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陽光透過紗簾，這個房間也跟着暖起來。鹿泱睡眼惺忪地爬起來，揉了揉幾乎睜不開的眼睛，被子的另一半早已沒了溫度。

回想昨晚的種種還真是好笑，成功達成“蓋着被子純聊天”這一偉大成就也是不容易。去浴室的路上差點撞了牆，鹿泱趿拉着拖鞋大腦還處于放空狀态。

洗漱臺上的杯子一黑一白，不知道是程卿北有意為之還是順手湊了這一對。正思索着，程卿北懶洋洋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別磨蹭了，快點弄完出來吃早飯。”

鹿泱滿嘴的泡沫不能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以作回應，“咕嚕咕嚕”把口漱幹淨胡亂擦了擦嘴，再擡頭時，鏡子裏已經沒了程卿北的身影，大概是先去吃早飯了。

“早，”季優攪着碗裏的豆漿和鹿泱打招呼。

“學長早，”鹿泱勁直走到餐桌前，早餐還挺豐富，估計是在外頭買的，畢竟這裏誰都不是廚房的好手。

豆漿，沒擱蔥的雞蛋餅還有蝦餃和油條，鹿泱每一個都想嘗，但胃口也就那麽大，大早上就要做選擇題還真挺難為他。

“怎麽買這麽多？”鹿泱好奇地問。

“不知道你喜歡吃哪個，就多買了點兒。”季優已經吃完了一根油條，伸手去夾蝦餃，“我記得你好像不愛吃蔥？”

鹿泱鼻頭一酸，說到底兩個人關系早淡了，五年沒見季優竟然還記在心裏：“難為你還記得這個。”

季優不以為意：“我和程二北吃飯的時候老聽他念叨，想不記得都不行。”

“說我什麽呢？”程卿北拿着衣服從陽臺出來，對着鹿泱說，“衣服幫你烘幹了，待會兒就能穿。”

“謝謝，”鹿泱低頭裝模作樣喝了口豆漿，打心裏覺得這樣的男朋友帥得不行，看清了程卿北手裏拿着的內褲時頓時覺得自己鬼迷了心竅，萬念俱灰。

季優像沒看到一樣若無其事地起身：“我上午約了律所的人得先走，你們慢慢吃。”

“你今天有工作嗎？”程卿北放了衣服在鹿泱旁邊坐下。

“10點約了人，”鹿泱懶得擡眼看他，但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下午估計忙完還早。”

Advertisement

程卿北幾乎是脫口而出：“那一起吃晚飯。”

“好。”鹿泱喝完最後一口豆漿，起身去換衣服，昨天沒想到會留宿，現在還得回家拿設備，再磨蹭就來不及了。他一直是個很有時間觀念的人，很讨厭遲到。

程卿北匆匆吃完早餐，桌子都沒來得及收拾：“要我送你嗎？”

鹿泱已經在換鞋了：“不用，送完我你就該遲到了。”

“那一起下樓，”程卿北拿上鑰匙和包跟着出了門。

電梯還沒上來，鹿泱對着電梯口的反光玻璃臭美，鏡子裏的程卿北比他高了半個頭，兩條筆直的長腿看了讓人嫉妒得發瘋，對于男性伴侶來說，這會不會算是最合适的身高差？

“叮”的一聲，電梯已經到了21樓，鹿泱收起思緒，和程卿北一前一後跨進了電梯。這個小區的治安管理方面一直還不錯，電梯上沒貼亂七八糟的小廣告，但牆上挂着好幾個廣告牌。其中一個竟然是他們大學時常用的護手霜品牌。

程卿北發現了鹿泱的視線，問道：“是不是很意外？我每次看到這個廣告牌就記起來得買護手霜了。”

鹿泱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說出了口：“我記得這個是伍明明推薦的，那時候他給我們每個人都發了一支。”不知道季優看到會不會想起什麽，這邊有兩部電梯，昨天上來的時候另外一部的廣告牌位置好像是空的，季優走的時候進的另外一部也不一定。

程卿北伸手摸了摸鹿泱的頭，想說的話到底還是咽了下去，兜裏的手機響了好幾聲，拿出來一看是小袁的短信，提醒他今天二橋上出了車禍，最好換另一條路去設計院。

“二橋上出車禍了，你待會兒別走那邊。”程卿北回了短信把手機重新揣兜裏，“路上注意安全。”

鹿泱“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下一秒就接到了大頭的電話，大頭焦急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豆苗兒你在哪呢？痘哥出車禍了，你趕緊來附一醫院。”

鹿泱心裏“咯噔”一下，轉頭去看程卿北，電梯裏空間小，電話裏說了什麽程卿北聽的一清二楚，他安撫地拍了拍鹿泱的肩膀，示意他把手機給自己。

程卿北故作輕松地接起電話：“大頭你先別急，我們馬上過來。”

