快速對身後的親信下達命令,一手将佩劍拔了出來。
“衆将士随我一同迎戰!”劍指蒼天,段韶的豪氣感染了身後的将士,紛紛拿出兵器,向周軍沖去。
高長恭與斛律光收到段韶的指令,立刻想太和谷出發。段韶為左軍,斛律光為友軍,高長恭未中軍,誓要一舉殲滅敵軍。
三路大軍形成包圍形式,向着洛陽方向去。
達奚成未曾想到這一仗來的如此突然,以前前兆也沒有,只好倉促迎戰。
“宇文護方得母親送歸,為何侵犯我朝邊境?!”段韶看着倉促防守的周軍,大聲喝道。
達奚成無言以對,只得道,“天譴我來,何必多問!”
“天道賞善罰惡,你們來此,明明降罰,讓你們來此送死!”段韶理直氣壯的回答。
“無需多談,一戰便是!”達奚成雖有才略,也只是一人,只手難敵衆人。
段韶見達奚成面帶窘迫,心裏一笑。周軍将領不過如此,派遣一人在此守住這要道,周朝是無人,還是太小瞧他們了。
達奚成見戰事已起,命令前對統迅速迎戰,以求保住要道。只可惜在見到敵軍是騎兵,而我方先行不對卻是步卒之後,心裏的底氣漸漸弱了下去。
一聲令下之後,步卒紛紛向段韶所帶軍隊沖去。
誰人不想在戰争立下一功,光宗耀祖,為後世子孫求一席之地。達奚成手下的步卒個個奮勇殺敵,見敵人漸漸向後退去,心中大喜,卻沒發現身處險境,已至山谷處。
“衆将士下馬奮擊敵人,還我河山!”段韶自己身先士卒,率先下馬,将手中的劍刺向敵人。
周軍反應過來時為時已晚,銳氣大減,只好硬着頭皮應戰。可是段韶的部下哥哥奮勇,原本的步卒隊伍瞬間瓦解,被打下山崖、丢入河中,傷斃無數,剩餘的人紛紛逃走。
山谷的溪水被染成了紅色,地面也隐隐散發出一股血腥味,戰士們臉上帶着血痕,嘴角卻裂開了笑容——他們勝利了!
太和谷吃敗仗的消息迅速傳回邙山,宇文憲當即下令由他和達奚武,王雄帶兵前往斛律光所在之處,阻止他們前進。
“憲,這一仗,咱們要守住啊!”達奚武是老臣,這話定是不假,心中的擔憂更甚。
“軍中士氣漸漸下沉,這一仗無論如何得勝,不然……”不然就是失敗,只能班師回朝。
宇文憲和達奚武不再說話,看着洛陽方向,希望尉遲迥能守住洛陽,不要讓高長恭勝了。
第三十二章 高長恭身穿戰甲,望着依稀可以看見城牆上旗幟的洛陽。他身邊只有五百騎兵,若是和洛陽城下的幾萬大軍,勝算不大,只能同城內的守軍一同反擊,才有贏的機會。高長恭冷笑一聲,将手中的銀面戴上,猙獰遮住了那張絕代風華的臉。
“随我一同抵達洛陽城下,不可戀戰,進入城中與守軍會合後一舉殲滅敵軍。”高長恭沉聲命令道。
手中的長槍指向高挂上空的烈日,槍的前端發出一道刺眼的光,一道熾熱的光芒将身邊戰士的人也給焐熱。
五百将士不動聲色一步一步的想洛陽城靠近,在高長恭的一聲令下,五百将士立刻将打了尉遲迥一個措手不及。
尉遲迥見來人來勢兇猛,立刻組織軍隊迎戰。可惜對方是高長恭,而手下的五百騎兵個個骁勇善戰,對付敵人可以以一敵十。任何一個戰場,都少不了血腥,少不了死人。那漸漸堆積起來的屍體,和漸漸彙聚在一塊的血流,在洛陽城外畫上了一副妖豔的畫。
銀色的身影在混亂的奮殺中格外顯眼,那一把長槍不知虜獲了多少人的性命,也不知截下了多少禍亂。高長恭傲視沙場,睥睨着這些男兒的滿腔熱血。不管是誰,此刻都忽略不了高長恭那奪目而耀眼的光芒。
“周軍侵我邊境,誓要你們血債血償!”
高長恭見隊伍中的人死傷過半,只好只身殺向栅欄之後,以求支援。槍尖挑起一個又一個的敵人,漸漸逼近栅欄,躍馬飛過栅欄,想城牆上喊道:
“城中将領速開城門!”
“城下何人?”守城的将軍看見城下不到二百人的隊伍,大聲喝道。
高長恭等人已經在洛陽城下栅欄之中,本想速速進城,以便商量對策,可惜城樓之上的人不識長恭,高長恭無奈,值只得取下面具。
“我乃蘭陵高長恭,城中将領速開城門迎接。”高長恭取下面具,帶動發絲一塊飛動,讓洛陽城的士兵不禁有些看癡了。
早有耳聞這蘭陵郡王男生女相,卻沒有想到這般絕色,若為女子,這必是紅顏禍水。守城的主将回神之後,立刻命令城中将士大開城門,數百名弓弩手迎接高長恭進城,高長恭接過弓弩手手中的箭矢,翻身射向尉遲迥軍中的一員大将,看着那人倒地之後策馬奔進城中,揚聲道:
“周朝師出無名,定有天懲!”
尉遲迥本就無心戀戰,眼看自己軍隊的步卒越來越少,立刻下令撤退,退至邙山。交織的人流有一支先行推開,只留下另一支獨守洛陽。
洛陽之戰,周朝敗!
(我真的不會寫戰争啊,而且歷史上這場戰尉遲迥真的無心戀戰,這不是周書,是蘭陵王的傳記寫的。)
斛律光一行隊伍在趕至邙山之時,未料到周軍有埋伏,無奈之下只好迎頭而上。
王雄心高氣傲,勢要和這北齊名将斛律光一戰生死,看着自己軍中的将士将對方殺得片甲不留,心中大呼過瘾,卻忽視了一點——窮寇莫追。
“撤!”斛律光見形勢不對,立刻下令道。
“老賊,哪裏跑!”
王雄見斛律光帶着剩下的殘兵落荒而逃,立刻追了上去,手中的長槍準确的刺中了那些殘兵,只剩下斛律光一人作戰。
“啊哈哈哈,這裏便是你的葬身之地!”王雄掉以輕心,沒有發現斛律光已将手中的長弓拉開。
王雄正準備突擊上前,不料一支箭已經射來,由于距離太近,來不及躲閃,正中眉心。
宇文憲在軍帳中走來走去,剛才迎戰之時,已經發現了王雄的不對勁,這會兒又追了上去,不知道……
“将軍!王将軍回來了,只是——”一個小兵疾跑進來禀告。
“只是什麽?”不好的預感爬上心頭,這一仗,是勝是敗,此刻已經說不清楚了。洛陽失守,如今這邙山和已經奪得的城池遠遠比不上洛陽城來得重要。
“王将軍已被斛律光所害,怕是活不過今晚了。”
宇文憲聽後急忙出了營帳,往王雄的營帳走去。
在看見王雄的樣子之後,忍不住感嘆——這人是自己害了自己啊。
“你還可好?”坐到床邊,宇文憲問道。
“齊國公,屬下只求一事,善待吾兒。”王雄強撐着一口氣,說完話之後便生生的斷了氣。
宇文憲交待軍中的人妥善保管屍身,獨自一人出了軍營。
這一仗,雙方都沒有讨到好處,雖然我方攻下幾十座城池,但是……最為關鍵的洛陽城卻是沒有攻下來,怕是現在軍中的士氣要想再攻城,極不可能勝利。
“齊國公,宮中急報。”
結果書信,宇文憲僅皺的眉頭又加深了幾分,皇兄病了?這是……
“立刻回朝,通知看守其餘城池的将軍,舍城回朝!”再次看了一遍書信,覺得其中有些蹊跷,朝中難道發生了大事?