那邊應了一聲什麽也沒問就直接挂了電話，估計現在急得都快跳腳了。

出了電梯程卿北拉着鹿泱往停車場跑，鹿泱手心裏全是汗，被程卿北握着的時候也顧不上別扭了。程卿北像是察覺了什麽，手上用力握得更緊了些，柔軟的掌心卻有強大的力量，讓鹿泱覺得安心。

上了車程卿北帶上耳機給小袁打電話：“我朋友出車禍了，今天得晚點兒來，嚴重的話就不來了，開會的時候幫我跟李總說一聲。”

“啊！”那頭的小袁腦子還有點蒙，但馬上又反應了過來，“好的，之前湖園廣場項目的陳總發郵件過來說檔棚還是想按上次說的那麽改。”

程卿北“啧”了一聲：“之前開會不是說過了嗎，你告訴他如果預算能往上加就還有辦法，不然就別想了，設計圖畫得再好看有什麽用，到時候肯定得塌。還有事兒嗎，沒事我挂了。”

小袁立刻回答：“沒有了沒有了。”

程卿北挂了電話鹿泱忍不住說：“你跟你徒弟說話都這麽兇？”

“有嗎？不過他是挺怕我的，每次跟老鼠見了貓一樣。”程卿北說着自己都想笑，這個徒弟有時候還真挺逗的。

車裏的溫度有點高，鹿泱把車窗開了一條縫，也好透透氣。到醫院的時候外面停着好幾輛警車，還有記者正在做現場直播，看來這次事故動靜挺大。鹿泱不太喜歡醫院這種地方，能不來就盡量不來，醫院總是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也最能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鹿泱看到大頭的時候立馬就沖了過去，差點還撞到了別的病人家屬：“伍明明怎麽樣？”

大頭到得比他們早，基本情況已經摸清楚了，說：“那小子命大，沒什麽大事兒，就剛開始昏過去了，有點兒腦震蕩，已經醒了。”

“我們去看看，”程卿北說，“猴子他們還沒來？”

大頭“嗯”了一聲：“我在這兒等，怕他們找不到，你們先進去吧。”

病房裏的伍明明臉色還有點白，估計還沒回過神來，見到鹿泱他們勉強笑了一下：“你們來啦。”

鹿泱懸着的一顆心終于落了下來，病房外的場面實在有點吓人，醫生護士急急忙忙地跑來跑去，病人家屬有的已經哭得坐到了地上，這樣看來伍明明算是傷得輕的。

“放心吧，死不了。”伍明明自嘲道，“我還這麽年輕，閻王爺舍不得收我。”

“還能貧說明沒事兒，”程卿北舒了一口氣，“這麽大個人了開車的時候不會注意點嗎？要真出了點什麽事兒你爸媽不得哭死。”

伍明明一臉委屈：“你以為我想，我現在腦子裏嗡嗡嗡地響，都快炸了。對了，這事兒別告訴我爸媽，倆老人家好不容易出去旅趟游，別掃了興。”

鹿泱忍不住道：“你可長點心吧，大頭打電話的時候就差沒急哭了。”

大頭剛好接了猴子回來，聽到這話馬上接茬：“可不是嗎，連環車禍，想想那場面都慘，我當時真怕你就這麽抛棄組織了，吓出一身汗。”

猴子是最不淡定的那一個，直接上去抱了一把，還隔着被子亂摸了一氣，搞得伍明明渾身不自在：“別摸了，胳膊腿好着呢，能走能跳的。”

伍明明其實都快感動哭了，但是又覺得不好意思，一屋子人圍着他瞎轉，這種被關愛的感覺特別催淚，只好給自己找臺階下：“你們都快去上班吧，別跟我這兒瞎耽誤，我就是頭暈，躺一躺就好了。”

“那行，肥羊馬上就過來了，他今天剛好休息能陪你會兒，想吃什麽跟他說。”大頭跟個老媽子似的囑咐一大堆，“你好好躺着別折騰，我問了醫生你現在得好好休息，別不當一回事兒。”

伍明明手一揮開始趕人：“行了行了別啰嗦了，趕緊上班吧這都遲了半上午了。”

從醫院出來，鹿泱長嘆了一口氣，心裏多少不太好受。走廊裏有個四五歲的孩子蹲在地上邊哭邊喊要爸爸，哭聲裏充滿了傷心和絕望，鹿泱沒敢回頭看第二眼，幾乎是跑着出了醫院。生離死別，往往是一瞬間的事，人們總感嘆世事無常，不知道哪一天不幸就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還好嗎？要不我送你回家。”程卿北斟酌着開口。

“不用了，我自己打個車回去。”鹿泱回答，“你快去上班吧，別再遲了。”

程卿北還想安慰兩句，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只好說：“有事兒打電話，男朋友免費陪聊，晚上一起吃飯。”

鹿泱應了一聲：“好。”

程卿北已經邁腿走了出去，鹿泱看着他的背影出神，突然覺得有話想要馬上告訴他，于是對着前面喊：“程卿北。”

程卿北腳步一頓，回頭的時候鹿泱已經跑近了，他還沒摸清楚狀況，就聽見鹿泱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聽得到的聲音說：“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你。”