一場持續了一年近兩年的戰役在周軍撤兵之後停歇。王雄戰死沙場,其子被封為官,算得上是給了一個補償了。
沙場的戰役結束,朝廷的紛争還在繼續,這天下太平的日子遙遙無期。
高長恭只身站在洛陽城樓上,看着撤去的大軍,絕代風華的臉上難得的出現了片刻的松懈和笑意,戰争終于結束了。
“禀告将軍,皇上已在洛陽城,傳您速去相見。”
高長恭轉身,只留下那一道白色的背影,殊不知——宇文憲回頭之際,恰見到高長恭轉身,這個便是高長恭嗎?莫離到底還有什麽沒有說的。
策馬向前,宇文憲一身黑甲走在了隊伍的前面,這洛陽,他們下次勢在必得。
————————————————【上卷終】——————————————————————
第三十三章 雪一直下,洛陽戰事已經過去,前功盡棄一詞來形容北周此刻的局面再适合不過。在洛陽之前,收獲的那些城池,便沒有了意義,宇文憲與尉遲迥收兵返回長安,此刻,應該不到半月便可以抵達長安了。
緊閉的窗,将寒風和厚重的積雪全部都阻隔在溫暖的室外,但刮着的寒風,依舊發出凜凜的聲音。
莫絮一身粉色的衣裙,端着藥碗坐在邊上,眉目含笑的看着床談上的人,眼中帶着一絲無奈。
“皇上,該喝藥了。”
宇文邕皺了皺眉頭,瞥了一眼莫絮,只看見莫絮含笑看着他,也不說話。沒辦法,他只有妥協了,伸手接過藥碗,仰頭喝下,将藥碗遞了回去。
接過藥碗,放好之後,莫絮才緩緩開口道:“皇上今日總算是肯聽奴婢一言了,爽快多了。”
這話有幾分打趣的味道,因為莫絮從來沒有想到,宇文邕竟然怕喝藥,問到藥味,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眉頭已經皺了起來。
鼻腔發出一聲“哼”,宇文邕道:“知道你嘴皮子功夫厲害,罷了,這事也就你知道而已。”
仰頭将藥碗中的湯藥一飲而盡,苦藥味讓宇文邕本來就皺着的眉頭越發的緊了。
将藥碗拿過,放到一邊,莫絮才笑道:“皇上可算是好好吃藥一回了,不然奴婢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覺得遺憾嗎?莫絮問自己。怎麽會不遺憾,精心布局了這麽久,到頭來,還是抵不過這戰場上的瞬息變化,她怎麽可以鬥得過天,鬥得過這連她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局面。
“皇上……”
“朕知曉你要說什麽,只是,事已成定局,再多說已是無用,不如專心于眼前的局勢,才能反敗為勝。”宇文邕喝完藥之後躺回床上,聽見莫絮的話之後,應道。
太醫囑咐過,讓他要多多休息,不能再過度操勞。身邊又有一個莫絮督促着,讓他這幾日還真的是閑了不少,不過好在,莫絮這丫頭會找一些有趣的東西拿過來,給他讀,也不見得那麽無聊。
莫絮半天沒有說話,宇文邕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正在兀自發呆的人,道:“有想把名字換回來嗎?”
莫離,不離不棄,這個名氣總是讓宇文邕覺得莫離身上有些不一樣的感情。
聽見這話,莫絮驚訝的看着他。改回名字?她換了名字之後再也沒有想過這件事,只是,如今提起來,覺得有些傷感罷了。莫離,承載了好多好多條性命,那年的事,依舊還在腦海裏,不曾離開。
“再說吧,如今也挺好。”
“是嗎?等堂兄的事過去之後,便改回來吧。”
“一切聽由皇上安排。”
既然宇文邕這麽說了,便會有辦法不引起群臣的誤會,而她要做的只是接受而已。
望着窗外的天色,已經不早了,距離宇文憲他們回長安的日子也不遠了,這長安城,何時才能平靜下來,莫絮心裏有數,只是,到時候他們會不會已經江山易主,還是國破家亡。
“上來陪朕躺一會。”
“嗯。”
在暴風雨來臨之前,總是出其的平靜,如同波瀾不驚的湖面,不起一絲漣漪。
莫絮從地上站起來,脫了鞋,上了床躺在宇文邕身邊,靜靜的不說話,感覺腰間多了一只手,才擡眼看了一下宇文邕。心裏突然覺得難受,這個人,憔悴了好多,明明才二十幾歲的年紀,卻已經這麽憔悴,是為了什麽她心裏再明白不不過。
“皇上,若有機會,歇一歇吧。”
不想看到歷史悲劇的重演,更不想看到,他死在征程中,那年的結局,如果是那樣,莫絮另可自己先走一步,也不願意最後徒留他一個人看到。
宇文邕沒有說話,只是攬着她,呼吸沉穩的閉着眼睛休息。
他不說話,但是莫絮知道宇文邕聽進去了。既然沒有應聲,莫絮知道,宇文邕沒有答應,因為,他怎麽可能會放得下呢。
正武殿很安靜,外面候着的人中,何泉是心腹,不用懷疑,而由他帶着人看守外面,再好不過,他們兩人都可以休息一下,誰知道下次這樣的機會會是什麽時候呢。
“莫尚令。”
何泉小聲在外面叫了一聲。
莫絮沒有睡着,看了一眼身側的人,見宇文邕已經睡着了,才輕輕起身,走到外面去。
“尚令,出事了。”
“怎麽了?”
何泉附在莫絮的耳邊說了幾句話,莫絮的臉色大變,匆匆的看了一眼還躺在床上的人,和何泉對視一眼,腳步輕而急的匆匆走了出去。心裏着急也沒用,但是,如果這件事處理不好,讓宇文邕知道的話,那——
兩人吩咐了幾句,便匆匆離開,在路上恰好遇見了宇文神舉,連忙交代了幾句,來不及多家細說,兩人便往莫絮的院子趕去。
“莫尚令這是?”
“宇文大人,奴婢有事要處理,來不及細說,還請見諒,但,皇上的安慰,定是大人想要保護的。”
莫絮看了一眼宇文神舉,顧不上再說什麽,便急忙跟着已經在催他的何泉離開。
還沒來得及走進院子,一陣哭聲已經傳來。
“說,你是什麽人?!”
雖然何泉說了,但是,親耳聽見又是另外一回事,莫絮的心裏一頓,心知這下,事情很那收場。
“奴婢見過晉公。”
宇文護聽見聲音,轉過身凝視這俯身行禮的莫絮。這個女人,好手段,在宮裏居然可以當得上一把手,但是,這是誰的天下,他看她是一點也不清楚!宇文邕對他都是唯命是從,這個女人不僅害死了他手下的一些人,還敢公然作對,今日……是該好好教訓一番!
“跪下!”
莫絮咬着唇,顫抖着看了一眼宇文護,半晌不說話,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何泉,示意他不要将今日之事告訴宇文邕。何泉無奈,在一開始就被莫絮留在外面,這會兒只能傻看着,什麽也不能做。
“跪下!”宇文護放開手邊的玉斂,手中握着的是一根鞭子,玉斂身上已經有幾處傷痕了。
莫絮抿唇不語。跪下?憑什麽,她莫絮跪舔跪地跪父母,就是不跪這個亂臣賊子。莫絮想到宇文護在暗裏明裏對宇文邕施加的手段,心裏的火越來越大,到最後無處發洩只能怒瞪着宇文護。
她恨,恨死了這個男人。
旁邊的人接到宇文護示意的眼神,上前幾步,一腳就往莫絮小腿踢去,只聽見“砰”的一聲,莫絮已經雙喜着地跪在石板上,臉上抽搐着,向來是磕到膝蓋了。
“你窩藏犯人,你可知道是什麽罪嗎?”
犯人?莫絮忍着疼痛疑惑的擡起腦袋去看宇文護,不明白這話從何而來。
一旁的玉斂顫抖着雙唇,看着莫絮,搖了搖腦袋。她不是犯人,可是,今日這幾人前來,便抓着她不放,硬是說她是犯人,家中犯了重罪,如今要株連,可是她明白,這都是假的,是他們胡編亂謅的!
“尚令、啊——!”
“你們、什麽是犯人?誰是犯人?既然要拿人,煩請晉公拿出證據,不然,奴婢就算是死也不認罪!”莫絮仰着頭,與宇文護對視着。
宇文護看了看莫絮,突然大笑起來。
“證據?你要證據?來人,給我講這個女人的身世說出來,看看,是不是應該株連!”
宇文護是何人,如果連這樣的為難都應付不了的話,怎麽能夠做到如今的位置呢?莫絮疏忽大意,忘記了這一點,更忘記了,宇文護針對的是她,而不是玉斂,如果不是她再宮裏今日行事太過于張揚,明擺着和宇文護作對,那——
聽到宇文護手下的人逐字逐句的将玉斂的身世念出來,莫絮的臉已經變得慘白。
前朝亂臣的遺孤、犯上作亂的賊子之女,理應當處死。可是、可是……
“莫尚令可是滿意了?”宇文護滿意的看着莫絮幾乎崩潰的神情。
“不是的、不應該是這樣,玉斂、玉斂……”望着玉斂的眼睛,帶着愧疚。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一切都不會發生!
思緒突然回到幾年前的那個夜晚。
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地上躺着的屍體,那人剛才還在她面前和他們說話,下一刻已經喝下毒酒,毒發身亡,死在了她面前,是因為她而死的,本來應該死的是她。
還有府中那幾十口人,全部斬首,全部都是因為她,如果不是她女扮男裝入朝堂,他們如今一定都還活的好好的!
“都是我、都是我的錯,我……”
“尚令!”玉斂顧不得身邊押着自己的人,起身就想要往莫絮的方向跑去。
可惜,她慢了一步,倒下的那一刻,她還想着要怎麽樣去讓莫絮別那麽難受,只是——脖子上的劍比她的動作要快。
玉斂倒下去的那一刻,莫絮的瞳孔瞬間放大,直直的看着玉斂跌下去——死不瞑目。呆愣着慢慢擡起腦袋看向宇文護,眼睛慢慢恢複身材,猛地向宇文護撲過去。
“宇文護,我要殺了你!”
“這一切,是因為誰?”宇文護不慌不忙的說。莫絮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他很樂意看着別人崩潰,但是,還不夠。
調查清楚這個女人的身份之後,他突然萌生了要好好玩弄這個女人的想法。這世上,沒有人能夠與他作對,無論是誰,最後,無一是死路一條!如今,他想要看着宇文邕身邊的人一個個崩潰,那股成就感會讓他感到興奮。
莫絮的身子停在原地,一下子癱軟在地上,跪坐在玉斂屍體旁邊。
是她,宇文護說的沒錯,都是她的錯!
宇文護看差不多了,臨走之前,走到莫絮身邊,蹲下身子,道:“還記得,那些因為你而死的無辜的人吧?”
說完之後,宇文護領着自己的人大步離開。這皇宮,他想來就來,如同,這些人,他想玩弄就玩弄。即使是皇位,有一天,他也要名正言順的坐上去,讓這天下都是他的!
“尚令,變天了,快起來吧。”何泉從外面走了進來,在莫絮身邊說道。
莫絮不語,眼神空洞的看着玉斂的屍體。何泉叫她了好幾遍都沒有反應,何泉沒有辦法,如今與莫絮交好的齊國公不在,唯一能夠讓莫絮聽話的人只有他的主子,宇文邕了。
何泉走到半路的時候,已經下起了大雨,奔回殿中,看宇文邕已經醒了,正拿着一本誰靠在床頭看起來,宮女已經掌了燈。
“皇上,莫尚令她、她……”
“怎麽了?”
“玉斂死了,尚令她……”何泉不敢多說,莫絮在去的路上已經交代過,不能高度這事是宇文護挑起的,其中原因不言而喻。
宇文邕坐起身,拿起放在一邊衣物躺在了身上,聽見外面的電閃雷鳴,臉色不太好,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玉斂,是我對不起你,都是我,不然你也不會被發現,不然你也不會被殺,都是我……”抱着玉斂已經冰涼的身體,莫絮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跪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語着。
大雨滂沱,身上沒有一處是幹爽的,本來盤着的發髻已經散落在肩上,雨水順着發絲落在臉頰上身上。臉上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混在一起,整個人都是濕淋淋的。
突然,眼前出現一雙鞋,莫絮愣了愣,擡起眼睛順着這雙鞋看了上去,發現來人是宇文邕,便沖着他笑了笑。
“皇上——”
“啪——!”
陪着宇文邕來的只有何泉和宇文神舉,這件事不宜張揚,所以——他們看見宇文邕繃着臉一句話也不說的直接給了莫絮一巴掌,有些詫異。莫絮與宇文邕的關系在宮裏已經衆所周知,只不過是沒有名分而已,但是誰不知道,莫絮得聖寵,誰見着莫絮不是禮讓三分啊。
“給我起來!”
莫絮不說話,只是呆呆愣愣的看着宇文邕,仿佛那一巴掌不是打在自己身上,手中還抱着玉斂的屍體。
“皇上……玉斂死了,好多人都死了,他們告訴我都是我殺了他們……”
宇文邕抿唇不語。這件事,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誰做的。這裏還有誰和他們過去,還有誰敢在皇上頭上犯罪,唯獨只有宇文護一人而已。
莫絮越說越激動,連一邊的宇文神舉和何泉都看不下去了,莫絮像是進入了瘋癫狀态,喃喃自語着,誰的話也聽不進去,抱着玉斂的屍體的樣子,怎麽看怎麽像已經瘋掉的人。
“他們都是你害死的!你想要為他們報仇嗎?你活着,就是替他們活着,沒有報完仇,你連死的資格都沒有,莫離!”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啊啊啊——!”
以前的壓力加上如今的刺激,莫絮松開抱着玉斂的手,捂着腦袋大叫,慘烈的叫聲讓宇文邕三人都不忍心在說什麽。
“呃——”
宇文邕看着倒在雨水裏的人,走上前去抱起她冰涼的身子,何泉急忙跟上去,為兩人打着傘。抱着莫絮的手臂緊了緊,看着哭得紅腫的雙眼和臉上能夠淚水,宇文邕第一次覺得,莫絮其實只是一個很脆弱的女人,以前的她總是表現的太強勢和堅強,讓人難以看到她的脆弱。
宇文神舉留下來處理掉屍體,何泉合着宇文邕便離開了這裏。
回到正武殿,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